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門前。


    馬仵作在府門前焦急地來迴走。


    他來時門子說謝晏不在,於是便想著等他迴來,沒想到等到午後還沒等到。


    如今明明是冬日,但他卻出了一身的汗。


    馬仵作家中世代都是仵作,到了他這輩,便與他的阿妹共同在大理寺當差。


    一個驗男屍,一個驗女屍。


    巧的是,他這次剛好負責謝迅一案。


    本來一切都無異常,直到他昨日查驗謝迅的屍身時,發現他腹部的幾十處傷口中,有一道的角度、深淺與其他的都不同。


    他心下懷疑,但卻沒有第一時間稟報大理寺卿。


    因為他曾受過謝晏恩惠,此案又與懷淑公主有關,所以他才來尋謝晏,結果謝晏卻不在府上。


    正當他在猶豫要不要先迴去時,便看見一輛馬車停在府門前,謝晏的身影從馬車上下來。


    他趕忙走上前:“謝少卿!”


    謝晏聽見有人叫他,轉頭見是馬仵作,問道:“馬仵作怎麽來了?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馬仵作拱手作揖:“小人確實有要緊事要稟報少卿。”


    -


    既是要調查案子,那自然要問話。


    隻是柳姒身份特殊,於是“三司”的人親自去了公主府一趟。


    宋明洛隨著大理寺的人入府,彼時柳姒還未出來,他們便在正堂等著。


    見一身深綠色官服的裴簡站在堂外,氣質不凡,通身一點禦史台的晦氣也無,宋明洛以為他是刑部的人,有心結交,於是上前拱手笑道。


    “不知閣下在何處高就?”


    裴簡打量了他一番,微微頷首道:“禦史台。”


    此話一出,宋明洛臉上的笑容僵住,一時間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禦史台,那可是文武百官都覺晦氣的地方。


    路上撞見禦史台的官員,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他竟還主動搭話。


    宋明洛幹笑:“哈哈哈,禦史台啊,禦史台……禦史台好啊,禦史台好。”


    恰巧柳姒快要出來了,宋明洛趁機迴到大理寺的隊伍中。


    他同在大理寺當差的好友見他敢與裴簡搭話,不由得佩服:“你竟敢同他說話,當真厲害。”


    宋明洛正想著迴去要去去晦氣,聽見他這樣說,心中不詳地問道:“他怎麽了?”


    他瞧他官服不過六品,應當不會有什麽事吧……


    下一刻就聽好友道:“這台院的侍禦史裴去繁可惹不得,他上任不過三月餘,彈劾的官員便不計其數,且無一人冤枉;聽說台獄裏頭裝滿了他彈劾之人,當真是可怕。


    有人看不慣想將他打下去,但聖人對他另眼相待,很是重用,說不定等過個一年半載,他身上的官袍便要換成淺緋了。”


    聽罷,宋明洛想象著裴簡在朝堂上彈劾官員的恐怖模樣,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他剛才竟然敢同這樣的厲害人物搭話,實在是令人後怕!


    想罷,懷淑公主也端坐上首,他隨著眾人一同行禮。


    其實今日問的東西很簡單,不過是當日懷淑公主在哪兒,又做過什麽。


    據懷淑公主說:當日因她胃口不適,所以駙馬便出府去給她買想吃的糕點,後來見駙馬遲遲未歸,她便打算先去當日宴會之處,路過聽濤閣時聽見裏麵似有人在爭吵,她就進入閣中查探。


    誰知卻見謝大夫倒在血泊之中,身上被人插了數刀,地上躺著一把沾著血的匕首。


    懷淑公主當即上前將他傷口捂住,轉頭看見一個侍婢站在門口,她正要讓那侍婢去叫人來,卻見侍婢尖叫出聲,嘴裏還說著:懷淑公主殺人了!


    柳姒言罷歎息:“那時閣中就我一人,侍婢誤會我也是尋常。”


    因著謝晏被強製在府上休息,今日便是大理寺的另一個少卿來的。


    他翻看案簿,問道:“公主進入閣中時,那把匕首就已經在地上了嗎?”


    柳姒略略思索:“是,就在謝大夫身邊,怎麽了?”


    大理寺少卿看著案簿蹙眉。


    可那個叫尋幽的侍婢卻說她親眼看見公主將匕首刺進謝大夫的身體裏。


    所以她們之間必有一人撒謊。


    大理寺少卿又問道:“公主那日衣裳上的血跡是如何沾上的?”


    若隻是意外出現在案發現場,也該隻是染上的血跡,可柳姒那件衣裙上的血跡卻是噴濺樣式。


    更像是行兇時,鮮血濺在她身上的一樣。


    柳姒解釋:“當時我跪在謝大夫身邊想給他傷口止血,可不知是否用力不當,倒反弄了自己一身。”


    她說這話時帶著害怕與驚恐,像是還未從那日的陰影中走出。


    她身旁的平意連忙遞了杯熱茶給她飲下,朝正堂中的眾人解釋道:“那日的場景太過嚇人,公主連著好幾日都未曾睡好。”


    見狀,禦史中丞道:“公主既身子不適,那臣等先告辭了。”


    反正該問的也問得差不多,是該迴去了。


    其他人隨他一起見禮退下。


    迴禦史台的路上,裴簡問沉思中的禦史中丞:“中丞可看出什麽了?”


    禦史中丞一臉凝重,搖了搖頭道:“難啊。”


    此案的兇手看似是懷淑公主,可等他們細究之後才發現其中疑點重重,不說其他,便說這殺人動機。


    世間凡是兇案,兇手皆有作案動機。


    錢財、感情……


    當然瘋癲之症的人隨機殺人也是有的。


    可他們查了許多,懷淑公主與謝迅並無仇怨,亦無錢財糾葛;懷淑公主更非瘋癲之人。


    所以她殺謝大夫的目的是什麽?


    再者,禦史中丞想到謝迅死時手中握的那塊玉佩,他問裴簡:“去繁,你去問過大理寺的人,那塊玉佩是誰的了嗎?”


    裴簡答道:“問過,大理寺說他們盤問過竹塢居與伺候謝迅的下人,那塊玉佩不是公主和謝大夫的。”


    今日柳姒話中之意是兇手另有其人,加之謝迅手中的玉佩來路不明,既然如此,那塊玉佩很有可能便是真正行兇之人的。


    禦史中丞對裴簡吩咐道:“去繁,這幾日你便去查清那塊玉佩的主人是誰,我總覺得答案就在其中。”


    “是。”裴簡應聲。


    他能力出眾,上頭又對他青眼有加。


    加之他又是未婚,禦史大夫家中也有一個待嫁的女兒,瞧那意思,隱隱有想與他結親的意圖。


    但裴簡畢竟新任,所以還是要再觀望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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