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司的事兒,不用趙曦操心;宮女太監論功行賞的事兒,也不用趙曦操心。

    可交代手噴子的事兒,就是他的事兒了。

    娘娘那兒好說,仿佛趙曦有什麽稀奇古怪的的玩意兒都正常。可老爹這兒,還是老陳琳陪著,可就得詳細說了。

    “曦兒,此物可推而廣之?”

    說了來源,也說了功能,更是把優缺點都講清楚了。可老爹還是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也難怪,那怕事實上老爹已經認命了,知道自己守成都不寬裕,也不能說老爹沒一顆進取心。

    畢竟,這玩意兒他看到威力了。

    估計他都曾設想過,八十萬禁軍手持銅火統幹翻大遼的情景……不,應該是先搞定大夏那個打臉的忤逆之徒。

    可惜……

    “爹爹,國朝缺銅,僅此兩把,孩兒便花費兩萬貫。”

    兩萬貫,這還是蹭了不少將作監的佐料,若整體打造估計沒三萬下不來。

    這個趙曦信,就憑昨日開了一槍的結果,趙曦就知道,這銅管絕對是優中選優了,沙眼的處理,也做到這個時代的極限。

    畢竟是鑄造,不是機床車出來的。再打磨成如此精致的程度……對,這估計也少算了不少人工費用。

    所謂缺銅,算是個借口。其實,真正無法推而廣之的原因是朝堂。

    就老範那哥幾個弄個新政,還搞的是個半拉子工程。趙曦擔心他攛掇老爹幹這事了,結果沒幹成,反倒把技術泄露了。

    就現在的朝堂,趙曦是真不敢信。就現在文武的差別,連殿前司值守都作亂,真不敢信現在的武將對老爹的忠誠度。

    還是省著點吧,等穩穩,最起碼皇家真有自己人時再考慮吧。就是那個大匠……

    “大伴,為曦兒營造此物的大匠,汝妥善處置。”

    這……那老頭手藝真心不錯。趙曦還等著以後用兩下呢。老爹這意思……

    趙禎能有啥意思?兒子所說的缺銅自然是事實,可朝堂所謂的二十年不言兵事才是最重要的牽絆。

    那怕這噴子百貫可以打造,估計朝堂相公也會駁迴來。

    可手藝不能丟出去,得留在皇家。趙禎已經感覺到這玩意兒的威力了。

    昨日事後,陳琳跟他詳細說過此人。能到了都指揮使,還是殿前司這類勳貴子弟滿地跑的營盤,確實是有兩把刷子的。

    陳琳說,即便如他,也很難短時製服,而曦兒就那麽一下……這人就即刻斃命了。

    “爹爹……”

    趙曦第一次有反駁或者對老爹處置事情有了異議。

    這類大匠,是真正的大匠,已經不僅僅是手藝人或者工匠可以概念的了。

    若因為給自己做兩把噴子,就這麽被處置……帝王,在有些事上,是沒法談人性的。趙曦懂,他隻是單純的惋惜那手藝。

    “曦兒,莫多想。爹爹仁厚,自不會隨意處置人命。既然他已知汝之噴子,留於宮外自是不妥。”

    “內苑西北,本為汝開府建牙所備。今有此事,爹爹可令其打理東宮。待汝冠禮,此人便為潛邸之人。”

    趙禎是帝王,還是個有兒子的帝王,唯一的兒子。趙禎是帝王,還是個守成不足的帝王,對於權利他並不貪戀。

    所以,他一直在為趙曦準備著……

    “爹爹,孩兒……孩兒……”

    說實話,趙曦這時候是真感動,一點都沒做作,就是鼻子酸,想流淚。

    人說年紀越大,情感越脆弱。他本來就不是七八歲的孩童,而此時,他是第一次感受到了這個爹爹對他的那份父愛。

    “莫這般,莫做小女兒之態。曦兒應該是堪比太祖太宗的千古帝王,且不可如此矯情。”

    矯情?這詞……或許老爹這時候才是最正確的語境吧。後世改變了太多詞匯的意思,趙曦都不知道到底哪個對。

    不過此時,老爹絕對是富含真情的。

    很奇怪,趙曦也覺得老爹今日很奇怪。莫名其妙的有些傷感了。

    趙曦不知道,可陳琳知道。

    就在昨日事後,還正當年的官家,在處置完殘局後,在延福宮竟然有個一時的恍惚。那一陣,根本喚不醒官家……本來陳琳欲宣禦醫的,官家醒了。

    官家祖上似乎均有此病症……

    “爹爹,此噴子每次使用後,需用通條清理,裝填彈丸時……”

    趙曦開始詳細的給他老爹講解手統的用法,很詳細,從來沒這般認真過。

    “爹爹,孩兒有兩把。欲獻於爹爹使用一把……”

    說真的,這是趙曦第一次對趙禎有了親人的感覺。

    一直以來,趙曦雖然知道這是自己的爹,可那種親近一直體會不到,比跟娘娘的情緒要薄的多。

    而剛才就那麽一瞬間,趙曦從心底認同這個爹了,也從情感上真正有了歸屬,這個皇家內苑的歸屬。

    “曦兒,汝的安危高於爹爹性命。況,此物乃汝所創,汝雖與爹爹講明,爹爹仍做不到熟練使用。”

    “爹爹有大伴,曦兒留下吧。莫顯露。知曉之人,大伴會做處理。待何時可推而廣之時,汝再施為。”

    趙禎這也是很久以來,第一次陪著趙曦這麽久。那怕趙曦給他講怎樣瞄準時,他聽不懂,也一樣笑盈盈的聽著。

    從來沒有這般享受過天倫之樂,也從來沒這般輕鬆過……

    他也不曾有過這般耐心的爹爹!

    做帝王,何嚐不是一種失去!

    趙禎走了,趙曦有點依依不舍的感覺,趙禎也如此。

    他沒坐鑾駕,就那麽走著。陳琳亦步亦趨的跟著。

    “大伴,曦兒送吾手噴子,可是因大匠?”

    若趙曦知道趙禎轉頭這樣問陳琳……唉!帝王,還是個糾結的帝王,知道了也就那樣。

    “官家,非也。王爺今日實屬真情,與官家是為天倫。”

    陳琳是照實說,當時的情形,連他這個下人,這個外人,也能體味到那份真摯。

    “吾也如此感受。曦兒比汝強,曾何時,吾曾想,不如禪讓……”

    這心思?誰也不敢信!

    “官家,此舉不可!王爺尚幼,官家正值當年……”

    還有些理由,陳琳不知道怎麽說,也說不明白。

    他知道,鑒於他對官家的了解,這一刻,官家是真實的。

    “吾亂想了!大伴,汝需多費心於曦兒。”

    這……又是幾個意思?陳琳看著官家上了鑾駕,搖搖頭,甩掉腦子裏混亂,緊跟上了鑾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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