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主動找話題跟他聊天,他也沒有什麽反應,隻是沉默地坐著。”那雙好看的眼睛裏總是沒有神采,很空洞,像是被抽去了靈魂似的。醫院裏的小護士看著可心疼,每天都在私下裏討論這個長得好看的病人。“病人極有可能受了刺激,可能過陣子就慢慢恢複了,如果您不放心的話,我們也可以找心理醫生過來給他看看。”裴川抿了抿唇,平緩磁性的嗓音裏帶著認真:“無論如何,都要把他治好。”外麵的談話聲很小,聽不真切,不久之後又恢複了安靜。人已經走了。正躺在床上睡著的林歲辭倏然睜開了眼睛,他其實沒有睡著,確切地說,他這幾天晚上都無法正常入眠,隻要他一閉上眼,腦子裏都是過去那些不堪的畫麵,揮之不去。也就隻有在吃了有助眠作用的藥之後,他才能勉強睡上幾個小時。?第16章 他不敢相信任何人江景延不知道林歲辭能去哪兒,唯一能想到的隻有一個地方。一輛豪車從高檔的別墅區駛出來,穿過繁華熱鬧的街道,道路越來越狹窄,周圍的建築也越來越破舊。由於前方的路段太過於狹窄,連汽車都無法通過,江景延隻能在附近的馬路旁停了車。江景延關上車門,抬眸望著周圍緊挨在一起的密密麻麻的破舊居民樓,微微狹了狹眸子。這篇區域是a城著名的貧民窟,林歲辭小時候住的就是這種地方。江景延微微蹙了蹙眉,邁開腳步往前方昏暗的巷子裏走去。拐了好幾個彎,他停在了其中一幢破舊的居民樓前。這棟樓大概有十層左右,沒有電梯,連樓梯都非常狹窄。江景延一口氣爬了七層,最終停在了某間屋子門口,眼前的鐵門破舊得掉漆生鏽,門口還擺放著許多雜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不知道是什麽發出的。江景延抿著唇,屈起幹淨修長的手指敲了敲門。如果不是為了林歲辭,他絕對不會來這裏。敲了好一會兒,鐵門才被人從裏麵打開了,一道沙啞幹澀的中年女聲在耳邊響起:“誰啊?”江景延麵無表情地看著出現在他麵前的林,眼裏藏著幾分厭惡。林歲辭是無辜的,造成今天一切後果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這個女人,她害了林歲辭,也害了江家。“你是?”林剛開始有些疑惑,隨後發現了什麽,一雙渾濁的眸子死死地盯著江景延,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怪異,“你是江鴻宇的大兒子?!”江景延沒有否認,但也不想跟林廢話,他直截了當地開口:“林歲辭呢,他有沒有迴來過?或者有沒有聯係你?”林愣了愣,“林歲辭?”“那小兔崽子又從江家跑出來了?”她瞪著眼睛,突然變得激動了起來,就連表情看起來都有些猙獰。“我不是讓他好好待著,居然又不聽話!”江景延後退半步,厭惡地皺了皺眉,答案已經很明顯了,林歲辭沒有迴來這裏,也沒有聯係林。也是,就林這個自私的女人,隻是把兒子當成工具而已,這些年哪有盡一個母親的責任。對方還在自言自語地罵罵咧咧,江景延在這裏多待一刻都覺得不自在,便轉身快步離開了。林歲辭到底能去哪兒……病房裏的光線昏暗。林歲辭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來,他沒有穿鞋,直接赤裸著雙足踩在了冰涼的地板上。他沉默地走到了窗邊,拉開了緊閉的窗簾,柔和的月色如水般傾瀉進來,為青年蒼白精致的臉龐覆上了一層淡淡的光,似霧一般。林歲辭緩緩地眨了眨眼,隨後坐在了飄窗上,他蜷縮著身體,抱著膝蓋側目看向窗外的夜景。外麵的城市燈火通明,車水馬龍,鱗次櫛比的高樓一幢挨著一幢,熱鬧而繁華。林歲辭出神地看著窗外,燈火倒映在他那雙平靜的仿佛死水一般掀不起波瀾的眸子裏,瀲灩漂亮。他垂下眼眸,纖長的眼睫遮住了外麵的光線,眼裏又恢複了沉寂。這個城市那麽大,他卻不知道該去哪裏,沒有他的容身之所。林歲辭這幾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的,時常不知道自己是睡著了還是清醒的。有時候一睜開眼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他提不起精神,什麽都不想幹,腦子裏裝的全都是消極的情緒。他知道這樣不對,但他控製不了自己。林歲辭害怕,惶恐,他仿佛墜入了無盡的黑夜裏,躊躇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往哪兒走,看不到未來。他也不敢相信任何人。至於那個幫了他的男人,林歲辭也是不相信的,甚至有點抵觸。他聽見旁人稱唿男人為裴爺,語氣很恭敬,想來是個很有身份的人。這幾天男人來過幾次,但他每次都在裝睡,也許是因為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生人勿近的冷漠氣息,讓他覺得不安,對未知的不安。林歲辭隻看過男人幾眼,但對方那張臉卻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裏,那是一張很好看的臉。英俊,成熟,帶著幾分淩冽的攻擊性,令人不敢直視他那雙淡漠平靜的眼眸。那是一張讓人看了就很難忘記的臉,林歲辭不認識這個男人。但就是這個姓裴的陌生男人在雨夜裏救了他,將他送到醫院治療,還每天都過來看他。林歲辭不安,盡管男人沒有傷害他的意圖,但他不知道男人為什麽要幫助他這個陌生人,對方很明顯不是那種熱心腸的人。或許另有所圖?但他現在身無長物,還是個被趕出家門的人人厭棄的私生子,能有什麽可圖的?也許,像大多數刻意接近他的人一樣,圖的是他這張臉和身體。青年抬眸看著窗外茫茫的夜色,幹澀蒼白的嘴角輕輕扯了扯,露出一抹不明顯的弧度。隨後他便緩緩闔上了眼睛,薄薄的一層眼皮擋住了眼裏濃重的疲倦和頹意。他很累,他不想思考那麽多。翌日早上,晨光熹微。時間還早,病房外麵走廊的長椅上,守了一夜的保鏢還打著瞌睡,直到耳邊響起了腳步聲,他才睜開了眼,在看到來人之後,立刻一個激靈站了起來。他抬手擦了擦嘴角,尷尬又訕訕地衝男人笑了笑,“裴爺,您今天怎麽來這麽早?”裴川沒有迴答,他目光冷淡地掃了對方一眼,吩咐道:“你先迴去休息。”“是。”以防發生什麽意外,這幾天都是有保鏢在病房外麵輪流守著的。裴川握住門把手,放輕動作打開了門。他還站在門口,一眼就看到了裏麵的人,對方沒有像前幾天那樣躺在病床上熟睡。青年此時正坐在旁邊的飄窗上,將身體蜷縮成一團,雙臂抱著膝蓋。他的腦袋枕在胳膊上,露出半邊側臉,細碎的劉海稍顯淩亂地垂在額前,眼睛緊閉著。窗簾沒有關,早上和煦的陽光透過一塵不染的窗戶玻璃揮灑進來。微風吹動窗簾,陽光在青年身上留下斑駁的光影,密密匝匝的濃黑長睫映襯著蒼白的皮膚。?第17章 好乖為了不吵醒熟睡的人,裴川放輕了腳步。他在飄窗前停了下來,不由自主地屈膝半蹲,微微仰頭,近距離地看著眼前的青年。光影同樣不吝惜地灑在男人那張冷峻的臉上,將那雙沒有什麽情緒的眼眸染上了些許溫度。夏日清晨的微風拂動窗簾,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這個姿勢睡覺並不舒服,也不知道對方在這裏睡了多久。裴川覺得自己應該叫醒林歲辭的,但他還沒開口,便注意到了青年眼底下的黑眼圈,他的皮膚過於白皙,甚至帶著病態的蒼白,所以那抹淡淡的青黑看著就有些明顯。裴川抿了抿唇,沉默地站了起來。隨後他彎下腰背,伸出雙手摟住了林歲辭的後背,穿過腿彎,將人打橫抱了起來。為了不把人給驚醒,男人的動作稱得上小心翼翼,就連唿吸都放緩了些。林歲辭的身高不算矮,一米七八的個子,但抱起來卻很輕,他太瘦了。感受著懷裏人的重量,裴川微微蹙了蹙眉,隨後輕輕將人放在了病床上,還仔細地用掌心護著他的後腦勺,緩緩讓他躺了下來。就像嗬護脆弱的小孩兒一樣。當然,裴川這樣做隻是為了不吵醒林歲辭,沒有別的意思。如果李特助或者其他下屬在場,看到這個畫麵一定會相當驚訝。但林歲辭還是被吵醒了,就在裴川為他蓋上被子的時候。盡管裴川的動作已經非常小心了,但林歲辭本就睡得不深,再加上防備心重,沒有安全感。他躺在床上,倏然睜開眼睛,一雙黑白分明的眼裏還帶著剛醒過來的迷茫和朦朧,措不及防對上了男人那張英俊的沒什麽表情的臉,然後愣住了。四目相對,安靜的空氣中陡然升騰起一絲怪異的氣氛。裴川的臉色不變,但蓋被子的動作頓了頓,隨後薄唇微啟:“抱歉,把你吵醒了。”他的聲線依舊磁性而平緩,但少了幾分冷淡,多了些許溫和。這還是時隔三天,他第一次跟林歲辭說話,不過之前攏共也沒說過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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