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繡著貓戲線團的趣圖,針腳細密,如此小的物件,卻繡得活靈活現,可見是用了心的。


    “這是我閑來無事繡的,沒有別的意思,我在深宮寂寞,就是想跟嶽姑娘做個朋友,能說說話。”


    淺靈垂眸看了一會兒,道:“說話而已,不必客氣。心意我領了,這香囊正與你衣衫配,你留著吧。”


    妙荷頓了頓,慢慢收迴手。


    “是我太心急了,嶽姑娘不要介意。今日我還有事,就先不打擾姑娘了。”


    “嗯,你慢走。”


    淺靈看她背影遠去,心裏隱約感到一絲怪異,卻又說不上來。


    出神間,頸間一癢,淺靈縮了下肩膀,扭頭一看,卻是衛晏洵拿了根軟枝子在故意逗她。


    淺靈不客氣甩掉,衛晏洵順手丟開,在她身邊坐下來。


    “在看什麽?”


    “以前在錢塘的一個姑娘,現在進宮來了。”


    “哦?”


    衛晏洵望了望,不再提及,轉而道:“母後說的事,我已知道了,多謝你對母後說那些話,她既是舅舅的妹妹,又是我的母親,兩邊為難,關心則亂了,卻忘了我已經是大人了。”


    衛晏洵一直知道周國舅是什麽樣的人,周國舅上輩子對他掏心掏肺,全力相助,以致最後被成王下令滿門抄斬。


    這輩子他不在了整整十多年,周國舅早就有了其他的打算,他行事穩妥,不是那等見風搖擺之人,故不會一見他迴來就推翻自己從前所有布局,那樣過於冒險。


    衛晏洵想得明白,自然也不會像周皇後擔憂的那樣對周國舅生嫌隙。


    四下無人,淺靈小聲道:“那份密報可信麽?真是宣王做的?”


    “半信半疑。”


    衛晏洵轉了個身,坐得離她更近一點。


    “宣王一派誠然有疑點,但凡事不能隻看表麵,誰能說得準這密報不是迷障呢?所以懷疑放在心間,且行且看便是了。”


    宣王確然比上輩子爬得高,連同身邊的人也雞犬升天,這是他身上最大的可疑點,但是宣王本性未改,蠢得叫人放心,也像是被當槍使了。


    淺靈問道:“如果密報真是有人故意送來的,娘娘身邊的素娘豈不是內應?”


    “不乏有這個可能。”衛晏洵看著她道,“放心,我有分寸。”


    淺靈道:“我沒有放心不放心,那是你自己的事。”


    “嘖。”


    衛晏洵抱著臂,忽然低頭下來,湊近道:“等壽宴過了,我帶你在永章轉一轉。”


    淺靈迴望:“你八歲就離開永章了,帶我遊玩?你行嗎?”


    衛晏洵一噎,隨即道:“當然可以,即便隻有那八年也夠了。我先帶你去鳳棲山,你跟著我的便是,莫要跟別的什麽人去了。”


    今日他去齊宅找淺靈,好巧不巧在府門口跟姬殊白撞上了,聽姬殊白說他們兩人約好了去鳳棲山,但他便滿心的不舒服。若不是正好淺靈不在府中,這會兒該被拐跑了。


    他心中一會兒刮風一會兒下雨,百味雜陳,淺靈卻不解其中意,聽得怪異。


    “你說什麽?”


    “我是說,”衛晏洵斟酌著詞句道,“你大老遠陪我到永章來,無論如何,我都得讓你來得其所,所以我想抽出時間,帶你去四處走一走,永章山河風水,風俗節禮,人文百藝,都與江南不同,你很該看一看。”


    淺靈微微挑眉,端詳著他。


    衛晏洵被她看得心頭噗噗條,強忍著鎮定道:“看我作甚?”


    “隻是覺得……有些奇怪。”


    “哪裏奇怪?”


    淺靈道:“自從病好後,你永遠都似繃著一根弦,眼裏心裏都隻有自己的事,什麽時候也會在我身上耗費光陰精力了?你……有事相求?”


    衛晏洵臉上熱了起來,有些惱羞成怒:“你這女子,我想對你好還有錯了?”


    “就怕你是黃鼠狼拜年。”


    “我沒有!”衛晏洵道,“我說過會像兄長一樣對你一輩子好,我這是在兌現承諾,即便你說以後不會因為你自己而對我好,我也還是會這麽做。”


    他說罷,拉起她的手,繃著臉把一個物件放到她手心裏。


    “給你的,不要就扔了,反正以後還會再給。”


    淺靈低頭,見是一塊狀如孔雀的滿嵌寶石花牌,藍綠紅粉黃的寶石以一種奇特的形狀排列成雀屏圖形,閃耀發光,美輪美奐。


    物件是好物件,但過於華麗了,淺靈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歡喜,而是自己無處可用。


    “我用不上。”


    衛晏洵立馬道:“多做幾身新衣,就用得上了。富貴人家的物件十有八九都是拿來擺著玩兒的,你也當了這麽久富豪了,怎麽還像個窮丫頭似的不長進?”


    他握著她的手,把她的五指闔上。


    “收下。”


    馮家玉那件事發生了這麽多天,他始終感覺對不起淺靈,不知是對不起上輩子的她,還是對不起這輩子的她,總之就是想把自己所有的好東西全都掏出來送給她。


    這塊孔雀牌,是他走了幾家珍寶閣,百裏挑一選出來的。


    “喜歡嗎?”


    淺靈剛要開口,衛晏洵連忙捂上。


    “行,不用說了。”


    怪不得人說無欲則剛,討好淺靈真是比討好薑雲如難上一千倍,換作是薑雲如,這會兒該感動得秋水朦朧了。


    他強撐著麵子道:“你還沒到年紀,到了年紀就會喜歡了,這個花牌配嫁衣最好,你留著以後有大用。”


    他說罷,拉著淺靈往迴走。


    淺靈當晚睡在翊坤宮,陪著周皇後過了幾日安詳日子,然後便迎來壽辰。


    壽宴是趙貴妃一手辦的,因得了大辦的命令,山珍海味,歌舞百戲,她樣樣安排得緊鑼密鼓,無懈可擊。


    文武百官攜著家眷列坐席中,隻聽得一聲“皇上皇後駕到”,鑾駕之上,便依次走下來兩個明黃袍子的人影兒,禎和帝扶了周皇後一把,兩人手搭在一處,相攜走進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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