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七八糟的奏折終於沒了,在消暑費下發以後,再沒人說官家要建造宮殿的事。

    樞密院開始對荊南路禁軍改造了。布施給災民的粥是真的能插筷子不倒了,幾乎接近幹飯了。

    朝堂臣工都知道,這是對官家決定的釜底抽薪。一旦左右藏庫沒錢,官家就是想大興土木也不可能了。

    再加上官家連朔望朝會也停了一次,借口是巡視災民安置點能否交付使用……這個確實也是事實。

    官家由相公們陪同著,確實看了看汴梁城外的安置點。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有點嘔氣的意思呀……內苑多年失修確實也是事實,官家萬不該在這檔口提出修什麽宮殿。

    好像這還是第一次出現官家的意圖沒有得以實現的情況。官家難免有些不痛快。

    不過,國朝讓官家不痛快的時候多了,也不在乎多這一次。

    無非是今上也算是挾二十年聲望即位,即位後的幾次施政都讓朝堂沒有指點的餘地,才有了在這檔口居然要建宮殿的想法……有點張狂了。

    朝堂臣工接連不斷的請奏,政事堂又來一招釜底抽薪,讓官家這次徹底栽了。

    臣工們如此想,相公們也如此想。

    官家自主政以來,似乎有點勢不可擋的意味,一件件一樁樁,好像都是依著官家的意圖在推行。

    這一次,終於讓官家看到了臣工的能量……

    這不,政事堂對朝廷各項事務擬訂的建議,官家也很少在奏疏上更改了。

    這感覺韓琦覺得很好。就是王介甫也沒再生什麽幺蛾子,真的很好。

    自富弼丁憂,韓琦接任以來,這段時間是最愜意的,終於找到了執宰的感覺。

    ……

    “韓相,災民進城了……”

    “什麽?”

    韓琦聽到書吏這樣說,猛然間起了身。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這些天因為官家喊叫建宮殿的事,他的心思一直在官家身上,把災民安置全權給了工坊城。

    韓縝還是經曆太淺了,沒處理過災民的事,終歸還是出事了。

    “詳細道來,是何種情形?”

    韓琦穩了穩心情,盯著書吏問。

    “迴相公,是工坊城巡捕帶著災民進城了,浩浩蕩蕩成百上千壯漢朝宮門而來。”

    “開封府城門官沒有攔下,工坊城巡捕有官家手諭,說是為修建宮殿尋的苦力……”

    這大喘氣的匯報……韓琦陰著臉,擺了擺手讓他出去了。

    修宮殿?難不成官家還是要修宮殿不成?修宮殿的錢糧從何而來?

    這時候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是該落實到底發生了什麽。

    韓琦招唿著帶著怒氣的政事堂相公,急匆匆的跑去了施工現場…~不用懷疑了。

    就在政事堂公廨之東,延福宮那一片,已經被成百上千的災民湧入,並開始拆除一個個腐朽了的亭台樓閣。

    延福宮是個相對獨立的宮殿群,是先帝居留最多的地方。

    近些年,新皇即位後,便幾近廢棄了。多數政務都在垂拱殿處理,延福宮這邊用處就少了。

    本來延福宮能存留,就是靠修修補補的將就,如今真有些腐朽了。

    可這時節真不適合大興土木,官家更不應該在未經政事堂同意的情況下動工。

    所以,相公們都憋著火!

    “都給我停下!”

    韓琦不知道自己多久沒這般喊叫了……可惜,嘈雜聲太大,根本沒人聽他。

    “迴相公,小的乃工坊城工頭,奉命帶領苦力拆除延福宮……”

    一名著工坊城巡捕服飾的衙役,見一群相公過來,便急匆匆的跑過來奏報。

    “我讓你們停下來!”

    韓琦已經壓製不住怒氣,喊出的話都變音了。

    “迴相公,恕小的不能遵命。小的接受的任務是十日內清場,否則會根據工坊城相關條令條例給予處罰。”

    “另外,小的對接內苑王押班,是奉旨行事!”

    很直白,奉旨行事,你一個大相公沒必要為難我等下人,有本事去討聖旨。

    韓琦手指指著這衙役,哆嗦了好一陣,無奈的放下了。

    能怎樣?周圍有新軍軍卒,就是拱衛皇宮的軍卒。韓琦很想命令他們把工坊城的驅逐,把這些災民驅逐…~

    先別說新軍軍卒是否會聽從他,就是聽從了,也會造成混亂……災民們背井離鄉,好不容易有個營生,可以每日掙點閑錢……

    韓琦冷靜了,所有的相公都冷靜了。

    怒氣還有,但他們知道,對這幫蠻漢發火隻會自取其辱,人家是遵上官的命,是奉了官家的旨。

    問題的根源還是在官家那兒。

    韓琦瞪韓絳……這事他不相信韓絳和韓縝兩兄弟不交流,而韓絳居然從未提過,導致政事堂措手不及。

    很顯然,官家借工坊城隻對官家負責的體製,直接著令工坊城介入了。

    韓琦很憋屈,感覺自己,包括朝堂這段時間所做的一切都跟猴戲一般。

    還以為官家的氣勢被朝堂壓製了,原來人家根本就沒在意過朝堂這邊。

    “韓子華……”

    韓琦咬牙切齒,可還不至於去訓斥韓絳。硬壓著火氣,想讓韓絳給個解釋。

    “韓相,工坊城雖離汴梁不遠,可不時不節的,我們兄弟也很少相聚。”

    “我也曾書信問過玉汝對朝廷戶部錢糧結餘的態度,他覺得措施得當……”

    避重就輕,左右言他。韓絳沒義務跟韓琦說自家的態度,這樣的措辭已經算是給麵子了。

    韓絳不知道開工的具體時間,但確實知道官家是打定主意要建宮殿的。

    而工坊城那邊,在安置災民的問題上,給災民找點營生,以避免人閑心亂。

    而宮殿的承建方,或者說工坊城的施工隊,也希望能借用災民聚集,工錢低廉的風。

    韓絳與政事堂保持一致,也隻是隨眾而已。至於政事堂跟官家較勁……他真心不看好。

    官家的具體想法他不知道,但大致的操作他還是清楚的。

    這一次,還是一次官家意誌完全體現的事,政事堂包括朝堂臣工再怎樣做,結果還是一樣的,叫囂的越厲害,最後越丟人。

    聽韓絳的迴答,跟沒迴答一樣,可韓琦沒有理由糾纏。

    兄弟同殿,若再勾連過深,就是君王也忌諱。

    韓絳的理由立足紮實,韓琦連讓韓絳責問其弟的理由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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