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都在感動中,從裝著被感動,一直到後麵的真正感動。

    就連趙曦,心情也一直沒有平靜。

    若是老爹沒有那麽多張口就來的賞,或許趙曦會心情愉悅很久。

    賞賜那個被救出來的孩童,這沒得說,這時候需要這個。

    人本就不會完全公平,同樣是遭難,陛下不可能都遇到。

    所以,這家的房屋由將作監營造了,孩子連進學也被安排了。其他人沒這個幸運。

    這也沒得說,都是朝廷負擔的。

    “殿下,若官家再有任何賞賜,由東宮擔負吧!”

    富弼拽著趙曦,延後了一步,莫名其妙的說了這樣一句。

    “富相,為何?”

    “因官家出宮,是殿下鼓動所致。”

    這理由……趙曦沒想到富弼也陰人。

    趙曦無語,也就相當於認了。他本以為老爹不會再遇到類似的情況了,也就不會再有太多賞賜。

    他錯了,錯的離譜。

    老爹的賞賜是隨意的,憑心情的,看興致的。

    從救出那個孩童開始,一路走,老爹便一路在賞賜著。

    見人抱著親人痛哭,他會過去安慰幾句,然後賞賜;見老翁一大把年紀,仍然在訓斥著那些施救的軍卒,湊過去搭聊幾句,然後賞賜。

    見到小吏滿身汙泥的官服,不管人家戰戰兢兢的樣,過去拍一拍肩膀,勉勵幾句,然後賞賜;見士子,不顧形象和架子的,端著簸萁撿常平倉糧食裏的沙子,很感動的誇幾句,然後賞賜。

    ……

    一開始,趙曦覺得這都是小錢,雖然自己沒帶錢的習慣,搜刮隨從,總是夠賞賜用的。

    可還沒走多遠,別說是護衛營這幾個教導和指揮使,就是相公們,趙曦也都掏空了,可老爹還在興致勃勃的賞賜。

    老爹呀,你幹脆下一道詔令,讓兒子拉一車錢,沿路撒錢吧!

    服了,真是服了!好歹是當家的,咋一點不知道柴米貴呀?

    總有機靈人,反正這街道兩旁的皇城司探子不少,也不知道誰就把著情況告知了內苑。

    然後,趙琴,就那個東宮的代言人,真就遣人送來了一車錢,還有娘娘和滔娘的手信……

    趙曦是真的後悔了,真後悔不該攛掇老爹出宮,更不應該縱容老爹下車,就隻該讓老爹隔著錳鋼車窗看看。

    這都什麽事呀!

    看著這群相公樂嗬嗬的臉,趙曦就越發覺得虧大了。

    我說,你們這些相公們,平時不是特別能糾正帝王的得失嗎?你們倒是進言呀!

    “富相,天色不早了,是否該讓陛下迴宮了?”

    富弼看了看天,又看看趙曦。

    “殿下,天色尚早,官家體味民情未了……”

    去你大爺的!富弼這老小子也玩這個。

    自己真是兒子,若是相公,早勸阻了。

    然後,趙曦不得不繼續撒錢。看那拉車的馬兒都歡快著,獨有趙曦一人不樂,樂不起來呀。

    總算是完了,趙曦在看到城牆時,心裏特輕鬆,總算是完了。

    相公們特別開心的跟父子倆告別,專門對著太子殿下表示了辛苦。

    “今日諸位相公受累。各賞新幣千文……”

    “噗呲……”

    誰?是誰幸災樂禍到笑出聲的地步?

    再看看,不就是富弼這老小子嗎?

    “謝陛下……”

    完了都看著趙曦,陛下已經上車了,就是那個軍器監專門營造,由八匹馬拖著的馬車。

    而老陳琳直接招唿著起駕了,連同皇城司的……就太子殿下這樣子,他陳琳也覺得是躲開點好。

    “別看,沒錢!”

    “殿下,陛下出言是金口,殿下也是金口,殿下可是答應了富相……”

    趙曦沒言語,徑直到了後麵的馬車,是那種女眷乘坐的那種……

    “諸位相公請看吧,一車,一車的新幣,沒了,一枚都沒留下。還不說所有隨從,更不說各位支援的……”

    “等等,殿下,吾等並非支援,是借用。吾等不要利……”

    很難的有這種朋友間扯鹹淡的氛圍,趙曦很珍惜,應該說這群相公們也珍惜。

    相公製衡帝王,臣工製衡相公。國朝的體製,在開朝就是這樣子,從來都是對立的,時時刻刻都處於謹慎的狀態。

    災難不是好事,但在災難麵前,最能凝結同心。

    今天的一切,都是讓人振奮,鼓人開心的事……除了趙曦虧大發以外。

    所以,這一刻都放下了戒心,就單純的是逗樂。

    錢是要還的,特別是老爹答應的賞賜,至於搜刮各位身上的那些……那個相公背一搭錢出門?沒多少,也沒記著。

    估計老爹看到了自己搜刮臣工的錢,直接以賞賜的名義還了,問題是,不至於翻這麽多倍吧?

    氣氛挺好,唯一的遺憾是:這裏沒武將。

    救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整個汴梁也再沒有哀傷。逝去的總是要過去,人總得朝前看,活著的還得活下去。

    隻是突然來了一個消息,讓趙曦一個人哀傷起來了。

    狄青病重!是朝堂正式的奏報那種。

    這幾天意味著,狄青已經病到需要朝廷知曉的地步。

    狄青的身體狀況,趙曦是清楚的,牛犢子一樣。怎麽會病?

    關鍵是對於這個奏報,朝廷沒有任何表示,就跟沒接到一樣,甚至連趙曦和他老爹都沒見著。

    若不是狄青之子,狄詠親自到護衛營通知,恐怕狄青死掉後,趙曦才能知道。

    本來因抗震救災,對西府升起的那一點好感,再一次降到了最低點,甚至更低!

    好歹曾是西府的長官,就這麽做的令人寒心!

    然後,趙曦又一次不打招唿出城了,帶著禦醫。

    “殿下因何出城?”

    富弼不清楚,應該說整個東府都不清楚。

    “聽聞是狄漢臣病重。”

    “為何不見奏報?太子殿下卻已知曉?”

    “西府應該有奏報,隻是……”

    “何至於此?狄漢臣於國朝有功,貶黜朝堂另有隱情,為何這般?”

    說是說,也隻是隨口這麽一說,也沒人真為狄青跟西府的人計較。

    誰也不想成為眾矢之的,除了趙曦。

    這一次趙曦沒耀武揚威,他也知道朝廷給他找不到合適的借口。

    之所以不打招唿,就是想表一下態。

    他這時候特別想讓龐籍,也就是龐老太師,把他曾經說過的兩條腿理論給宣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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