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晏洵翻下馬,走到馬車邊,淺靈剛鑽出來,他就伸出了手。“不用。”


    淺靈說著就往下跳,衛晏洵眼疾手快,連忙托住了她的後腰,然後再輕輕把她往下放。


    “你能不能記得自己是個傷患?你的傷耽誤那麽久,本就不好恢複,還這麽掉以輕心。不是說沒有誰比你自己更在意你的康健,現在你在幹嘛?”衛晏洵訓道,“有點牛勁,全用來跟我較上了是吧?”


    “你這個人,時不時就要跟我記一下仇。”


    淺靈不吭聲,把手抽出來,大步往前走。


    鳳棲山其實是一片廣闊的山群,曆朝留下的建築群從山腳蔓延到山頂。山下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雖不成街巷,但放眼望去,仍是彩幡招展,奪目不已。


    顯然這裏人永章富貴人家愛來的地方,凡是目之所及遊走的,不是官宦、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就是這些公子小姐的仆婢。


    喬大寶是愛玩的,聽到馬球場上傳來一陣一陣的高唿此起彼伏,還不時摻著激烈的歡唿聲、對罵聲,她一隻手拉著淺靈,一隻手拉著樊樂,激動地往馬球場跑。


    “我倒要看看他們在吵什麽!”


    淺靈道:“你渾身上下,屬這點跟娘像了十足十。”


    他們尋了個位子坐下,隻見馬球場上紅藍交戰得激烈,而看台上的男男女女,似乎也分了兩撥人,一方雀躍一方憂,交替著來。


    衛晏洵看到姬殊朗也在場上跟人打得火熱,他下意識地環顧一周,並沒有看到姬殊白的身影。


    他混跡朝堂,聽到了一耳朵,姬殊白最近有點小麻煩在身上。


    周皇後生辰那日,遊船翻了,他低調施救,不知怎麽還是被有些人知道了。有幾個落水小姐的家人就找上門去,說自己的姑娘被看了身子,清白不再,要姬殊白負責,迎娶過門。


    姬懷謹盡管著急兒子婚事,卻看不慣這些恩將仇報的嘴臉,直言當時在場人頗多,實在非要揪著令千金的清白不放,應該先去找跟她掉同一個池子裏的公子。


    “大人是覺得,掉水裏就隻能嫁給彼時在場的男子?”


    姬殊白如是說,但對方不敢應,那掉水裏的還有宣王、國公世子的未婚妻,真這麽說了一下子就得得罪四家,他們還要不要在京城混?


    最終落荒而逃。


    衛晏洵想到這,轉頭瞥向身旁,淺靈目光都在場上,喬大寶亦看得激動無比,她那老實的丈夫也是個多話的,兩個人湊一起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你覺得哪邊能贏?”


    “紅的這邊咯。但我更想藍的這邊贏。”


    “為什麽?”


    “藍的那裏麵,有個腰瘦瘦、腿長長的,長得好看。”


    “什麽?!”樊樂瞪大了眼,“你在說什麽呀?”


    “你問哪個啊?就那個嘛。”


    樊樂臉憋紅了:“胡說八道,哪裏好看了?不夠高!”


    “我們姑娘家就覺得那樣的好看!”喬大寶找淺靈評理,“二寶,你來說,那個,是不是裏麵最好看的?”


    淺靈很認真地把每張麵孔都看了一遍,最後點頭:“是最好看。”


    衛晏洵循著喬大寶所指看過去,正是跟姬殊白有幾分相像的姬殊朗。


    而喬大寶和淺靈還在討論他的長相:


    “你覺得他哪裏好看?”


    “臉啊,唇紅齒白。”


    “膚淺,手長腿長,這才是最最重要的,姿態好看。”


    樊樂大急,氣道:“再好看,他也不會給你洗衣做飯的!你再這麽說我生氣了!”


    喬大寶迴嘴道:“你氣什麽氣啊,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事實你也不能說!你你你,你已經成親了,其他男人,你隻能把他們當人看,不能當男人看。”


    “我偏要呢?”


    “那你別看了。”


    樊樂直接捂住了喬大寶的眼,喬大寶伸手捏他腋下,他們拆解彼此的招式,誰也不想讓,一會兒罵罵咧咧,一會兒又是嘿嘿哈哈地笑。


    衛晏洵傻了眼。


    原來成了親,也會這麽互相強嘴不饒人嗎?


    他低下頭,低聲對淺靈道:“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這兩個沒皮沒臉的打情罵俏已經讓不少人注意到了這邊,淺靈便點點頭,隨衛晏洵起身。


    “去山上的古刹看看麽?”


    淺靈搖搖頭:“我身上不方便上山。”


    “不怕,有轎子。”


    衛晏洵說著,讓齊楓喊了轎夫來,把淺靈抬了上去。


    古刹坐落在山頂,尖尖一座,規模很小,裏麵的僧人也不多,因為永章人更愛去寶福寺,此處便少人光顧,香客寥寥,梵唱在十分清幽的氣氛中,傳播得很遠。


    “這裏住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住持,曾經預示過天災人禍,進諫父皇提早提防,最後成功避免了一場災禍。因他不願入俗,特意叫父皇不必公開此事,所以大多數人,不知道他的厲害之處。”


    淺靈斜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衛晏洵哈哈笑了:“對,我就是知道。”


    他不解釋,手一提,扶著淺靈邁過了門檻。


    佛堂之外,兩個和尚合手躬身,表示勿擾。


    於是淺靈和衛晏洵點點頭,在門外等候。


    過了一刻鍾,屋中念經聲停了,一道沉鬱而滄桑的聲音穿透了門扇:


    “門外施主,請進。”


    兩個僧人再次彎腰,隨即打開了房門。


    隻見佛像跟前,一位老者盤坐在蒲團上,紋絲不動。


    衛晏洵先一步進屋,合手鞠躬。


    “明相大師。”


    那老者起身,轉過身來,隻見他雙眉花白,臉頰瘦削,手上握著一串已經光滑發亮的木佛珠。


    “施主,有何求?”


    衛晏洵道:“大師,我有一妹妹,身世坎坷,即便如今富貴加身,亦不能安寧,我想請大師為其點化,驅除孽障,保她今後平安。”


    淺靈略微錯愕地看向衛晏洵。


    然而這倏忽間,明相大師已看到了她,蒼老的雙目微微睜大,腳下似乎不由自主地挪動,走到了她跟前,麵容沉肅地盯看著她。


    淺靈不解,看看他,又看看衛晏洵,詢問道:“大師?”


    明相大師合掌,深深鞠了一躬。


    “阿彌陀佛。”他道,“女施主,不論上一次還是這一次,你一路走來,都很不容易。”


    “嗯?”淺靈越發困惑,“什麽上一次?”


    明相大師沒有迴答,隻道:“女施主,且進屋,老衲為你念一段經文,希望對你有用。”


    衛晏洵對淺靈道:“進去吧,聽大師的話。”


    淺靈懵懵懂懂,但到底還是依言跪在了蒲團上。


    衛晏洵欲迴避一下,明相大師突然在身後叫住了他。


    “定王殿下,你亦是多艱多難之人。切記,勿要為情所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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