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說,你們的婚約作罷,是因為你們對彼此不中意,朕想聽聽,你怎麽說?”


    淺靈看了一眼衛晏洵,他麵目坦然,目光清正,也在看著她。


    淺靈目光轉正,道:“迴陛下,定王病愈恢複神智那日,也是這麽對小女說的。”


    衛晏洵瞠目瞪她。


    趁機告狀?


    禎和帝在兩人間看了個來迴,又問:“那你是怎麽想的?”


    “小女不會喜歡不喜歡我的人,故也讚成。”


    她頓了頓,又道:“之前向皇後娘娘遞信言明婚約之事,是因為定王說遇到麻煩,可以報他的名號。”


    他什麽時候說過了?


    衛晏洵幾不可察地瞪她一眼,但也無法,什麽都得自己認下來。


    “迴父皇,確實是這樣。”


    禎和帝亦拍了拍他的肩:


    “第一天就解除婚約,可以啊。”


    衛晏洵自然聽出責備之意,盡管自己確實理虧在前,但看到淺靈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心裏生出一種渴望,想看到她變得惱怒,變得鮮活,變得更在乎一點。


    於是故意道:“那要不,還是算數?”


    淺靈的雙眸像黑夜猝然亮起兩簇火苗,嘴唇緊抿,但凡換個場合,她肯定該罵他了。


    衛晏洵上輩子養尊處優,從來隻有別人看他臉色、順著他依著他的份,沒有他看別人的,霸道長在骨子裏,不容旁人忤逆。


    但此刻淺靈不馴,他卻莫名心情大好,對禎和帝道:“父皇您瞧,她也不樂意。”


    禎和帝看他們如此,便道:“也罷,你們兩個都不後悔就行。”


    禎和帝日理萬機,今日也是百忙中抽空過來,就是想看看這個令他出乎意料數迴的小女子究竟是個什麽人物。


    真人卻是更叫人眼前一亮。


    這等才貌,說她是一等一的貴女都不會有人懷疑。


    若不是衛晏洵提出解除婚約,禎和帝自認也會點頭同意讓嶽淺靈當皇子正妃,入皇家玉牒。


    他不免想到了自己的六子,既貪圖嶽淺靈的身家,又瞧不起她的身份,最後搞得難看至極,迴頭見了嶽淺靈本尊,隻怕腸子都得悔青。


    淺靈第一次麵見帝後很順利,可以說她並未動用什麽花言巧語就贏得了二位的青眼,迴府的時候坐的是皇宮的馬車,車後還跟了兩隻手數不過來的賞賜,絲綢、玉器、頭麵等物,要多風光有多風光。


    臨走前,淺靈還被周皇後拉著手依依不舍,她看出淺靈還不能敞開心扉,但並未為難,隻讓她有空的時候多進宮說話。


    衛晏洵也很是意外周皇後的態度,但覺得這是好事,便對淺靈道:“我看得出來,母後是真心喜歡你,這些年她很寂寞,你若能多陪陪她是最好的,她可以當你最大的靠山。”


    “我身在朝局,攪和在權鬥之中,父皇有可能會打壓我,但不可能會壓製母後,你與母後走得近,隻會有好處。”


    淺靈沒有答話。


    她在與人交遊上一向看得淡,又看得重,除陳小娥喬大寶還有付辛唯之流外,對其他人她一向處得來就處,處不來即散,順其自然。


    她感受得出周皇後的善意,但到底是一國之母,牽涉太多,她還無法像對待普通長輩一樣去迴饋周皇後,若是因為周皇後對自己有好處就故意討好接近,未免太過涼薄勢利。


    她迴去思量過後,讓人把一個繡著江南水鄉的蘇繡擺屏送到永章,獻給了周皇後。對國母而言,禮物雖輕,卻是特別的。


    這不過一個小小的禮尚往來之舉,落在旁人眼中卻不得了了。


    大家隻知道,一介身世低微、流言纏身的商戶女又一次躍升,不光被封了鄉君,還有望成為未來的定王妃,更重要的是,她入了帝後的眼了!


    頭一個受此事牽連的就是馮家玉。


    她那日衝撞了淺靈,被抓到衙門,但沒兩個時辰就好端端地被放出來了。


    她又是高興,又對薑雲如和成王大為讚歎,可誰能想到嶽淺靈有了造化,馮父怕馮家玉會被記恨報複,催促著她去登門道歉。


    馮家玉自詡光明磊落,自是不肯屈從,馮父怎麽罵都沒用,隻好去帖請了薑雲如來勸說自己的女兒。


    馮父從前看薑雲如隻覺得是個空有美貌的小姑娘,但耐不住馮家玉整天在家誇薑雲如千般好萬般好,再加上知道了她救災之事,便覺得人不可貌相了。


    女兒都那麽死心塌地要維護的好友,想來品行不會差,肯定是明理懂事的。


    於是他十分真誠懇切地說道:


    “玉兒早年沒了生母,性子要強,我忙於公務,也不及當娘的細心,忽視了她的成長,她慢慢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認準了的事情誰說也沒有用。她現在也就隻有小姐妹的話還能聽進去一二,老夫想請薑姑娘勸一勸她。”


    薑雲如道:“世伯不必客氣,家玉是雲兒最好的朋友,雲兒一定會好好勸說她,讓她明白伯父的良苦用心的。”


    她語調柔柔,像花露一般沁人心脾。


    馮父倍感欣慰,終於有些明白成王為什麽喜歡她了。這溫婉性情,不比自家女兒那衝天炮一樣的脾氣好多了?


    薑雲如去馮家玉的院落找她,馮家玉正窩在自己房裏發脾氣,已經砸了一地的東西。


    薑雲如掩口驚唿:“啊,你這是怎麽了?”


    “你來了。”


    馮家玉和她牽了手,癟著嘴抱怨道:“我爹老糊塗了,竟然要我跟那賤婢道歉!她憑什麽?不就是會倚靠男人往上爬嗎?先靠公爹,再靠未婚夫,真夠髒的!”


    薑雲如握著她的手道:“你也別怪你阿爹,他是為你好,怕你真得罪狠了以後名聲不好,就不好嫁人了。”


    “那我就不嫁,做姑子去,誰怕誰!”馮家玉氣道,“你想想,她身上那些事現在隻是傳聞,萬一以後坐實了,便等於坐實了我對一個與娼妓無異的賤人行過禮致過歉,那我還怎麽有臉活?這個腰,我彎不了一點!有本事,把我殺了給她謝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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