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姒也不怕別人笑她臉皮厚,這幾日一得空,便上賈家尋葉丹凝。


    葉丹凝最開始因著那把紅纓槍的緣故,隻將柳姒當做普通客人一般相待。


    後來相處了幾日,倒是真心實意喜歡上了她。


    柳姒畢竟是在宮裏長大的,想與一個世家主母交好,也不算難。


    可賈辭徽卻留了個心眼,看出柳姒接近自家夫人別有所圖。


    就在柳姒第四日上門拜訪時,賈辭徽支開葉丹凝,提前一步尋到了她,看著站在堂中的女子,他語氣不善。


    “六娘子,你來敝宅已有幾日,明人不說暗話,我也不同你道謎語,你直說罷,接近我家夫人,究竟有什麽目的?”


    柳姒淺笑:“家主爽快,既如此,那我便也直說了。”


    她略一作揖:“請問家主,東陽街陶然居裏,有個叫應棠的管事,他可是你的手下?”


    賈辭徽稍稍迴憶:“好像是有這麽個人,怎麽了?”


    提起應棠,柳姒似還有些害怕。


    “家主有所不知,他前幾日派人砸了我的茶館,還嚇了我店裏的夥計,我夥計說要報官,可應郎君卻說他是家主的人,不怕什麽官不官的。


    家主你也曉得,我初來姑臧,人生地不熟,隻想開個茶館賺些度日的錢,應郎君這般做,不是要將我逼上絕路麽?我自知一個小小商婦不能與賈氏這樣的高門大戶相抗衡,所以隻能尋了這麽個蠢辦法,借著救命恩情與夫人相處。還請家主高抬貴手,讓我能在姑臧有個安身之所。”


    聽罷,賈辭徽訝然。


    沒想到竟是如此?


    不等他開口,一道身影便怒氣衝衝地闖進來,對著賈辭徽道:“你還在此坐著幹什麽?還不快找人告訴那應什麽的,叫他不許再欺負我的六娘了麽?”


    “夫人,你怎麽來了?”賈辭徽站起身。


    葉丹凝冷哼:“我若是不來,還不知道六娘竟受了如此大的委屈!都是你禦下無方!”


    原來她見人都不在,便尋了過來,卻無意間將他二人的話聽了個完全。


    見葉丹凝發怒,賈辭徽連連點頭:“是是是,夫人說的是,隻是我也方才知道,我這就派人去傳話。”


    如此,葉丹凝才算消了些氣,她走到柳姒身前,牽起她的手心疼道:“六娘,你受苦了。”


    柳姒抹了抹眼角:“丹凝姐姐不怪我麽?畢竟我是有事相求。”


    聽她這般說,葉丹凝更心疼了:“你我女子在世上本就難過,你又沒了夫君,更是難熬,如今隻是為了能夠平安度日罷了,我又有什麽好怪你的?”


    見柳姒似仍有愧疚,她問:“我隻問你,你這幾日待我可是真心的?”


    聞言,柳姒立刻答道:“那日馬場之上,姐姐的救命之恩,六娘銘記於心,後來雖是不得已利用了姐姐,可我對姐姐之心,不曾有假。”


    說罷她三指朝天:“姐姐若是不信,我可對天發誓。若我對姐姐之心有假,便叫我……”


    “誒!”葉丹凝食指輕抵住她唇,“你的心意我已曉得,不必再發誓了。”


    有了賈辭徽的命令,應棠當即帶了幾箱子歉禮前去“半日閑”。


    門口迎客的青芽見他又來,立刻拿了掃帚喝道:“你這歹人,竟還敢來!”


    說罷便朝店內揚聲喚道:“郎君快出來,陶然居那夥人又來鬧事了。”


    話音落下,隻見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手裏還拿著把長劍,二話不說便抽出對準階下的應棠:“你來做什麽?可是找死來了?”


    這次應棠一改上次的囂張氣焰,正準備替上次的事作揖致歉,卻不知看見什麽,臉色大變。


    柳愷提著劍納悶:“你見到鬼了不成?這般害怕。”


    等應棠迴過神,他道:“郎君息怒,郎君息怒,小人這次是送禮來了。”


    “送禮?”柳愷偏頭瞧了眼他身後的幾個箱子,“嗬,黃鼠狼給雞拜年!”


    應棠訕笑:“上次多有得罪,還望郎君勿怪。”


    他瞟了眼店內:“不知六娘子可在啊?”


    “你找她做什麽?”柳愷眸光一轉,“難道你又來找她的事不成!”


    應棠連忙擺手:“哪裏哪裏!小人豈敢!”


    “這是誰來了?”柳姒搖著把團扇從店內走出來。


    她看著鼻青臉腫,臉上還帶著傷的應棠,掩唇輕笑:“想必這位,便是陶然居的應管事吧。怎得是這副容貌?”


    應棠恭恭敬敬作了個長揖:“小人擔不起娘子一聲管事,娘子隻叫小人應棠就成。”


    他摸了摸還疼著的臉,解釋道:“前幾日夜裏歸家,不知遇上什麽歹徒,竟將我蒙頭一頓好打,實在可惡。”


    柳姒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那可得小心些,別哪日歸家路上又遇上這等歹徒了。”


    說罷她轉了轉扇柄:“不知你今日來此,所為何事?”


    聞言,應棠臉上立馬揚起一抹滑稽討好的笑。


    “小人不知六娘子是大娘子的朋友,前幾日失禮冒犯,所以今日特地帶了歉禮來,還望六娘子能原諒小人的魯莽無知。”


    恰巧平意端了凳子,柳姒便悠悠然坐下。


    “那你帶了什麽歉禮?”她問。


    應棠趕忙命人將箱子打開,呈到她麵前:“小人知道娘子開這茶館辛苦,所以特地將店中上好的茶葉拿來,送給娘子賠罪。”


    而後又指了指另一箱子裏的銀兩:“這是賠償。”


    銀子便不用看,柳姒瞧了瞧那茶成色,倒真是不錯,她招手:“把這茶葉抬到後院去吧。”


    “好嘞!”


    收下東西,柳姒又開了口:“今日見你也是誠心,我便也不計較。隻是那日你們將張娘子的箏給摔壞了,是否該同她也作個揖啊?”


    站在她身側的張輕羽眸光微動,似沒想到她還記著這事兒。


    應棠有些疑惑。


    他隻記得那日叫底下人摔茶碗桌椅,不曾摔那勞什子的箏啊。


    不過疑惑歸疑惑,他隻當是弟兄們打砸上頭順帶給砸了,於是兩三步又行至張輕羽身前。


    “小人有錯,還望娘子原諒則個。”


    張輕羽側開身,斂眸迴道:“既已知錯,便記著下次不要再犯。”


    “是,小人記下了。”


    應棠求得原諒後,似有什麽十分要緊之事,匆匆忙就離開了。


    柳姒則去了趟後院尋汝空。


    推門而入,隻見汝空盤腿坐在蒲團之上,一動不動地闔目念經。


    見狀,柳姒在屋中閑走了一圈,最後停至另一蒲團前,與他對坐。


    她也不管是否會擾了他,直開口道:“我叫你別打那應棠的臉,你怎隻打在他臉上?”


    念經聲止,對麵人停下動作,睜開眼對她行了一禮:“阿彌陀佛。”


    他道:“夜黑風高,失手也是常事。”


    “靜檀表弟這手,失的也太偏了些。”柳姒搖著團扇,瞧著也不是真在意,“也罷,你且在這靜室裏頭住著,過幾日還需你辦件事。”


    說罷她便起身朝門外走去,隻是剛將門拉開一條縫隙,便聽道:“阿彌陀佛。”


    “檀越為何不讓那位會武功的老者出手相助?若是如此,應棠也不會將店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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