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玉跑出去,在園子裏一邊慢慢地走,一邊撕扯手邊的花撒氣。


    “馮小姐?”


    馮家玉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轉頭便看見一個扶著牆身姿歪歪扭扭的女孩。


    她認出這是薑雲如那個被大房二房打折了腿的丫鬟含秋,於是走過去:“含秋,你怎麽在這?你不應該在成王府嗎?”


    含秋低頭苦笑:“奴婢是身殘之人,哪當小姐的陪嫁丫頭?”


    馮家玉看她身上衣衫陳舊,全身上下無一樣首飾,她的腿休養了幾年,但仍是歪的,行走站立都十分吃力,可這會兒她一隻手扶著牆,另一隻手卻抱著木盆,木盆裏還有幾團濕衣。


    馮家玉皺眉:“你腿壞了,怎麽能做這些?”


    “不做也不行,小姐出嫁了,先頭的夫人被休了,誰還會再理會我的死活呢?”


    “你和凝冬是跟雲如從小一起長大的,雲如都跟我說過,你們名義上是主仆,實際是姐妹,她不帶你進王府,怎麽也不給你安頓好餘生?”


    含秋把腦袋垂下來:“姐妹……小姐抬舉我了,我怎麽能跟小姐論姐妹?小姐是小姐,生來就要”


    馮家玉道:“你可想進成王府,跟凝冬一起?”


    含秋搖頭:“馮小姐,奴婢這個樣子,去了也是遭人冷眼,何況成王死了,小姐雖為側妃,也做不得這個主的。”


    馮家玉想了想道:“要不這樣,待薑姑父好一些,我便討了你,你跟我迴安家,往後必不讓你吃苦便是了。”


    含秋大喜,立刻就想跪下來謝恩,被馮家玉攔住了。


    含秋喜不自勝,不由說道:“馮小姐對奴婢這麽好,奴婢真不知該如何感激,隻盼著小姐一生順遂,無災無病!”


    看她如此,馮家玉生出小小的成就感,嘴角翹了起來:“客氣什麽。”


    含秋望著她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隱有淚光:“奴婢已經許久不曾見馮小姐您了,一直沒有機會問候,小姐您在安家過得好麽?”


    提到安家,馮家玉便斂了笑,揉搓著掌心剩餘的一點花瓣。


    “還行吧。”


    她既嫁了,就有心要跟安嘉軒好好過日子,但安嘉軒對她始終不冷不熱,安家其他人對她也不熱絡,她還不小心聽到過婆婆在背後說她的不是。


    她是官家小姐,他們不敢對她如何,可這日子過得,屬實與守寡沒兩樣。


    含秋心思細膩敏感,看她臉色便知日子不算好,頓時也替她擔心:“怎麽會呢?小姐明明說,安表少爺即便看在她的麵子上也會對您好的啊。”


    “什麽叫做‘看在她的麵子上’?”馮家玉追問道,“這是什麽意思?雲如還說了什麽?”


    “安表少爺一直對小姐很好,是很溫柔專情的人,小姐說希望他遇到一個更好的女子與他相伴一生。之前您出了一些不好的事,姻緣上有些艱難,小姐說您太可憐了,於是撮合了您與表少爺……”


    “你的意思是說,雲如她一直都知道安嘉軒喜歡她?”


    馮家玉忽然似火一樣,含秋嚇了一跳,抱著木盆貼著牆。


    “怎麽可能不知道?凝冬那丫頭整日咋咋唿唿,連她都看出來了,何況表少爺也跟小姐當麵袒露過心意。”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弱了下去。


    “奴婢一直以為您知道這件事……”


    馮家玉大怒。


    “也就是說,她明知道安嘉軒愛的是她,卻蒙騙我,把安嘉軒配給我!那我是什麽?我是有多賤,專撿她不要的人當寶貝稀罕嗎?”


    “她覺得安嘉軒好,為什麽自己不嫁?真論家世論身份,我比她更高,憑什麽我的終身大事要她來指指點點,把自己不要的人塞給我?”


    “什麽叫做我可憐?我嫁不出去可憐,我撿她挑剩下的嫁難道就不可憐了嗎?”


    馮家玉說著說著也落下淚來。


    “枉我把她當最好的朋友,枉我把她當最好的朋友……我的枕邊人成天念想的都是她,她很得意吧……”


    含秋不意自己一時之語竟讓馮家玉傷心了,連聲撫慰:“馮小姐,您別難過,事已至此,過好當下才是應該的……您固然怨恨小姐,但她沒了成王,現在日子也不好過了。”


    “是了,從前她仗著成王的寵愛有多囂張,現在就會被成王妃手裏過日子就會有多慘。”


    馮家玉喃喃,忽然惡狠狠道:


    “活該!這是她的報應!”


    馮家玉解氣了幾分,可想到自己的日子也是毫無盼頭,還是傷心地落了一迴淚。


    譚氏被處決之後,又過了幾日,淺靈方領著禦賜的寶物,去了程府。


    一入程府,便見一邊華富,一邊樸雅,當真是涇渭分明,男女主人各過各的。


    淺靈在行走的奴仆身上留意了幾眼,然後便由下人領路,進了雲樂郡主居住的院落中。


    進屋便是撲麵而來的暖情香的餘味,雖然門窗已開,但依舊嗅聞得出就在不久之前臥房裏的氣味有多濃重。


    雲樂郡主歪在貴妃榻上,劃拉著茶盞,小小地啜了幾口,方問道:“皇舅舅派你來做什麽?”


    淺靈道:“聖上牽掛郡主和小姐公子,故命我送兩套文房四寶來,敦促小姐公子努力進學,開智明理。”


    “文房四寶?沒意思!”


    雲樂郡主懶懶地指了個人,讓把文房四寶收起來,然後指著下首一張椅子道:“坐吧,義清鄉君。”


    “多謝郡主。”


    淺靈大方坐下,問道:“今日是休沐的日子,程大人何以不在?”


    “哦,我母親病倒,他去***府代本郡主盡孝了。”


    “程大人果然是忠孝兩全的真君子。”


    雲樂郡主勾著一雙狐狸眼,斜睇著她。


    “他忠不忠孝本郡主不在乎,倒是你,從前怎麽請你你都不來,如何這次又敢來了?嗯?”


    淺靈不慌不忙,臉上隱有笑意。


    “畢竟,攻守易形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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