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小事?或者說是一場鬧劇。

    朝堂等著看熱鬧的不少,不管是一直堵著王安石家門,還是宗親被朝廷懲罰,甚至還有人看到了宗親變革被叫停的可能。這都是熱鬧。

    結果…~官家就出宮轉了一圈,事就沒了,跟沒發生一樣。

    估計宗親肯定被官家拾掇了,畢竟官家在宗正寺停留的時間不短。

    沒見勾欄酒肆都見不著宗親的人影了嗎?

    皇家宗學裏的人多起來了,從七八歲到十七八的都有。報名出外做官的也多起來了,兩湖的,廣南的,大理的,西北邊境的,河北榷場的,沒一個好去處。

    朝廷開始還擔心,再看看宗親們的做法:都是孤身一人外出,把妻兒老小都留在汴梁了。

    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居然讓宗親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一樣。

    不奇怪!趙曦知會趙琴做了一些事。

    他不相信僅僅幾句話就可以改變整個宗室原本的尿性。

    所以,趙琴不僅牽頭出資成立了皇家宗親基金,還建議用基金組建了一家商行。

    同時,直接用基金的錢,跟現在內苑的產業進行了互換。

    礦城、工坊城、錳礦、羊毛紡織、食品、軍備等等,幾乎趙曦所有的產業,都拿出一點點份子,讓宗親參與了。

    趙曦的一番說辭,可能讓宗親激動,也可能讓宗親親近,或許也有一時的衝動和興奮,要精忠報國。

    趙曦知道那續舊不了,要想持久,唯有利益是永恆的。

    如今的大宋,上點層麵的人,都知道,朝廷都沒有官家富足。

    官家不帶宗親玩,宗親就是投門扒窗,也找不到摻合那些產業的門路……這是聚寶盆,誰舍得放棄?那怕是一點點都舍不得。

    官家這時候真的丟出來了,也就是說,官家是真當宗親是一家人了!

    所以,也就還來了這些宗親真正的忠誠。

    其實,更重要的一點,這也是趙曦控製宗親最有效的手段。

    ……

    持續半年之久的青苗法調查人員終於迴朝了,帶迴來的確實各執一詞的報告。

    不同立場的調查人員,無法在調查結果上統一,也就無法形成統一的結果。

    很好,這正是趙曦想看到的。

    支持青苗法的,側重於耕田數的變化,重心放在丈量耕田,並與實行青苗法前對照,以證明青苗法有利於保持國朝耕田數,確保兩稅不再減少。

    而反對青苗法推行的,則側重於地方府衙在推行青苗法時的貓膩。

    比如強行攤派,比如中飽私囊,比如常平倉虧空,比如陳糧新糧的差別,比如民聲民怨。

    而中立的一方,就以公正的態度,全盤對實行青苗法的地方進行調研。

    甚至還有敷衍了事,著地方官府撰寫青苗法實施情況的。

    同時,皇城司也有一份奏報,著重是報告這半年來,朝廷外派官員都幹什麽了,跟何人接觸,各自又有何種背景。

    五花八門,雜七五八……這就是最終的調查結果。

    這倒是趙曦希望看到的,卻也是很為難。

    就憑這調查結果,不管是集議還是朝議,趙曦清楚,肯定又是吵吵嚷嚷的情形,絕無例外。

    他是真煩那種爭吵。能吵出個結果來也算,吵吵半天,最後屁用沒有。

    爭論,結果不就是各人保持各人的觀點嘛?

    所以,調查人員迴朝幾天了,趙曦沒召集集議,也沒召見任何一個外調人員。

    可朝臣可沒準備讓趙曦閑著。

    這外調青苗法並不是什麽隱秘的事,甚至各方的調查結果都會征求意見,采納大佬的建議才能形成最終定稿。

    也就是說,朝廷現在得到了什麽樣的報告,對於朝臣來說都清楚。

    官家說過,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把青苗法擱置,不得再議。

    現在,外調結果有了,自然就是可以議了。

    為了搶的先機,一篇篇華麗的,激烈的,樸實的奏折文章開始成堆成堆的往政事堂遞。

    這事,就是在政事堂也還繼續著爭執,自然就到了趙曦的案頭。

    借用並重複調查結果……沒看頭,丟一邊去。

    滿篇口號喊的震天響,沒一點幹貨的……沒用,丟一邊去。

    一個調查結果就否定王安石本人,冠以禍國殃民帽子,並準備往死裏整王安石的……其心可誅,丟一邊去。

    過分擴大青苗法作用,忽略存在問題的…~也一邊去。

    認為在國朝耕田大事前,可以不必在意草民死活的……站著說話不腰疼,賤其子民者……一邊去。

    唉……這是奏折嗎?這是檄文!這是奏折嗎?這是表演文采的機會。這是針對青苗法的奏折嗎?這根本就是在羅列王安石罪狀。

    一邊翻看,一邊丟,越來趙曦手裏的動作越大,到最後直接看開頭,就抬手扔出去了。

    嚇得內監一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出…~啥時候見官家這般暴躁過?

    這就是朝臣!真應了一句話:百無一用是書生,不對,有一用,就是扯淡。

    並不是說滿朝堂真沒有解決問題的臣工,是立場的需要,讓他們忘記了本職,替君王排憂解難的本職。

    反對者不會去考慮解決問題,支持者不能也不合適去改變青苗法原義。

    而中間派,看現在這架勢,還擔心所有的炮火都衝著他來呢。

    所以,奏折就單純表態了。

    這個……蘇轍?終於看到一個可以讓人看下去的奏折了。

    蘇轍是作為調查人員下去的,還是去了實行青苗法最久的鄞縣。

    他用詳實的數據,從王安石主鄞縣時說起,充分肯定了青苗法的作用。

    同時,也是用詳實的數據,列舉了從王安石離開鄞縣,整個青苗法變味兒的過程。

    最後,兩者對比,從兩稅稅入增長和減少中得出結論:青苗法過於依賴官員的操守,不適合大範圍推廣,且,青苗法不適合作為官員考評的內容,容易滋生亂像,從而導致事與願違,害民害政。

    好像結論也是反對,可趙曦卻看到蘇轍在這一事件上的公正和客觀。

    立場並沒有讓他喪失基本的判定標準,即便在言辭上有傾向,但並沒有全盤否定,也沒有給王安石按什麽罪名。

    比他哥哥強,不玩虛活,言之有物。

    可這青苗法……

    如果說農田水利法是來源之法,青苗法就是節流之舉。

    國朝不抑製兼並,但作為這片土地上的人,沒人真正舍得丟棄自己的耕田。

    耕地,對於農耕民族是烙在骨髓上的依賴。

    而國朝耕田……納稅耕田的減少,勢官富姓絕少不了辦肮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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