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呂公著拍了拍李誡的肩膀,因為挨著。

    這意思說不清是讚許還是惋惜。

    接著是韓縝的一抹餘光,再有就是背後錘在他身上的拳。

    這一時間,李誡就跟卸了千斤的包袱一般,輕鬆了。

    娘的!這相公們……這場麵,真有點扛不住。

    要說李誡沒有動心,那也是假的。

    就在相公們提及後,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在工部的意氣風發……

    可他不傻!

    他現在跟隨的誰?是太子,是國朝唯一的繼承人。

    或許如今去工部,他能很快的得到擢升,可根基呢?

    就他老爹那個轉運使的級別,還是老被人非議的品性。他要想真在朝堂出人頭地,還是得等到太子登基。

    鋪設軌道時,他肯定是各方的搶手貨,可鋪設完畢呢?自己肯定會被像丟垃圾一樣丟一邊,沒人再記起。

    待太子殿下登基了,東宮這邊又有了取代自己這點差事的人……

    最終的結果,不言而喻。

    關鍵,他現在在這邊,幹的真的很舒心。

    對於朝堂,他心裏還是恐懼的,就從他爹嘴邊說的那些,他也知道,他不具備在朝堂混事的基礎。

    李誡知道如何選擇。

    富弼等人看李誡……若有深意。

    潛邸舊臣,在太子登基時,肯定就是平步青雲之時。

    而潛邸舊臣,因為多年不動,會形成很牢固的團隊意識。縱觀曆史,都是這樣的。

    更何況像太子殿下這般的千古帝王之資……也罷。

    就是自家的兒孫,沒有能進入東宮的。

    接下來的飲宴,就真成了飲宴了。這群老不羞的,居然又把小娘子喊迴來了……

    國朝沒宵禁,可宮門會關閉。

    趙曦的借口雖然很爛,也倒沒人攔拌……都是未成年,趙曦真沒心思玩這些花活。

    至於王中正和李憲……倒是在宮外也有了家室,誰都知道那就是個擺設。

    所以,他們迴了,其他人和酒都留下了。

    還沒進東宮的院門,趙曦就聽見似乎有樂曲聲……

    是將軍令!

    我去,怎麽可能?

    趙曦還是低估了樊樓在汴梁的傳播能量。

    樊樓每天進出的,可以用海量來形容。

    也就是他們說正事的檔口,那些小娘子已經在樊樓傳唱了。

    本來音律造詣就很高,將軍令又是大路貨……甚至當晚就有嬌娘在別的包廂彈唱了。

    至於太子殿下在樊樓飲宴,自然也傳遍了。

    宮內怎麽會知道?因為曹祥當時也在樊樓。

    聽說殿下在樊樓,嚇得趕緊跑了,臨走時還不忘跟小娘子討要了歌詞。

    急急忙忙的跑迴來,由趕緊顯擺似的告知了宮裏……

    “三哥……”

    “郎君……”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自家男人,即便是去飲宴,傳出來的也不是中意那個嬌娘,而一曲蕩氣迴腸,熱血澎湃的樂曲。

    這女人的心裏,直接忘記了將軍令的原曲歸誰,直接全部戴自家男人身上了。

    這不,一屋子女人,正努力的彈唱男兒當自強呢!

    第二天是朝堂休沐,這是趙曦的習慣。

    朝堂休沐,若無緊要事,老爹也會在這一天偷一下閑。

    這時候,趙曦一般會在護衛營待一天。

    不管是訓練,還是跟蘇頌扯淡,比在宮裏舒服。

    “明仲,今日休沐……”

    這李誡,好不容易迴來,也是好不容易碰到休沐,居然也在護衛營裏待著。

    軍器監坊裏,趙曦送給他一套房子,又不是沒地住。

    “我爹迴京述職……”

    哦,讓給他爹了,挺有孝心。

    趙曦看李誡琢磨音律……這孩子愛好挺多,就沒打擾,走了。

    孝心?這次趙曦是有點想錯了。

    李誡拒絕相公招攬的事,也被傳出來了。

    若是士子,這會是美談,或許相公們談起這事時,也是把李誡品行好作為談資的。

    卻不料……

    “你以為自己是進士出身?可以以此來養名望,等待有朝一日被朝廷重用?”

    “你不是王介甫,你隻是李明仲。如今軌道鋪設,即將成為朝廷炙熱之營生。於工部任職,會有怎樣的際遇你懂不懂?”

    “真以為靠著太子就可以了?幼稚!朝廷是臣工和皇家組成,同時也是相互製衡的兩方力量!你不是皇家人,就該融入臣工中!”

    “這般作為,你可知會有怎樣的結果?與臣工離心,而皇家永遠不會當作自己人,連內侍都不如!”

    這是他爹知曉後的話。

    這是自己爹,又不能辯論,隻能乖乖的聽著。

    一個根本沒接觸過太子殿下的臣子,用老眼光看未來的朝堂……李誡都替他爹擔心。

    說說也就罷了,他爹居然要拖著他去見富相公……

    著實不能待了,李誡直接偷空就溜出來了。

    不管了,他準備就待在護衛營裏,硬等著他爹上任走了。

    殿下的男兒當自強,在旋律上似乎有些不契合。正好,他這段時間琢磨琢磨。

    趙曦不喜歡早朝,因為那就不是個議事的場合。

    人多嘴雜,還是各自有各自的訴求,那怕是一點屁大的事,也能嚷嚷的把整個早朝過完。

    似乎這些臣工就是故意的,是對早朝製度的另一種反抗。

    可若是罷了早朝,又會說是帝王懈怠了……臣工們挺不好侍候的。

    這一次不一樣。

    就在休沐後,迎來了有一次所謂的朔望早朝。

    “殿下首倡軌道之運力已現,國朝應放開軌道鋪設,從而促進北方航運不達之地……”

    嗯,有道理,先把大義冠上。趙曦就這麽聽著,即便是拉著自己的虎皮,他也沒當是大旗。

    接下來才是正戲。

    “國朝稅入不足,三冗之弊隻是因殿下騰挪而稍有改觀,在國朝全麵鋪設軌道,朝廷度支難為,力所之不及。故,臣以為,朝廷應放權於地方,亦或是民間介入軌道鋪設……”

    果然來了。

    趙曦看了看富弼,富弼微微頷首……

    怎麽說,這是富弼把自己準備迴收糧食的事說出去了?否則,他們怎麽有錢鋪設軌道?

    也罷,這本來就是趙曦所期望的。

    在整個國土上鋪設軌道,所影響的產業可不僅僅是單純的鋼鐵和木材,它將會促進很多關聯產業的發展。

    隻是,太祖把帽沿加了翅,防止了朝堂的交頭接耳,卻防不了臣工們私底下的串聯。

    就比如今日的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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