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衛晏洵還是心領了:“不用,我自己可以,多謝你好意。”


    許是一碗熱粥增進了情誼,又或許是齊天麟的記憶已經徹底與他的本心融合在一起,衛晏洵覺得與她稍微親近了幾分,而她本來就是他想當作親妹子來對待的人,故交談起來,也少了許多別扭。


    “我聽說,因著齊家人的作為,發生了不少變故,還跟官府牽扯上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時過境遷,淺靈不欲在往事上多言,便隻跟他說了範成與李龐龍的事,自然隱去了自己身處其中的困境與作為。


    但衛晏洵一聽便覺不對。


    範成死了?李龐龍也死了?


    這在上一世都是沒發生過的事,範成一直好好活在宮裏,而李龐龍也是要等到幾年後隨六王落罪,才被處決。


    一定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


    因為知道另一個重生者的存在,有與上一世不一樣的地方,他首先都會想到重生者身上去,因此十分仔細把事情想了又想。


    可細算到最後卻發現,這當中唯一的受益者,竟然是眼前這個女孩子。


    “魯明為何會跟我犯一樣的病症?”他鉗製住淺靈的雙肩,語氣激動,像在下命令一樣,“你是不是還瞞了我什麽事?告訴我!”


    淺靈不意他能察覺得這麽快,微怔過後,反唇相問:“你問這個做甚?很重要?”


    “重要!”衛晏洵稍稍軟了口吻,誘勸道,“你跟我說實話,你有沒有見了什麽人?那人跟你說過什麽?有沒有讓你做什麽?這件事,跟你有什麽關係?”


    淺靈深深看著他,似乎要看到他心底去。


    “你認識範成,也知道李龐龍。”


    她說得無比肯定,反將他一軍。


    “一個是宮裏的人,一個是六王的門客,這是你真正的身份能接觸到的人,所以,你的身份,不低吧?”


    她直視他的雙眸:“不能公開?”


    衛晏洵低估了她的敏銳與聰慧,脊背暗暗繃緊,心想難道真的要為了大局,殺了她?


    可她明顯深藏不露,或許通過她能挖出更多的事,衛晏洵決心姑且穩住她。


    “你想如何?”他問。


    “沒有如何,”淺靈道,“你處境危險,我亦如履薄冰,手裏總要握點把柄,方能自保。”


    衛晏洵明白了:“你怕我害你?因為範成和李龐龍的死與你有關,你怕我拿這個事將你置於險境?”


    淺靈不說話,衛晏洵深吸一口氣,最後道:“我覺得,我們兩個不該互相猜疑,反叫另外的人得逞。這樣吧,你已經拿住了我的把柄,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我,若我有半點害你之舉,你盡管使人去永章城,把我的存在捅漏出去。”


    他舉起了手,手掌朝她。


    淺靈看了他兩眼,抬掌與他相擊。


    “可以。”


    她從殷夫人的女學講起,到姬殊白的出現,範成將她劫走,再到德叔托事,陳小娥被抓,然後到她故意深入齊家,引兩虎相爭,以及後麵應對惡人的種種舉動,都說了出來。


    可以說,入齊府之後,除了李龐龍的到來,還有齊瑞津的遺書,其餘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衛晏洵愕然瞠目:“這麽大的事,是你一個人籌謀的?”與重生者半點關係都沒有?


    “我已被逼到絕處,不破局又能如何?”淺靈道。


    衛晏洵難以平複心中的震驚。


    他上輩子十二歲就進軍營,連宮裏的親妹妹都沒怎麽接觸過,熟悉的女子隻有周皇後和薑雲如,他一直以為世間的女子,為妻為母為女,都是要被供起來保護得密不透風的存在。


    而淺靈之膽色與才智,卻是他萬萬沒料到能在女子身上看見的。


    他不由打量了她幾眼,明明是很纖弱的嬌嬌女。


    “我知道了。”


    真相擺在這裏,倒也無需往重生者身上引了。


    話說迴來,他竟不知原來錢塘還有這樣一個“女學”。


    前世選進父皇後宮的秀女他沒了解過,並不清楚。但殷再實這個人他卻聽過,才幹挺平庸的,仕途卻很順遂,入京之後竟然由都省提名,當上了員外郎,別看隻有從六品,實權卻是不小。


    現在看來,應該是他獻美人打通了門道,而他那位身為前淮南轉運使之女的殷夫人也在其中幫了不少忙。


    隻是今世他們很不巧遇到的是淺靈,殷再實已經被罰俸三年,貶到下縣,以後恐怕升官無望了。


    他道:“沒想到我離開後竟發生了這麽多事,讓你獨自麵對這些,實在為難你了。對不住。”


    淺靈道:“你如果在,又能做什麽?”


    “我會殺了殷再實,絕了後麵的因果。”


    他說完便是一愣。


    這種話,他從來不會在薑雲如麵前說,他不願意有任何醃臢血腥的事嚇到她,隻會用自己的最大努力守護薑雲如的純潔無垢。


    但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能這麽坦然地把心中所想說給嶽淺靈聽。


    淺靈不知他複雜的心思,隻是站起來,對他道:“你休息兩日。後天,我帶你去齊叔的墳前祭拜。”


    “好。”


    衛晏洵已經記起齊瑞津對自己的種種好,而人已故去,他無法迴報,隻能虔誠地為她燒紙點燭,跟淺靈一起,請了一盞長明燈。


    迴府的路上,淺靈坐在車中,聽見外頭人聲嘈雜,有人正在誇誇而談,談論的話題正與她相關:


    “……我有個侄兒就是齊府裏灑掃庭院的,他說了,那童養媳可生得比玉嬌樓的花魁還美,時不時就要端著藥碗去齊瑞津的院子裏……看明白了吧?齊瑞津早就跟這個未來兒媳有一腿兒,那藥也是助興的……要不然,他有叔父堂兄弟那麽多,怎麽可能會把齊氏的家財交給一個外姓的小姑娘?是你,你會嗎?”


    “不會!”


    “那不就結了!要我說,這個嶽淺靈也真是厲害啊,小小年紀就曉得勾引男人,還誘得人家把家產讓她吞了……也不知道,那方麵的功夫到底是有多絕……”


    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風言風語終於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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