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子航無疑是緊張的。


    口幹舌燥。


    他身子緊緊的繃起來,看著朝著他走過來的陳鵬。


    莫名的,田子航抬腳後退了好幾步!


    然後,他抬頭看到陳鵬,以及陳墨言田素朝著他望過來的異樣眼神。


    別的還好。


    他臉色一變猛的看向了陳墨言,「言言,我我不是,我沒有,不是,我很高興——」


    「田叔你不用解釋,我知道。」


    陳墨言知道田子航的緊張。


    同樣的,她也緊張!


    不過,該來的,該麵對的,總是要麵對不是?


    深吸了口氣,她扭頭,朝著對麵的陳鵬微微一笑,「陳叔叔,結果您可以幫我們看一看嗎?」


    「啊,行,好,我來幫你們看。」


    這一刻,陳鵬倒是有些同情起了田子航——


    就是孩子再好,再是人生贏家又怎麽樣?


    之前缺失的那些年。


    那些痛苦的,傷心失望的那一個個的夜晚。


    怎麽可能是金錢能買來的?


    想想自己早上還羨慕眼前的這對父女。


    這一刻,陳鵬覺得自己心裏頭總算是得到了安慰。


    在田子航緊張到後退,不敢看的麵前。


    有得有失。


    他,平衡了。


    拆開,一目十行的看下去。


    直到最後。


    他抬眼,就看到田子航正一臉緊張期待的看著他。


    眼神裏頭的情緒,看的陳鵬有些心酸。


    深吸了口氣,他朝著田子航重重的點頭,「恭喜你們,結論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符合,也就是說,在生理上,你們兩個是具有完全穩合關係的父女,親父女。」


    「子航,恭喜你。」


    「言言,恭喜。」


    田子航聽著這些話,耳朵邊嗡嗡直響。


    他看著陳鵬,眼神有些茫然,「你剛才,說了些什麽,結果是什麽?」


    他的聲音有些澀,帶著很是明顯的顫音。


    陳墨言扭頭,隻看了一眼,心頭不禁也跟著就是一悸。


    田叔竟然哭了……


    咬了下唇,她上前兩步,「田叔,是真的,結果出來了,您之前說的話是真的。」


    「真的啊,好,好,真好。」


    伴隨著三個好字,是田子航蹲坐在椅子上,雙手捂臉。


    無聲而泣。


    「三哥,三哥你沒事吧?」


    田素一臉的擔心,這怎麽明明結果是好的啊。


    結果都出來了,又是肯定的。


    不應該是高興嗎?


    怎麽好好的,這說哭就哭了起來?


    而且,她長這麽大,自打記事情,還就沒見過她三哥哭呢。


    「讓他自己在這裏靜一靜吧。」


    出聲的是陳鵬。


    他看著田子航,心裏頭也跟著嘆了口氣,叮囑了田素和陳墨言幾句,陳鵬把結果遞到陳墨言手裏頭,「你們先在這裏等一下,我得迴去換衣服,要到下班時間了。」


    「好的,陳叔叔您先去,我們在這裏等您。」


    陳鵬並沒有多想,隻是笑著點了點頭,先迴了辦公室。


    倒是田素,她看了眼陳墨言,「咱們走就行了啊,還等他做什麽?」


    「田大小姐,你這樣的語氣,會讓我覺得你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哦。」知道田素是真的沒想到那些,但陳墨言還是有些看不慣,你之前讓人家幫了忙吧,要不是人家陳鵬,這結果能出那麽快嗎,總要當麵說聲謝謝,請人家吃個飯什麽的吧,是,去不去的在人家,可你有沒有說和做,這是你自己的事吧?


    她看了眼田素,淡淡的笑了笑。


    所以說,田素這樣的人是被家裏頭嬌寵著的,而她卻是野生的。


    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什麽語氣呀,哎,陳墨言,我可是你姑姑,你有沒有點大小?」


    陳墨言嗬嗬笑兩聲,「我記下了,姑姑!」


    姑姑兩字咬的那叫一個重。


    聽的田素直磨牙,這壞丫頭!


    陳墨言抿唇一笑,再扭頭去看田子航時。


    突然發現,經過和田素這樣你來我往的一迴對話。


    她這會兒的心情竟然奇蹟的平復了大半!


    再迴頭,看著田子航時,甚至都覺得沒有那麽的情緒激動。


    是父女又怎樣?


    之前,她不就是把田叔當成了最親的人嗎?


    如今不過是更加的名正言順罷了。


    不過想想,老天爺的安排,可真真是巧嗬。


    她眉眼彎彎的笑了笑,把手裏頭的文件直接塞到田子航的手裏頭,「田叔你親眼看看,你自己看看啊,之前可是您一直拽著我要來做這個東西的,現在出了結果卻又不敢,怎麽著,你是嫌棄我這個女兒,覺得我一直在鄉下長大,什麽都不會,又不懂你們這些城裏人的心思,給你丟臉了嗎?」


    「怎麽可能,我怎麽會嫌棄你?」


    「啊,你你你,你承認我這個爸爸了?你承認了?」


    慢半拍的田子航最終反應了過來。


    他眼裏頭全是驚言,「言言,爸爸沒聽錯吧?」


    爸爸……


    這兩個字不止是田子航說的紅了眼圈。


    就是陳墨言都忍不住用力的抿緊了唇,她抬頭看著樓頂好半響。


    緩緩的抬頭。


    抽了幾下鼻子,「我,我還不習慣,但是我會盡量——」爸爸這兩個字兒張了幾迴嘴,陳墨言還是沒能叫出來,她看著田子航眼巴巴的樣子,心裏頭有些不忍,「給我點時間,我,我會盡快習慣的……」


    「好好,爸給你,爸等你——」


    這對於田子航來言,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五點四十。


    陳鵬一身休閑裝走出來,一臉的笑,「恭喜你呀,田先生。」


    「哈哈,這都要感謝你,多愧了有你在……」


    此刻的田子航也是一臉的笑,他伸手重重在陳鵬胸口捶了一拳,「這次的事情我記在心上了,迴頭咱們什麽時侯一塊聚聚,去我家裏頭……」感謝肯定是要感謝的,但是今天卻是絕對不行。


    他現在隻想趕緊迴家。


    然後,好好的看看陳墨言,看著這個失而復得的女兒!


    至於別的人什麽的。


    一概是燈泡。


    是閑人!


    陳鵬自然也不會那麽沒眼力勁兒,哈哈一笑,「行,那我等你電話。」


    「走,一塊走,我們送你迴去。」


    雖然嘴裏和陳鵬說著話,但田子航的眼卻是半刻沒捨得離開陳墨言。


    陳鵬忍不住的笑,「行了,也不用你們送,我出門就是公交站台,幾站就到家了,敢天有時間聊。」說著話他已經朝著幾個人擺了擺手,抬腳朝著醫院外頭走了出去,「今天不打擾你們父女相聚,改天的呀,改天我一定登門拜訪。」


    他這樣做,倒是讓陳墨言另眼相看了幾分。


    這個人功利心或者有。


    但是,他卻有著絕對的分寸,知道什麽時侯該做什麽事情,什麽自己什麽時侯應該避著點。


    「田叔,你這個朋友挺好的啊。」


    「嗯,是挺好的,他學習很好,工作能力也絕對是一流的……」


    陳墨言頓了下,她指的不是這個!


    不過想也知道自家這個才認的親爹是不會關心太多別的。


    不過,能讓他覺得學習和能力好的。


    那就應該是真的好了。


    再加上陳鵬本身自己具有的眼光和分寸……


    難怪這麽年輕就能在中心醫院混出點地位來呢。


    「田叔,他是做什麽的啊?」


    「哦,好像哪科的副主任來的?我沒問。」


    陳墨言和田素這次是齊齊翻了個白眼:


    就這樣,也敢找人家幫忙?


    田子航一臉的霧水,「你們兩個看什麽,怎麽了,哪裏不對嗎?」


    「沒有。」


    田素覺得自己不想和自家哥哥說話了。


    這智商。


    幸好自己不是他女兒。


    不然她真的要擔心了……


    不過眼角餘光看到身旁坐著的才找迴來的親侄女。


    田素頓時就覺得自己開始憂傷了。


    人家這女兒的智商,雖然不想承認,可是,是真的比她好那麽一丟丟吧?


    她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以後還是不能在這對父女麵前提智商問題。


    免得自己更傷心。


    晚飯還是在外頭吃的。


    整個吃飯時間,田子航的雙眼就沒有離開過陳墨言!


    不過眨眼功夫就把她的碗裏夾滿了菜。


    到最後還不算,直接把菜都推到了陳墨言的跟前,「想吃什麽咱就吃,啊?」迴頭他看到坐在椅子上咬著筷子頭,一臉幽怨的自家妹妹,田子航的手頓了下,把一盤土豆肉絲推過去,「你怔著做什麽呀,快吃呀,那麽大個人了,難道吃個飯還要我給你夾啊,真是的,不讓人省心以後怎麽嫁人?」


    田素想甩筷子。


    瞧著眼前這情景,到底是誰不讓人放心?


    心塞。


    內流滿盆!


    幾乎是把父女兩人送到家,田素就黑著臉朝外走,「三哥我走了啊,還有,我這幾天不過來了。」


    她受到百分之二百的傷害了。


    得暫時離開這對父女,好好休息養傷去。


    田子航看都沒看她一眼,「行,那你走吧,對了,你等下——」


    嗯,她哥總算是良心發現。


    知道今天這是冷落忽落了自己一天,準備道歉了吧?


    結果——


    田子航隻是看著她道,「記得你答應我的話,什麽都不準說。」


    頓了下,田子航看著她眼神有些冷,「要是讓我知道是你的因為,以後你別叫我哥。」


    田素,「……」她想去死一死。


    當了一天的司機。


    被親哥奴役呀。


    結果這會兒一句安慰辛苦的話沒有。


    還要挾她!


    壞人!


    「田叔,你把她氣壞了。」


    田子航一臉的疑惑,「怎麽了,你姑姑她生氣了嗎?」


    才走到院子裏頭幾步的田素聽到這話。


    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陳墨言看了看外頭的身影,暗自給她掬了把同情的淚水。


    晚上九點半。


    陳墨言坐在自己的房間裏頭拿著紙筆發呆。


    她是想給顧薄軒寫信的。


    可手裏頭的筆提起來,半天落不下去。


    不知道該怎麽說。


    到最後,她硬著頭皮寫了起來,把陳奶奶的話和孫慧的事兒簡單幾句代過,最後,直接告訴了顧薄軒結果,咬著筆頭落下最後一筆,陳墨言有些壞笑,也不知道顧薄軒看到這封信時的表情是怎麽個樣的?


    真想看到他變臉時的樣子呀。


    可惜了。


    躺在床上,陳墨言以為自己睡不著的。


    結果卻是一覺到天明!


    第二天尋了個時間把信寄了出去。


    迴過頭,陳墨言竟然在院門口遇到了一個警察。


    看了一眼,她認了出來,是上次帶走陳奶奶的那幾人之一。


    應該是來和田叔說事情的吧?


    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


    陳墨言朝著對方笑了笑,走進了院子。


    「言丫頭迴來了?」


    「田叔。」陳墨言一邊笑著一邊把菜放下,「門口的警察,是來做什麽的呀?」


    「哦,他是來問我意見的。」


    田子航笑著看了眼陳墨言,「你覺得怎麽處理那兩個人好?」


    「我聽您的吧。」


    對於陳奶奶這種人,大惡沒有,小惡不斷。


    說實話,想起來也真的是挺隔應人的。


    你總不能直接把人給弄死吧?


    她蹙著眉頭想了下,看向田子航,「陳爺爺呢,他的病情還能撐多久?」


    「應該還能撐幾個月吧?要不,把他們趕迴去?」


    陳墨言正想著點頭,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兩人齊齊朝著門口看過去。


    是陳爸爸。


    他一臉的惶恐,看到陳墨言好像看到了主心骨,「言言,言言,快點,快和爸過去看看,你爺爺,你爺爺他不行了,醫生說讓準備後事,言言你快過去看看,救救你爺爺……」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拽陳墨言。


    可惜,田子航卻是比他更快一步。


    直接擋到了陳墨言和陳爸爸兩人的跟前,「你爸出事了你不去找醫生,你大老遠的跑到這裏來做什麽?我看在言言的麵子上給你們安排了醫院,醫生,你們還要怎麽樣?到現在為止,你們陳家的人住院,你們這些陳家人一分錢都沒往外頭掏吧?你一個大男人,怎麽也好意思站在言言的跟前來說話。」


    「要是我是你,我早就掉頭就走,死也不出現在言言跟前了。」


    田子航越說越生氣。


    這些人,一個個的怎麽就那麽的自私?


    「不是,田先生,我,我我也不想的,我爸他……言言,你和爸過去看看,好不好?」


    陳爸爸的唇都是抖的。


    眼裏頭滿滿的都是祈求,「言言,你就看在以前咱們的情分上——」


    「咱們以前那些情份不早就被你們一迴迴的用完了嗎?」


    陳墨言笑了笑,對於陳爸爸的態度,她早就習慣了。


    沒有期待。


    就不會有失望,更不會有傷心!


    「田叔,你別生氣,對你身體不好。」她笑著安慰了田子航幾句,扭頭看向陳爸爸,「到底出了什麽事情,要隻是病情有變的話,你找我也沒用呀。」她隻是個平常人,不是普度眾生的神或是菩薩。


    「對了,這個,你看看這個,爸也看不懂——」


    情急之下,陳爸爸一句句用的直接是以前的自稱。


    孰不知就是這個爸爸兩字,聽的站在一側的田子航額頭上的青筋都突突跳了起來。


    他才是言丫頭的爸爸!


    親爸爸!


    似是知道田子航的憤怒,陳墨言朝著他微微一笑,扭頭看向陳爸爸遞過來的一頁紙。


    「病危通知單?」


    陳墨言念了出來,她看向臉色煞白的陳爸爸,搖搖頭,「你現在不該來找我,這是醫生下的,要搶救什麽的你也得去找醫生呀,你來找我完全是浪費時間。」說罷話,她看向陳爸爸嘆了口氣,「走吧,我送你出去坐車。」


    「言言——」田子航下意識的想要阻製,一來在他眼裏頭,陳家人是無底洞,是吸血蟲般的存在,二來,他是個找了二十年的親生父親,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女兒,要是陳家人對待自己的女兒好還好,可是陳家人明明沒把自己女兒當成女兒的呀,這樣的情況下,他怎麽甘心讓陳墨言再和陳家人多接近?


    於情於理,於公於私。


    他都想陳墨言離這些陳家人遠遠的,有多遠,離多遠!


    「田叔我很快就來,你在家裏頭休息。」


    「嗯,那你趕緊迴來呀。」


    走出院門,陳墨言看著一臉明顯不在狀態的陳爸爸,嘆了口氣,「好好的怎麽就病危了?」


    「是,是你二嬸,她和你二叔吵架,說你奶奶被抓了,被你爺爺聽到了——」


    陳墨言,「……」陳家這些人果然是一個個都挺有能耐的。


    眼看著一輛車子駛過來。


    陳墨言伸手掏出兩角錢,「這輛車子是直達醫院的,你在那一站下車就行……」


    「言言,你你奶奶真的被抓了嗎,是因為你嗎?」陳爸爸卻反手抓住了陳墨言的手,一臉的祈求、幽怨,「言言,那個,你就當爸求你,你把你奶奶放了好不好?你爺爺他這個樣子,說不定哪一會兒就沒了,他不能臨死前都看不到你奶奶呀,言言,爸求求你了——」


    陳墨言就那麽站在那裏。


    靜靜的看著陳爸爸,打量著他。


    突然的,她咧嘴朝著陳爸爸一笑,「你還不知道你親生的女兒已經找到了吧?你知道你媽她是怎麽被抓進去的嗎,她帶著孫慧去和田叔說,說孫慧是田叔的女兒,哦,也就是當初她弄丟的你們大房的大女兒,這個女孩子沒死,她就是孫慧,是你們在火車站就碰到的孫慧,她竟然想讓孫慧冒充田叔的女兒,你說可不可笑?」


    「我是田叔的女兒。」


    「她明明知道的,卻咬死說孫慧才是,她說我是隔辟村寡婦偷漢子養的。」


    「就她這樣子的人,你說,你讓我去幫她?」


    陳墨言臉上全是濃濃的嘲諷,不屑,「以後,她是生還是死,還有你們陳家這些破事兒,都別再來找我。我和你們陳家,再也沒有半點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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