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安靜了許久,眾人神態各異。


    皇後與太子下意識看向鳳陽,似乎沒料到柳姒會這樣說;柳承安震驚地望著柳姒;柳承明目光在謝晏與柳姒之間流轉,眸中冰冷。


    而謝晏,則垂眸闔目,不知在想什麽。


    聖人麵無表情:“謝少卿,你是否真與六娘兩情相悅?”


    謝晏心如一團亂麻,情緒翻滾;自他入殿以後,柳姒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他一眼,聖人的問題逼迫著他必須盡快作出選擇。


    父親對他的教導仿佛就在眼前。


    ——凡我謝氏子弟,行事需無愧於心。晏兒,你是謝氏未來家主,為父對你寄予厚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理智與情感不斷拉扯,矛盾之下竟讓他難以迴答。


    否認便代表讓柳姒重新身陷險境,可承認了就意味著他會讓父親失望。


    耳邊似有兩道不同的聲音響起。


    一道冰冷如霜。


    ——謝大郎君這是作甚?不過你情我願玩玩而已,郎君還當真了?


    另一道卻含著無盡愛意。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


    自小堅持的信念仿佛坍塌,謝晏聽見自己說。


    “是,臣與公主,確是兩情相悅。”


    此話一出,太子他們驟然陰沉了臉色,齊齊看向聖人,等著他的反應。


    聖人目光落在謝晏與柳姒身上,半晌沒有動靜,就在眾人都以為他會發怒時,聖人卻兀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眉角眼梢都染著笑意,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暢快過了。


    “好好好!”


    聖人從主位上走下來,行至柳姒麵前,親自彎腰將她扶起:“真不愧是朕的好女兒!既然你們兩情相悅,朕便做主,為你們二人賜婚!”


    皇後失聲:“大家不可!”


    聖人蹙眉不悅:“他二人郎才女貌,有何不可?”


    皇後解釋:“隻怕謝相公不會同意。”


    話剛說出口,皇後便覺失言。


    她能這樣說不過是因為大齊自開國以來,謝家便未有族中子弟尚公主的先例。


    可再沒有先例又如何,謝運同不同意又有什麽要緊?聖人是天子,誰還能大過他去?


    況且人都說了,他二人是兩情相悅,非是強迫,如今能有這個賜婚的機會,聖人如何會放過?


    曆來駙馬都未有什麽大權,就在眾人都以為謝晏前途便要止步於此時。


    聖人卻正色:“念在你父子二人對大齊有功,即便你與六娘成婚後也一切照舊,你依舊是大理寺的少卿。”


    接著他吩咐武德正:“命禮部擇個良日,盡快完婚。”


    以免橫生變故。


    柳姒再拜:“兒,謝父親隆恩。”


    眼見夜已深,聖人今日高興,也不管他們之間的明爭暗鬥,揮手讓他們退下。


    而丁香則因汙蔑公主被下令絞殺。


    出了甘露殿,太子冷笑:“真是恭喜六妹與謝少卿了。”


    說完轉身迴了東宮。


    皇後懶得自降身份同柳姒計較,帶著永寧迴了立政殿;熱鬧看完的淮王迴了王府;至於謝晏這個準駙馬,卻是也不管柳姒,直直出了宮門。


    甘露殿前一時隻剩鳳陽、柳承明、柳承安與柳姒。


    鳳陽幽幽道:“六妹真是好手段,一件衣服便讓聖人為你與謝少卿賜了婚。”


    柳姒垂眸:“那也不及大姊費勁找來了丁香高明。”


    公主府的仆從身契都在柳姒手中,自然沒人敢亂說;而被她逐出府的丁香便是最好的棋子。


    她越是這輕描淡寫的模樣,鳳陽便越是感到心中無邊怒意:“好,很好,這次算我心急才會被你利用。”


    今日失策,不外乎是她上次成功算計了柳姒後一時大意輕敵;二是她怕謝家會與淮王聯手,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鏟除柳姒。


    她冷冷盯著柳姒,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心中怒意平複,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說出來的話隻有她兩人可聞:“若是湖娘子知道六妹費盡心機隻為了嫁給殺她的仇人之子,不知九泉之下,是否會魂魄不寧?”


    仇人之子?


    她的意思是殺死喬珠的是謝運?


    鳳陽淺笑:“我等著看你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柳姒聞言,冷冷同她對視:“此事便不勞大姊費心了。”


    等鳳陽離開,柳承安才上前問道:“阿姊,今夜究竟是怎麽迴事?”


    柳姒淡然:“你不是都看見了嗎?隻怕明日賜婚的聖旨便會下來,事已成定局,多問無益。”


    她抬手摸了摸柳承安的臉:“子寧,你今夜能為阿姊說話,阿姊很高興,可下次不要再為了我而同太子他們相對了,很危險。”


    接著她看了眼一旁的柳承明:“多謝三哥今夜相幫。”


    說罷轉身離開。


    -


    謝府。


    聖人賜婚的消息一出來,便立馬傳迴了謝府。


    等謝晏迴府,便有小廝上前道:“大郎君,阿郎命你去祠堂。”


    謝晏早在做出決定的那一刻就猜到了會有這一遭,於是徑直去了祠堂。他一進門,便見謝運背對屋門站著,似乎在那等了他很久。


    他行禮:“父親。”


    謝運聞言也不轉身,隻說了兩個字:“跪下。”


    話音落下,謝晏撩袍跪得筆直。


    謝運的聲音緩緩傳來:“這麽多年,我從不曾在祠堂罰過你,隻因你向來行事謹慎,知節懂禮,從不叫我擔心。可是今日,我很失望。”


    他失望並非是因為謝晏喜歡懷淑,也並非懷淑是個寡婦。


    畢竟大齊女子再嫁都是常有的事。


    謝運失望是因為謝晏在被柳姒囚禁後卻仍執迷不悟,無法迴頭。


    是的,謝運如此聰明,將甘露殿內發生的事一聽,便猜到了當時謝晏失蹤,原來是被柳姒擄了去。


    他那時見謝晏迴來後黯然神傷,整夜整夜不得安眠,他向來優秀的孩子被折磨成這般模樣,謝運看在心中隻覺痛心。


    可他明明已從泥沼中爬出來,為何又要再次陷進去?


    謝晏跪在冰冷的地上,輕聲道:“父親,我想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而非從前那種為人所不齒的關係。


    謝運兀地轉身:“你便這樣喜歡她?”


    謝晏抬眸,頭一次同謝運說出了多年來自己心中的想法:“我從未違逆過父親的命令,蘭疏不喜仕途,我便繼承父親所願。我也知道,我肩上背負著謝氏的擔子,不能有一刻的鬆懈,不能像蘭疏一般肆意玩笑。


    其實我有時也很羨慕蘭疏,因為他同父親阿娘在一起時總是輕鬆的,而我總是會擔心所學的功課是否會讓父親不滿意。


    我喜歡公主,因為她總是那般的隨心所欲,好像世間的好與壞都不能將她困住。她之所性,卻是我此生不可求之物。不瞞父親,每每同她待在一處,孩兒都覺得十分安寧。”


    接著他叩頭至地,聲音中含著無法忽視的堅定:“求父親成全。”


    謝運聽罷,倒是怔怔沉默了良久。


    他從未聽謝晏說起過這些,也從未顧及過謝晏所思所想,從未想過他要什麽。


    謝運歎氣,滿心複雜地走到謝晏麵前將他扶起:“罷了,罷了,天子一言九鼎,事不可改,所幸你的仕途也未受什麽影響,此事便如此罷。”


    -


    翌日一早,賜婚聖旨便傳到了公主府。


    柳姒跪地謝恩,送走傳旨宦官後,方才對秋蘭道:“你派人去趟謝府,便說我邀謝大郎君今日過府一敘。”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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