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皇後坐在午後的陽光裏,腦子裏交替的想著官家,還有那個越發健壯的曦兒。

    開始時,皇後見趙曦那樣貪吃,都有些擔心。她少食素食的多,根本用不著山楂水的,為趙曦,不得不備著山楂水。

    曹皇後家裏是軍伍世家,在娘家也見過食量大的孩童,可就趙曦這樣……她看著也驚人。

    真的是我趙宋福祉吧!

    孩童能吃而不積食,終歸是好事,特別對於原本體弱的趙曦,這樣的改變絕對稱得上是天佑官家了。

    他的仁慈總算是還來了老天的垂憐。

    原本羸弱的趙曦,這些日子越來越結實了。臉色不再是煞白的,也不隻是見腮紅,整個臉都是紅撲撲的……這才是孩童還有的氣色。

    官家這些天即便是過來慈明宮,也是匆匆忙忙的。朝堂上亂成粥了,不是你今天彈劾我,就是明天我指責你,沒一天清閑的。

    又要推行什麽新政,還有什麽十條陳……唉!婦道人家,真不好說啥。

    可,官家,你真的準備好下刀子了嗎?

    趙禎曆來就不是什麽立場堅定的人,曹皇後知道自家男人。他耳朵根子軟,也從來沒有過殺伐決斷,那怕是一點小事,他都會猶豫半天,左思右想,生怕一個疏漏導致難以挽迴的局麵。

    偌大的帝國,也是難為他了。

    趙禎隻是一個中下之質的皇帝。早年的經曆更是讓他沒有帝王該有的自信,一直是憑著勤奮、敬業和寬容,在努力的維持著帝國的運轉。

    而如今,卻要推行什麽新政。官家呀,你不是範相,也不是富大學士。期望邊疆安定吧,否則官家這身體……

    趙曦這算彌補了曾經童年的缺憾,這些天把能玩的,該玩的都玩了個遍,帶著高滔滔也快成了瘋丫頭了。

    皇後也不是縱容,曦兒還不到進學年紀,這歲數也就是玩了。

    這眼看就要三歲了,別說是皇家,就是普通的耕讀之家,也要讓孩子進學了,真的沒幾時這般玩耍了。

    皇家的秋千並不隻屬於孩童,整個後宮閑暇的人都會坐在秋千上,就那樣輕輕的蕩著,心裏默念著從宮外傳來柳三變的詞,憧憬一下根本沒可能的美好未來。

    可自從趙曦玩上了秋千,所有人都就隻能做看客了。這是整個皇宮大院未來的主人,沒人敢跟他爭。

    趙曦小手緊緊的抓著繩子,被秋千這樣一下一下的帶著上下。真的挺刺激,比玩那些千千車、傀儡娃娃好玩多了。

    每當蕩到高處,他可以看到遠處的屋簷,仿佛能帶著他走出這座皇宮。

    說實話,大宋朝的皇宮並不算太大,就這些天,就他一個兩三歲的娃,都差不多轉遍了。當然,隻是指後宮,前殿他是沒去,皇後娘娘也不讓去。

    挺無聊的,就是做皇帝也挺沒勁的。幾乎終生就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活動,所謂的天下,作為主人的皇帝,也隻是能看到紙麵上的文字。

    趙曦這些天腦子裏經常會想做一個皇帝的好處,可除了女人多點,真沒什麽讓他特別期待的。

    嗯?突然趙曦感覺自己要往外飛……繩子斷了!一瞬間趙曦已經明白了。

    “王爺……”

    “三郎……”

    下麵亂了,可趙曦沒辦法。誰在秋千飛起來後能有辦法?還是自己帶著秋千往遠處飛的時候。

    趙曦能感覺到他已經飛離了秋千的位置,往近處的花園裏飛去。

    初春,花園裏還沒來得及翻地,雖然殘雪消融,但地麵的僵硬並沒有多少緩解。

    而趙曦在繩子斷了的一瞬間,人抓著繩子是被同時拋起來的,比秋千的橫杆要高。

    趙曦在被拋出去的一時間,他知道自己必須丟開繩子了。如其帶著繩子摔地上,不如就單個人摔,那樣繩索和底座會有很多不確定。

    他沒慌,心裏很清楚還怎樣做,才能最大限度的避免受傷。

    他需要調整自己觸地部位,避開腦袋和胸腹部,最好是可以用雙腿觸地,然後……

    趙曦腦子裏對於空中調整身體的訣竅很清楚,隻是不確定如今的身體能否很好的完成動作。

    趙曦睜開看了,如果現在落下去,他絕對會是腦袋直接砸地上……

    他開始屈膝,同時借著屈膝擺動身體的餘力,讓自己的頭使勁往後仰,然後再一次屈膝……

    很幸運,趙曦再看周圍環境時,他知道他做到了,這時候的他完全是站立著往下降落,盡管還有從秋千拋出來的前衝力,最起碼身體的姿勢是損傷最少的。

    這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下麵的人已經預料到了結果。

    有朝著趙曦落下的方向在跑,比如滔小娘子,嘴裏還喊著曦郎。

    有人則朝慈明宮跑去,也有直接往前殿方向的。

    所有人都很瘋狂,都在使出最大的勁跑動……

    人所思所想不同,在危機時刻所做出的動作就不會相同。

    關鍵是,皇宮本來就是個心思最淩亂的地方。

    趙禎此時正在垂拱殿,正聽著範相公,以及其他幾位相公陳述新政的利弊。

    當然是利大於弊,最起碼這幾位都是這樣說的。不管是新近到中樞的富弼,還是說老相公杜衍。

    昨日個趙禎已經被夏竦夏相公噴了半天唾沫,今天也該著人家改革派噴了。

    沒把他們聚一塊,那樣的話,除了互噴,聽不到任何有用的話。

    “官……官家……鄂王……鄂王爺從秋千……從秋千上摔下來了……”

    突然撞進來的太監,氣喘籲籲的,話總算是說清了。

    趙禎腦子裏裝不了太多的事兒,現在腦子裏全是新法。但鄂王爺摔下來這幾個字,瞬間填滿了腦子。

    趙禎猛然站起來,根本顧不得跟各位相公打招唿,更別提儀仗了。

    平時虛弱的趙禎,瘋了似的往後宮跑……

    相公們聽到此信,也猶如驚雷,直接把他們從新法的陳述推演中炸出來了。跟在趙禎後麵,毫無形象的跑起來……

    這才幾天呀!

    元日後開工,得知鄂王爺康健,各位臣工也算是鬆了口氣,再不用擔心趙宋傳承的事兒,也不用看那些著急站隊的同僚嘴臉。

    這才幾天呀,又出亂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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