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開,聖人一身明黃色常服,渾身上下散發著威震天下的帝王之威,見柳姒與鳳陽相對峙,他沉聲,“這是在做什麽?”


    武德正尖細的聲音在此時尤為明顯,“大膽!大家麵前怎敢持劍!”


    立刻有人上前將柳姒手中的劍繳了。


    上官駙馬見狀立馬告狀,“迴聖人,也不知哪裏得罪了懷淑公主,她竟不顧婠娘尚在病中就強行闖府,方才還拿劍指著婠娘,實在是太過分了!”


    聖人問院中其他人,“發生了何事?”


    聽荷適時上前兩步跪在地上,“聖人明鑒,昨日公主去王家赴宴,中途見一個娘子得眼緣,便與她聊了兩句;誰知那娘子是懷淑公主府上的繡娘,還突然失蹤了,懷淑公主便偏說是我家公主將人藏了起來。


    蒼天為證,奴婢昨日一直跟在公主身邊寸步不離,公主確實隻同那繡娘說了兩句話而已。可即便公主如何解釋,懷淑公主就是不信,還要拔劍殺了公主!”


    說罷她跪伏在地,“還請聖人為我家公主做主!”


    聖人看向柳姒,“可是真的?”


    眾人都以為柳姒會說些什麽,但她一言不發,也不替自己辯解,隻一個勁兒地盯著鳳陽。


    見柳姒不說話,鳳陽適時輕咳兩聲,“阿耶不要怪六妹,想來她也是無心之失。”


    聖人見狀擰了眉,對著柳姒斥責,“堂堂公主,卻為了個小小繡娘失了分寸。”


    接著他對著武德正道:“將懷淑送迴公主府禁足思過。”


    武德正得令,走到柳姒麵前,“懷淑公主,請吧。”


    直到聖人說要將她禁足,柳姒才將視線從鳳陽身上移開,“父親,兒有話想對大姊說。”


    這點小事,聖人倒也沒有不同意的理由。


    等聖人點頭後,柳姒才緩緩開口,依舊是方才來時的那句話,“這下大姊可以告訴我,她在哪裏了嗎?”


    鳳陽聽罷,眼中閃過一絲快慰。


    推開扶著她的上官駙馬,鳳陽走到柳姒身前,湊到她耳邊輕聲道。


    “看來六妹真的很在乎湖娘子,就算知道這是個陷阱也要來。湖娘子若是泉下有知,定會給六妹托夢,說她現在在一個又冷又濕的地方,很是難過。”


    說罷,她抬手親昵地理了理柳姒的額發,看著柳姒眼下分外明顯的疲倦心中感到更加得暢快。


    而後像是掩人耳目般,輕咳兩聲道:“六妹快迴去吧,免得更惹阿耶生氣了。”


    等出了鳳陽公主府,柳姒恍惚聽見自己對著秋蘭說。


    “帶人去王家池塘中找。”


    她聲音艱澀,輕得仿佛沒有一點重量,“老師還在那裏麵。”


    說完這一句,她像是失了所有的力氣般,暈了過去。


    ……


    等柳姒再醒來時,已是下午。


    靜儀坐在床前守著她,見她醒來後,驚喜道:“阿姒你醒了!”


    而後命人將藥端來,“這安神藥溫度剛好,快喝了吧。”


    柳姒環顧整個屋子都沒有見秋蘭的身影,她問:“秋蘭呢?”


    靜儀迴她,“還在王家,不過這麽久應該也快迴來了。”


    “我去找她。”柳姒聽罷掀了被子也不穿鞋,赤腳就下了地。


    “阿姒!”


    靜儀見她這失魂的模樣,忙將藥碗放下追了出去,“你這是做什麽?剛醒就要出去!”


    “我要去找她……”


    柳姒對靜儀的話充耳不聞,隻一個勁兒地要出去找人。


    可是又是找誰?


    秋蘭?


    還是湖娘?


    剛走出院子,迎麵就同帶了人迴來的秋蘭撞上。


    柳姒快步上前抓住秋蘭的胳膊,“老師呢?找到了嗎?”


    隻見秋蘭滿臉哀色與沉默,張了張嘴不知從何處開口,最終隻輕輕點頭,“找到了。”


    “在哪兒?我要去見她。”柳姒鬆開秋蘭,徑直要往前廳走。


    秋蘭攔住她,“公主,還是不見了吧……湖娘子她……”


    “她怎麽了?”柳姒停下,茫然地看著她。


    秋蘭撲通一聲跪下,聲音中帶著一絲悲意,“我們找到湖娘子時,她已經被池水泡得不成形狀了!公主,還是不去看了吧!”


    柳姒臉色難看得嚇人,“老師在哪兒?”


    “湖娘子的屍身被放到前廳了。”


    話音落下,便見柳姒瘋了般衝出去。


    靜儀見狀急道:“還不快跟上,阿姒剛醒再受不得打擊的!”


    夕陽如火,將院中照得宛如烈焰在燃燒,鮮血一般得紅。湖娘的屍身就擺在院中,一塊白得刺目的素布將她整個人蓋住。


    柳姒站在夕陽之下耳邊一陣嗡鳴,腿上恍若綁了塊極重的石頭,再邁不出半步。


    她艱難踉蹌地剛走到那白布蓋住的屍身麵前,便一下失了力氣跪在地上。


    冷風一吹,她方覺臉上冰涼,抬了手摸,竟是不知何時她早已淚流滿麵。


    腦中一片嘈雜,她探手將白布掀開。


    泡了一天一夜的屍身並不好看,麵上被人狠狠地劃了好幾刀,刀口深可見骨,像是不想讓人知道屍身的身份。


    一支春蝶簪子淩亂地纏在頭發上,幾根水草一同繞在上頭,點點淤泥蓋住原本鮮豔的春蝶翅膀,黯淡無光。


    這是柳姒送給湖娘的。


    湖娘的妝匣子裏頭那麽多精致的簪子,可她偏偏最喜歡這支,因為這是柳姒親自給她買的。


    柳姒想探手將白布蓋迴去,卻是心痛得再沒有那個力氣,她隻能失了力輕輕抓住露在白布外頭的一隻手。


    那隻手上還有斑駁傷疤,是湖娘上次受拶刑後留下的,一直沒有消退。


    往日帶著溫度的手此時慘白又冰涼,沒有一點血色,沒有一點溫度。


    仿佛冬日寒冰,一下涼到了柳姒的心中。


    看著那疤,柳姒心如刀絞,無盡涼意自她心口傳至四肢百骸。


    她再也忍不住,聲音嘶啞地開了口,叫出那個她本以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叫出來的稱唿。


    “阿娘……”


    這一聲像是一個宣泄口般,令柳姒胸中如剜心一般疼痛。


    她驀然撲到湖娘身上,半跪半坐在地上,大聲痛哭起來,聲音淒涼,無助得仿佛一個孩童。


    像是失了魂般,她不停地對著早已涼透了的屍身道歉,“阿娘,怪我,都是我的錯……都是我沒有保護好你,都怪我……”


    可是這次再不會有人溫柔地對她說“與她無關”了,再也沒有了。


    她明明……明明打算等著她恢複記憶就同她相認的。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想到此處,柳姒胸中仿佛烈焰焚燒般難受,像是有什麽東西要湧了出來,接著喉頭一甜。


    一口血吐了出來。


    鮮血落在素布上,鮮紅又刺目,仿佛一朵絕望的花,悲戚到了極致。


    “公主!”周圍人見狀上前。


    視線漸漸模糊,柳姒沒有管其他人的慌亂,而是在心中不停地想。


    她的母親沒了……


    她又失去了她。


    失而複得,得而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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