沒人願意做槍頭,更何況是王安石這樣的人物。

    那怕是王安石並不知道趙曦用他做槍頭,仍然還是要占據主動。

    從官家跟他談話的口氣,他知道官家並不反對他的市易法,而是在意朝堂的穩定,在乎朝臣的反應。

    時過境遷,如今,朝廷因為免除了工坊城的稅收,簽訂契約起生效,導致朝廷後兩月一度出現財務緊張。

    甚至連過大年的貼錢也比往年少了些許。

    王安石覺得這是最好的時機,趁臣工們還沒有忘記大年貼錢的怨言時,他提出市易法,必將會從者眾!

    所以,在政和五年的最後一次大朝會時,王安石把這顆炸彈丟在了勤政殿。

    因為藻井的原因,主殿的嘈雜聲,還真有炸彈的威力!

    我的老王呀,你誠心不讓大夥過好年嗎?

    王安石是純粹的,就跟司馬光一樣純粹,隻不過兩人純粹的方向有差異。

    司馬光是因為複古而純粹,認為所有背離古訓和祖製都是錯的,官家和臣工都應該學古。雖不至於讓官家垂拱而治吧,總則不希望官家折騰,臣工就更不應該折騰。

    國事蜩螗,在司馬光看來更應該休養生息。

    官家不管是解決冗兵,還是創新產業讓朝廷財務狀況見好,這都是一時之風頭。治理國朝,還是得靠王道,靠休養生息,將養百姓,固臣民之本……也就是德行和操守。

    所以,他見不得革新,見不得變化,任何變化出現,他都認為是偏離聖治之舉,都會給予駁斥。

    但官家即位五年,訓新軍,謀大理,推青苗,壓宗親,再到如今的建宮殿…~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折騰。在司馬光看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舍本逐末。

    他也看出來了,如今的陛下就是個折騰的性子。

    政事堂有王介甫唿應,他根本無力阻止,所以,幹脆想眼不見心不煩,才幾次向官家請辭。

    而王安石純粹的是一心想輔助君王讓大宋中興。

    多年轉任地方與朝堂,他看明白了太多國朝的弊端,也針對性的有了解決方案……那就是刮骨療毒。

    在王安石看來,朝廷已經到了不得不下狠手治理的程度上,還是刻不容緩,迫在眉睫。

    從軍、政、財各方麵,都需要變,還是大變,甚至推倒重來。倘若朝廷不舍得推倒,勢必會被另外的力量推倒。

    所以,勵精圖治,是他王安石立於朝堂的期望。

    他真正缺的是跟朝堂諸公的同流合汙,或者說還對朝臣的無恥了解不深,認識不夠。

    國朝不抑商,這也導致了國朝的物品交易被大商賈壟斷了,造成了商賈剝削黎民,甚至會影響到國計民生的地步。

    市易法便勢在必行。當然,他王安石也不是蠢蛋,也知道選擇時機,就比如現在,在歲末的這次大朝會時提出……

    有朝廷虧空的現實存在,有過年貼錢減少的事實,有前期因為勤政殿營造,導致朝臣、政事堂以及官家三方的齷齪,給他提出市易法提供了絕佳的機會。

    王安石不是沒想過私底下跟官家捏搓著把這事搞定了,這不可能,從青苗法的推出,王安石就知道不可能。

    官家有意革新,又想朝堂穩定,這本來就是相悖的。

    在王安石看來,官家仍然還是趙家人,始終脫不開優柔寡斷的性子。

    也罷,既然官家下不了決心,那自己就把這事挑開了。

    趙曦真是很無奈。

    市易法合適不合適先不說,這時機選的還真不咋滴。

    對於市易法,王安石提出來已經半年了,趙曦這半年忙乎,也是在為市易法布局。

    趙曦是真討厭爭吵,這不是執政的正常狀態。

    之所以營建勤政殿,表麵上看是為災民找營生,趙曦真正要做的是,把朝會、朝議、集議用建築固定了模式,然後讓朝臣對號入座,形成三級決策製。

    比如朝會,由於參與人數太多,不適合當庭議政,所以,朝會的作用是頒布政令,並由臣工執行。

    即便是臣工有異議,也隻能采用上奏的方式,避免在朝會上爭吵。

    而朝議,在趙曦的設想中,是由國朝封疆大吏、六部九卿,政事堂、樞密院以及軍方,各方遴選三五十人,組成國朝的決策層。

    這是真正的議事機構,也是形成國朝政策和政令的地方。

    這地方可以爭辯,但一旦形成決議,所有人就必須執行。

    至於說集議,在趙曦的設想裏是內閣,也就是整個國朝真正的領導層。

    這是提出各項革新,倡議各種政策,並交於朝議層討論的層麵。

    在趙曦的設想裏,進入集議層麵的朝臣統稱為內閣,均為宰輔。他是借鑒後世明朝的內閣製,更是借鑒他原本生活的那個時代的體製。

    第二層朝議層,他將其定為廷議,所有人員均為執政。這幾乎是照搬了後世的體製。

    至於第三層……好吧,還是朝會。

    這是體製上的布局。趙曦針對市易法還做了另外的準備。

    王安石市易法的核心,有點像國進民退,或者說讓朝廷去主導物品交易。

    用現在的說法叫與民爭利,用後世的說法叫幹預市場行為。

    對於宏觀調控,趙曦當然清楚很有必要。但並不是要像王安石市易法那樣,讓朝廷官員直接取代牙行,取代大商賈。

    這是一個定價權、監管責任和市場行為的大命題,絕不能真如王安石市易法那樣,讓應該是管理者的官員,直接去攪亂市場。

    趙曦之所以營建宮殿,並在勤政殿營造中讓工坊城推出諸多的新物事,他是想推行官辦產業。

    核心目的不是為了分蛋糕,而是做蛋糕。這樣會減少得利階層的抵觸。

    這中間涉及到審批權、定價權、宏觀調控、朝廷幹預、官辦產業、管辦分離等等諸多方麵。

    趙曦營建宮殿,並將滿朝堂臣工挖坑埋進去的本意,是想讓朝堂臣工意識到審批權的重要性。

    以他和工坊城未經政事堂同意而建造宮殿為起源,引導朝廷製定審批製度,從而改變王安石市易法所提到壟斷和操控價格的現狀。

    趙曦的謀劃,是從勤政殿的格局開始,先調整國朝的議事模式,然後在合適的條件下,再由王安石提出市易法。

    然後,針對市易法提出的背景緣由,朝廷出台相關宏觀調控的法令。

    最後再推出官辦產業,解決朝廷財務狀況並緩國朝冗官的現狀。

    結果,自己的所有計劃,被王安石這一冷錘,全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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