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聽說了嗎?吏部侍郎王季康今晨被流放黔州啦!”


    “什麽?他不是王相公的兒子,淮王的郎舅嗎?怎麽突然就被流放了?”


    “你還不知道吧,聽說有個娘子攔了中書令的馬車,狀告王季康犯了奸罪。”


    茶樓裏聽八卦的人震驚。


    “啊?這王侍郎平日裏看著人模人樣的,沒想到還幹這種事?”


    那個開話頭的男人表情不屑:“哎呀,這些個達官顯貴私底下哪個是幹淨的?這點小事都不算什麽,要不是那苦主告到了中書令麵前,這王季康說不定還跟沒事兒人一樣呢!”


    另一個喝茶的人附和:“我聽說何相公同王家是老不對付了,如今有把柄送到他麵前,他怎可能不好好收拾王家的人。”


    福居樓二樓雅間裏,帶著幕籬的祝舒聽著大堂中眾人對王季康的事議論紛紛,心中隻覺暢快。


    她對麵的柳姒喝了口茶:“你如今有什麽打算?”


    祝舒收迴目光:“我準備迴藥穀,不知道師父他現在在不在穀內。”


    自從上次溫縣一別,柳姒也再沒聽說過鬼道子的消息,她讓平意將一個外表看似普通的包裹交給祝舒。


    “這裏頭是給你路上用的盤纏。”


    祝舒打開了來看,除了一些日常衣物,碎銀銅錢外,還有些黃金。


    這黃金是當初柳姒收到的那五十兩,連同一封信。


    她曾以為是祝舒留下的。


    如今才知道,那信的字跡是王季康偽造的,那五十兩黃金也是他不知用了什麽法子放進祝舒屋中的。


    如今祝舒要走,柳姒就將這五十兩還給了她。


    祝舒看清裏頭的東西後,將包裹推迴到柳姒麵前:“柳阿姊,我不能收。”


    柳姒重新推了迴去:“你必須得收,我還派了一隊府衛護送你迴藥穀,像王家那樣的事,不能再發生了。


    這金子是你替王季康治眼疾得到的報酬,本就是你的,除了你其他人都沒有資格得到它。”


    祝舒最終還是將東西收了。


    城門處離別時,她朝柳姒行了個大禮。


    “柳阿姊,後會無期。”


    禮畢,祝舒最後再望了一眼上京城,而後頭也不迴地上了馬車。


    一年前,她滿懷憧憬地來到這座大齊最繁華富麗的城池;一年後,她帶著滿心傷痕不帶一絲留戀地離開。


    目送祝舒的馬車離開,柳姒再去了一次喬府。


    年雪說喬珠當年入宮前曾在喬府後池的一棵桂樹下埋了一本冊子。柳姒此次便是準備將那冊子重新挖出來。


    她一邊挖一邊想著那日隱說的話。


    謝府守衛森嚴,隱也隻查到那枚紐襻扣是謝府中人所用;但謝府護衛眾多,要想知道是誰的,那真是難上加難。


    連隱都不能查到……


    柳姒心中犯了難。


    謝府不像王家,還有個王季禾可以讓柳姒入手。她一個外人,是不能隨意出入謝府的,若說有誰能幫她,那也隻有謝晏。


    可她與謝晏關係尷尬,又如何能名正言順地入謝府探查?


    同謝晏扯上關係?


    想都別想了,連鳳陽的上官駙馬都隻是一個空有虛爵,而無實權的貴族子弟。


    像謝氏這種手握實權世家大族,是不可能允許謝晏尚公主,自毀前途的。


    所以若是想同謝晏有什麽關係,那還真是難啊。


    她可不認為謝晏能夠違背謝相公之命,與她成婚。


    想到這裏,柳姒也挖出了裝著冊子的銅盒,將銅盒麵上的泥土拍去,她用了布袋裝好。


    轉身恰好看見祁媽媽滿麵愁容地從池邊路過,聽說她有個不成器的孫兒至今找不到活做,這幾日正在為此事發愁。


    柳姒突然靈光一現,心中有了算計。


    迴到公主府後,柳姒親寫了一封請帖,喚了個小廝進屋:“你去青雲巷謝家,務必將這請帖交到謝家大郎君手中。”


    小廝得令離開,她又叫來秋蘭。


    “後日我要在府中開個荷花宴,你做事向來穩妥,這事你去辦,必定要辦得風風光光的。”


    “喏。”


    -


    懷淑公主自開府以來,還是第一次舉辦宴會,上京中不少娘子和郎君都收到了請帖。


    說是賞荷,但更像是讓未婚的男女結識一番。


    京中但凡未嫁娶的適齡郎君娘子,都被懷淑下了請帖。


    賢王柳承明,梁王柳承安,桓王世子柳愷,卓家二郎君卓江遠……甚至去歲的探花郎裴簡都來了。


    就連不常出宮的廣寧公主都來看這荷花宴。


    一時間,這懷淑公主府賓客盈門,倒是熱鬧得很。


    有這好事,靜儀當然得第一個來幫忙了,她怕柳姒沒什麽經驗,於是一大早就來了公主府。


    聽說連喬老夫人身邊的祁媽媽都被柳姒叫了來打下手。


    這荷花宴辦在水榭之上,四周是層層疊疊、連綿不絕的荷花;微風拂過,荷葉輕輕搖曳,隱約可聞見陣陣清新淡雅的荷香。


    今日席上都是有身份的人,公主皇子伴讀亦有,對詩、插花、品茗各有樂趣。


    “謝大郎君也來了!”人群中有人驚道。


    隻見一道秀逸如玉的碧落色身影出現在水榭,那人正是謝晏。


    主座上的柳姒見他穿的衣服後雙眼一亮,起身迎上去湊得極近,輕啟朱唇。


    “謝竹君,你終於來了。”


    她聲音嬌俏雀躍,似見到心儀郎君的懷春女子。


    謝晏沒料到她會這樣親近,極快地看了眼席上望向他倆的眾人,規規矩矩行了一禮。


    “公主萬安。”


    那頭正吃著蜜瓜的廣寧隱約嗅到一絲八卦的氣息,她轉頭好奇地問靜儀:“五姐姐,我怎麽覺著六姐姐好像喜歡謝大郎君啊?”


    靜儀看著對謝晏異常熱情的柳姒,也正處於茫然中:“我,我也不知道啊。”


    阿姒吃錯了什麽藥麽?


    這一幕自也被鳳陽收入眼中,她蹙了眉。


    謝氏向來不參與太子與淮王之間的爭鬥,若是懷淑和謝氏聯姻,那淮王就多了一個難以撼動的助力。


    無意間站在聽荷身邊的祁媽媽納了悶:“誒?這公主府的麵首都可以出現在宴席上了嗎?”


    聽得“麵首”二字,聽荷心中疑惑。


    她轉了頭問祁媽媽:“什麽麵首?”


    祁媽媽指了指不遠處的謝晏:“就是他啊,他不是懷淑公主的麵首嗎?”


    隱約覺得有什麽秘辛,聽荷將手上的鐲子擼下來塞到祁媽媽手中:“這位媽媽,我年紀小知道的也不多,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同我說說這懷淑公主和她‘麵首’的事,可好?”


    祁媽媽瞧了眼那水頭不錯的鐲子,笑眯眯地收下,對聽荷道:“這事兒啊,外頭人都不曉得,我還是之前被卓老夫人派來伺候懷淑公主才曉得的。


    聽說公主看上了一個長得俊得不行的郎君,就連夜綁迴了公主府關起來。那郎君自然是千般萬般不願意啊,公主就把他關進暗室裏頭狠狠地收拾了一番。


    再硬得骨頭那能硬得過公主嘛!當然是被治得服服帖帖的了。


    隻是後來我又被遣迴了卓家,後麵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聽荷聞言心中震驚不已,她視線落到清冷無比的謝晏身上,又落到不停想親近謝晏的柳姒身上。


    一個荒唐的想法在腦中形成。


    不確定地又問了一句:“此事當真?”


    祁媽媽笑道:“我騙你這小娘子做什麽?不信你去公主府東院去看,那間暗室就在靠近西邊的屋子裏,說不定現在還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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