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能說會道的柳承明,如今在柳姒的注視下,竟啞口無言。


    而柳姒看著一臉狼狽的兩個男人,平靜問道:“三哥何時恢複的?竟都不與我說一聲?”


    柳承明剛想說實話,卻又想起神智清醒以後,自己還借口與她同眠,頓時臉色一白。


    “是方才。”他撒了謊,“我本想告訴你,聖人與太子便來了。”


    他試探:“小姒可會怪我?”


    “三哥恢複神智是好事,我怪你做什麽?”她語氣冷淡,“三哥既受了傷,就好生歇息,我先迴書房了。”


    說罷徑直離開。


    冷風一吹,柳承明感到通身寒意。


    而他身旁被忽視的謝晏,也不見得好得了多少。


    -


    打打鬧鬧幾日,轉眼除夕將至。


    原本覆雪冷清的上京,開始變得熱鬧起來。


    住在西市的陳樹一大早就領著妻妹在院門前掛燈籠,貼春聯。


    李霜兒扶著高凳,仰頭指揮正掛燈籠的陳樹:“再往前點,不然瞧著不對稱。”


    陳芳站在一旁,刷著米糊貼門神和春聯。


    等倒騰整齊,陳母也抱著關丫頭從屋內出來:“都收拾好了,走吧。”


    今日還有一大堆東西要置辦,他們便盤算著在外頭吃些東西也是一樣,正巧街口那家酒釀圓子早晨還支著攤。


    李霜兒吐出一口白氣,上前接過陳母懷中的關丫頭:“娘,我來吧。如今關丫頭越發重了,別把你累著。”


    陳母笑彎了眼:“我抱著親孫孫,哪兒有嫌重的。”


    一家子踩著餘雪往老徐的攤子走。


    老遠便見白騰騰的熱氣從鍋灶裏漫出,陳樹笑著招唿:“老徐,今個兒生意不錯嘛!”


    他為人真誠,是以雖來上京幾月,但跟街坊鄰居相處得還不錯。


    老徐忙著撈圓子,隻對他和善點頭:“樹兄弟來啦!隨便坐!”


    找了個擋風的位置坐下,陳芳眼尖瞧見角落的人,驚唿道:“駙馬!你也在這兒呢!”


    陳家人看去,便見謝晏一襲灰色大氅將他通身罩住,融在飄散來的白氣中,清俊的眉眼間帶著疏淡。


    謝晏聞言,朝他們望來,而後微微頷首。


    陳樹起身準備上前作揖,卻見他搖頭;想著鎮國公主夫婦倆都是不喜張揚之人,便止了動作。


    他開口:“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郎君。”


    謝晏迴道:“我來買些東西。”


    這時陳樹才瞧見,他麵前還擺著一個食盒,於是了然。


    關丫頭的哭聲令他迴神,他轉身,李霜兒正抱著嚎啕大哭的孩子手忙腳亂:“娘,這孩子是怎麽了?”


    初為人母的她,在這些事上依舊生疏,隻能求助陳母。


    一陣兵荒馬亂後,方將孩子哄好。


    陳樹迴身準備再與謝晏攀談幾句,卻隻瞧見他撐著傘,提著食盒離去的背影。


    謝晏迴到公主府時,柳姒正陪著大點和大黃嬉戲,那些繁雜的事務處理完,她總能空出些時間。


    望著一人兩犬嬉鬧的身影,謝晏唇邊噙著一絲笑。


    那個討厭的柳承明離開後,連唿吸都格外得輕快了。


    “念念。”


    他提著食盒,朝她走去:“你喜歡的酒釀圓子,我給你買迴來了。”


    見到他,柳姒唇邊的笑意一鬆,轉身坐在鋪著獸皮的躺椅上,擦了擦額邊細汗。


    謝晏打開食盒,裏頭的圓子還冒著熱氣。


    他捧到她身前:“是老徐家的。”


    柳姒一頓,垂眸看著那碗圓子,片刻後抬手接過。


    見狀,謝晏眼中漾起笑意。


    下一刻,卻見她朝不遠處招手:“大點,大黃,來,吃東西了。”


    聽她唿喚,兩隻犬搖著尾巴朝她靠近,乖乖蹲在她麵前,圓溜溜的眼珠子盯著她手裏的碗,舌頭上的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


    她舀起一勺,先喂給大點,而後又給大黃。


    “吃吧。”


    軟糯香甜的圓子直接被大黃囫圇吞入腹中,還沒嚐出什麽味兒,它便又湊到柳姒身前,等待投喂。


    反觀大點,被圓子黏住了上牙膛,正艱難地嚼著,樣子十分可愛。


    剛又喂了大黃一勺的柳姒瞧著這模樣,哈哈大笑。


    一小碗圓子很快吃盡,柳姒低首親了親兩隻可愛的腦袋:“走吧,迴屋去。”


    她站起身,帶著它們進屋。


    行走間,大點脖子上戴的項圈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聽著十分悅耳。


    謝晏瞧著,若有所思。


    院子裏兀地安靜下來,圓子被喂給狗吃了個幹淨,他也沒什麽不滿。


    坐在方才柳姒坐的躺椅上,從食盒中取出另一碗已經冰涼的圓子,緩緩吃了起來。


    吃盡後,他獨坐了許久,而後將一切收拾妥當離開。


    -


    明日便是除夕,到時柳姒要進宮,又是一係列的瑣事,是以今夜早早準備安歇。


    可惜剛沐浴完,便聽見寢屋門被人叩響。


    “誰?”


    她走到門前。


    平意和秋蘭剛被她打發去歇息,這個時辰叩門的會是誰?


    門外那道高大的身影輕聲道:“念念,是我。”


    謝晏?


    他來尋她做什麽?


    冷聲迴道:“我不想見你,你走吧。”


    屋外之人的聲音似乎被風吹散:“念念,明日便是除夕,我有件東西想送給你。”


    提起除夕送禮,柳姒難免想起去歲他喂她喝下的那一瓶蠱藥。


    神情微頓:“我不想收,自己拿迴去吧。”


    話音落下,屋外人沒再說話,半晌卻也沒聞見離開的腳步聲。


    似乎是打算就這麽站在外頭。


    他要站便自個兒站著,誰要管他。


    柳姒熄了燭火,迴到床榻閉眼睡去。


    屋外風雪交加,北風吹得唿唿作響,將緊閉的門窗都拍打得發出輕微聲響。


    睡得迷迷糊糊的柳姒睜開眼,思緒放空。


    終究還是起身迴到門前。


    那道身影依舊站在門外,隻是半披散在身後的發被吹得飛舞。


    “吱呀——”一聲輕響,房門被打開。


    是端著一盞燭火的柳姒。


    透骨冷意爭先恐後地闖入屋內,激得她一個哆嗦。


    謝晏站在門前,衣衫單薄,肩上已蓋上了薄薄的一層雪,嘴唇被凍得有些發紫,看著她的目光卻帶著笑。


    “念念。”


    他聲音輕顫。


    柳姒冷臉側開身:“進來吧。”


    謝晏眸中一喜,剛踏進屋內又聽她說:“聖人叫我不要薄待你,你若凍死,豈非叫人議論。”


    聞言,心中好不容易漫上的竊喜又隨即消散。


    關上門,將風雪都擋在屋外,柳姒不耐:“有什麽東西快些拿出來,你也好早些離開。”


    聽罷,謝晏抬手,解開腰間衣帶。


    見他這樣,柳姒撇過眼,轉身不去看他:“謝侍郎這是做什麽?”


    深夜不睡覺,來她房中隻為脫衣裳?


    柳姒胸中冒起一股無名火,閉上眼,耳邊隻聽得見窸窸窣窣的解衣聲,以及一聲類似鈴鐺的脆響。


    耐心被漸漸耗盡,她睜開眼轉身:“你現在立刻出......”


    話未說完,她看著眼前一幕,瞳孔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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