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觀音的到來,陳玄奘雖然有些驚訝,但卻並不顯驚慌。


    他早有預料的。


    上次強......輕薄......也不對,總之就是得罪觀音之後,他就想好了應對的手段。


    可惜後來觀音要明著跟他來論道,他準備的手段沒能用出來而已。


    現在嘛,也是論道,先論論,然後陳玄奘再絕殺!


    給她來個死無對證,看她怎麽辦!


    此刻,陳玄奘隨機點出跪地之人,穀雨一個個的叫出了他們的名字、何時來問診、是何疾病、她當時又是如何醫治的。


    甄權在一旁不斷出言左證,李世民也叫來了其他禦醫,那些前來看熱鬧的人之中,也有大夫,他們小聲談論,醫術雖不如穀雨或是禦醫們那麽精妙,卻也能看出一些什麽。


    且常言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中醫術主要以調養為主,很多病人的病想要治好,並非一日之功。


    此刻也依舊還處於療程之中。


    今日觀音到來之前,穀雨已經開了小半天的醫館,許多病人看了病拿了藥,並未離去。


    此刻禦醫、大夫、皇上、觀音盡皆在此,李世民讓那些大夫與禦醫重新幫這些人問診,又檢查了穀雨給他們開的藥......


    “啟稟陛下。”


    有禦醫道:“穀雨姑娘所開之藥,皆為對症所下,除此之外,她還給每人量身抓取了調養的藥材,哪怕無病,經常服食,亦可調理身體......”


    李世民微微點頭。


    陳玄奘更是高聲道:“穀雨對你們的好,你們享受的理所當然,觀音一開口,你們便當她是妖,欲喊打喊殺......本官問你們,你們病痛纏身之時,觀音在何地!


    觀音,可曾管過你們死活!”


    人們羞愧的低下了頭。


    觀音見狀,心中暗道:“好厲害的一張嘴。”


    不過,觀音畢竟是觀音。


    這種程度,她還能控製。


    卻見她托著羊脂玉淨瓶,手捏蘭花,將那柳條輕輕揮動,霎時間,無盡甘露從天而降,內蘊佛光,落到在場每一個人身上,頓時人們百病全消,前所未有的舒暢。


    “多謝觀音大士!”


    人們頓時感激涕零。


    “厲害啊!”


    陳玄奘拍手叫好:“本官以為剛剛的你臉皮就夠厚的了,沒想到還能更厚一些。


    你來這麽久了,對這滿地病人無動於衷,現在看情況不利了,就開始補救了?


    你剛剛為何不救!”


    “金蟬子,你......”


    觀音還想說什麽。


    “別叫我金蟬子!”


    陳玄奘一揮衣袖:“本官有名字,我叫陳玄奘,大唐子民,陳玄奘!跟你靈山沒有半點關係!”


    觀音充耳不聞,繼續道:“任你巧舌如黃,也無法辯駁這花妖為妖之實,本座......”


    “本官沒辯啊!穀雨是妖沒錯,怎麽了?”


    陳玄奘嗤笑:“方才若非本官逼迫,你又怎麽會出手救人?你的大慈大悲,你的救苦救難,又在何處?


    你佛門口口聲聲說要普度眾生,你們到底普渡了誰!”


    陳玄奘伸手示意:“你倒是說說看啊,普渡了誰?”


    觀音沉默片刻:“世人疾苦,皆為紅塵所困,普渡眾生非一時之功......我靈山有大乘佛經三藏,可......”


    “可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


    “......可勸人向善。”


    “拿來。”


    “???”


    觀音直接懵了。


    陳玄奘攤開手:“既然那麽好,你拿來啊,你們不是要普渡眾生嗎?三藏真經你倒是拿來啊。”


    “求取真經需得心誠......”


    陳玄奘反問:“本官心不誠?”


    “你六根不淨,求取真經需得腳踏實地,行過十萬八千裏,前往靈山,拜佛求經......”


    “還要自己去求?”陳玄奘疑惑:“不求就不給,你們這是普渡的哪門子眾生?”


    “輕易得來,世人不會重視。”


    “行,本官出錢,白銀萬兩,夠不夠!”


    “???”


    “大乘佛經豈可與銀錢等價?”


    “觀音此言差矣。”陳玄奘擺事實講道理:“你們高高在上慣了,不懂民間疾苦,本官可以理解......”


    說著,陳玄奘轉頭看向李世民,拱手道:“敢問陛下,我大唐今年稅收,有多少?”


    李世民不清楚陳玄奘想說什麽,略微思量,道:“掐頭去尾,約為三千五百萬貫。”


    “粗略一算,大概是三千五百萬兩是吧?”陳玄奘又看向觀音:“萬兩白銀,相當於我大唐子民全心全意想佛門祈求......多久來著?這還不夠心誠?”


    “你這是詭辯。”


    “行,十萬兩買不買?”陳玄奘笑問:“百萬兩呢?”


    觀音沉默。


    “你不同意,本官就繼續加,同意了,就當本官沒說過。”


    陳玄奘拍手稱讚:“你佛門真經可導人向善,價值卻如此高昂,為善何用?


    你們自己研讀真經不要錢吧?你哪裏善了?真經都不免費送,百萬兩白銀也不買,善在何處?”


    觀音眉眼低垂,掃視眾生:“佛祖曾點評各部洲,唯南瞻部洲風氣最壞,佛祖感念眾生疾苦,欲傳下真經,導人向善......”


    說話間天花亂墜,地湧金蓮,字字句句皆是佛理,皆蘊大智慧。


    “南瞻部洲風氣最壞?這話從何說起?”陳玄奘再次插嘴,疑惑道:“這南瞻部洲,乃我人族之地,更有我大唐日益強盛,陛下兢兢業業,國運穩步上升,已有騰飛之勢......何來風氣最壞一說?”


    “是你西牛賀洲有不世強國,還是你西牛賀洲人人吃飽穿暖,安居樂業,無災無病?”


    “若有,那你靈山是否曾傳下三藏真經?若沒有,那你來我大唐幹甚?你們連西牛賀洲都管不好,管什麽南瞻部洲?”


    “什麽都想管,什麽都亂說,這天下,莫非是你靈山的天下?”


    陳玄奘高聲道:“這天下,乃是我大唐的天下!我大唐自有陛下聖明,風氣最壞,那也隻是你佛門如來說的,他又不在南瞻部洲生活,懂個什麽?還是說,如來瞧不起我家陛下?


    如來厲害啊,遠在靈山,就想插手我大唐之事,雖然沒有明說,但這天下由我家陛下治理,他說南瞻部洲風氣最壞,不就是在說我家陛下管的不行嘛!”


    李世民聞言,眼睛一眯。


    觀音暗啐,這廝的嘴當真是毒!


    她正欲開口反駁,卻見陳玄奘話頭一轉,道:


    “別的暫且不提,穀雨一心向善,你不問青紅皂白,喊打喊殺,這就是你的大慈大悲?這就是你的救苦救難?”


    “妖就是妖,你......”


    “笑話!”


    陳玄奘哈哈大笑:“眾生平等是你佛門說的,到頭來你這觀音,竟然也對妖有如此大的偏見,你們平等哪門子的眾生?靈山眾生?


    真真是笑死本官了。


    我家陛下心胸寬廣,宅心仁厚,念及妖與人連年廝殺,冤冤相報無有盡時,這才在本官的進言之下,欲以穀雨試點,為大唐之群妖做個表率!


    讓那些躲藏在暗中,無心害人的妖怪看看,若能遵紀守法,勞動維生,我大唐,亦可給他們一個容身之地!


    如今事業未竟,你佛門出麵搗亂,莫不是見不得我大唐繁榮昌盛?


    你佛門一口一個眾生平等,到頭來,那高高在上的如來,心胸卻是如此狹隘,我家陛下賢德聖明,在他口中,卻是如此......”


    “你又怎知那些妖孽真無害人之心?”觀音也生出了些許火氣。


    這陳玄奘一口一個我家陛下,話裏話外都是針對,幾次三番打斷她的發言,辯得她無話可說。


    眼見局勢即將逆轉,她忍不住了。


    “本官不知。”陳玄奘很是誠實:“但觀音莫不是以為,我大唐十萬鐵騎,都是吃幹飯的不成?妖若違法亂紀,不尊陛下,我大唐自有鐵騎衝鋒在前,關你靈山何事?


    你不來,穀雨安安靜靜在這治病救人,誰又說過穀雨半點不好?


    觀音啊觀音,倒打一耙還的是你啊,本官算是見識到了。”


    “若論危害,你佛門可比妖族危害大多了。”


    “此話怎講!”觀音眼睛一瞪,意識到陳玄奘即將說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肅然道:“陳玄奘,你若辱我佛門......”


    “辱你佛門?”陳玄奘嗤笑:“你佛門還需要本官辱?


    妖與人隨時世仇,但連年爭鬥,各有死傷。在我大唐,一隻惡妖從作亂到伏誅,前後最多傷十數人性命,這些都是有據可查的。


    妖擅躲藏,匿於山野,難以搜尋,我家陛下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答應了本官以穀雨為試點,推行合法妖民之製的計劃。


    屆時,團結能團結的,打擊該打擊的,將士官兵有妖助力,人妖之爭俱都擺上台前,山野惡妖定然無所遁形,此才是治國大計,才是正經的降妖之策!”


    李世民聞言點頭。


    沒錯,當時我就是這麽想的!


    陳玄奘繼續道:“此計若成,則妖患可解。


    反觀你佛門,禁嫁絕娶,亂世封山,整日誦經念佛,不事生產......若天下人人皆入佛門,百年之後,這世間可還有人?


    你佛門行此滅族絕種之事,竟然還好意思看不起妖?你們與妖何異?哦不對,妖比你們耿直多了。


    縱觀我人族曆史,這麽多年來,唯見妖亡,不見佛死......可笑世人愚昧,看不清這點,本官看在眼中急在心裏,進言陛下,欲教化天下,啟智萬民,你佛門見勢不妙,橫加阻攔,還說本官是那什麽金蟬子轉世,滑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觀音:“!


    !”


    這小子的嘴,真特麽的!


    陳玄奘不等觀音開口,便轉身看向李世民,一揖到地。


    “陛下,臣本布衣,蒙陛下不棄......微臣先前曾與陛下立下軍令狀,願為穀雨擔保,若穀雨作奸犯科,微臣必不會讓陛下為難,親自出手,清理門戶。”


    陳玄奘迴頭,溫柔的輕撫那略顯可怖的牡丹花妖:“事實證明,穀雨確實心善,未曾讓本官丟臉,也沒有辜負陛下的期望,也不枉陛下親封五品誥命......


    若非今日觀音搗亂,穀雨必可成為我大唐天下群妖之表率......


    然......此事非人力所能計算,事發突然,飛來橫禍,觀音鐵了心要除妖,本官也發過誓,願為穀雨作保。


    若今日非得有人去死,那本官願意,一命抵一命。”


    李世民和穀雨皆是一愣,司柔也不明白陳玄奘想要幹什麽。


    陳玄奘轉身看向觀音,掏出一枚不知名的藥丸,表情平靜的道:“此為含笑半步癲,乃本官集天下萬毒煉製而成,入口即化,立時見效,腸穿肚爛,神仙難救......觀音,本官曾為僧侶,早已看清佛門麵目,心灰意冷,這才還俗。


    你說本官是那金蟬子轉世?隨你怎麽說,既然金蟬子是你佛門之人,那本官的下一世,想必也在你佛門管控之中吧?”


    陳玄奘微笑:“那便試試吧,本官今日以此命,換穀雨之命......”


    “抱歉陛下,微臣不能再為你盡忠了,今日之事皆因微臣所起,若無微臣進言,陛下今日也不必為難,穀雨,也不會因為善心,惹來殺身之禍......千錯萬錯,都是微臣的錯......”


    “陳玄奘!”李世民駭然起身:“你給朕住口!”


    “公子,不要——”


    “色和尚——”


    陳玄奘仰頭,將那所謂的‘含笑半步癲’吞入口中,仰天長笑:“哈哈哈哈,好好活著吧,穀雨......還有觀音......如果今天非得有人去死……”


    “那麽貧僧......”


    “先死為敬!”


    下一瞬,烈日當頭,陳玄奘滿臉痛苦,渾身發綠,仰麵栽倒。


    觀音:“???”


    你特麽又來!


    死上癮了是吧!


    她看到了陳玄奘出竅的魂體,心頭冷笑,心道你以為這樣就可以一死了之?待本座施法,救你迴魂,日後傳出去,也算佳話......


    然而陳玄奘早已準備妥當,離魂之時便有陰風掠起,一手持哭喪棒的陰差幾乎在陳玄奘倒下的那一刻同時出現,略有些緊張的問道:“陳大人,您讓小人來拘魂,拘誰的魂?”


    “拘我的。”


    “???”


    莫二平一臉懵逼,才發現觀音也在:“啊,觀音大士!”


    陳玄奘急忙催促:“趕緊走,不然這老娘們兒該施法救我了!快快快,送貧僧去地府!”


    觀音:“???”


    我特麽聽得到!


    眼見莫二平還在呆愣,情急之下,陳玄奘一甩囚魂索,狠狠的抽了莫二平一下:“你倒是快啊!”


    莫二平受擊,痛叫一聲,下意識的逃離。


    陳玄奘以囚魂索拉扯,迴頭朝觀音揮手,笑容燦爛:“現在死無對證,貧僧看你怎麽編!拜拜了您內!”


    下一瞬,陳玄奘便被莫二平拖入陰間之中,觀音皺眉。


    陰陽兩隔......這下真的是神仙難救了。


    不過沒關係,地府也有他們的人,而且,讓陳玄奘重新輪迴,本就是備用計劃之一......


    隻是眼下......


    觀音低頭。


    李世民表情陰沉,自龍攆上站起身來,仰視高高在上的觀音,眼神冰冷。


    “觀音大士,此事,可否給朕一個交代?”


    觀音沉默。


    人都死了,她還交代什麽?


    穀雨不顧本體顯露之羞,趴在陳玄奘的‘屍身’上,哭天搶地,欲要隨陳玄奘共赴黃泉。


    司柔也很是震驚,這世上,竟然真的有男人,能為了保護一個女人,豁出性命......而且,保護的還是一個妖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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