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走後,平意扶起柳姒,“公主,我們準備出宮了嗎?”


    柳姒拍了拍裙上不存在的塵灰,“自然是去看望太後了,聖人說太後身體不好,作為孫輩自當去探望。”


    隻可惜,柳姒去的時辰不太好,她到時太後服了藥睡下不定何時會醒。


    想了想,公主府還有事給她處理,於是打算改天再來盡盡孝。


    可等柳姒還沒走出宮城,她就開始懷疑,今日到底是不是適宜進宮的日子。


    放眼望去,不遠處宮道上,身穿水紅色襦裙的永寧公主,正叉腰指著賢王鼻子罵。


    罵聲可謂是不堪入耳。


    賢王則淡笑看著她,仿佛永寧此時罵的是別人。而他腳邊伏跪著兩三個宮人,瑟瑟發抖。


    看樣子應該是永寧單方麵和賢王起了衝突。


    宮道上都是來往的宮人,永寧當著這麽多宮人的麵,斥罵賢王,可以說是十分不給他臉麵了。


    柳姒想起,前世也是入宮謝恩後,她在這兒遇上了同樣的場景。


    那時她見不得有人隨意欺辱他人,於是上前幫了賢王一把。


    事後賢王也是十分感謝柳姒,往後對她這個六妹妹多有照顧。


    可是這一次……


    柳姒知道這種落人麵子的事不該多看,於是轉身準備換條宮道出宮。


    結果就聽見十分囂張的女聲在她身後響起。


    “柳姒,你給我站住!”


    身後囂張的女聲刺耳無比,將柳姒準備離開的腳步止住。


    她整理整理表情,帶著微笑轉頭,見到永寧氣衝衝地向她走來後,故作驚訝。


    “原來是四姐,方才走得急沒瞧見,四姐莫見怪。”


    永寧聽柳姒這般說,隨意地翻了個白眼,“你當我瞎嗎?我可是清清楚楚地瞧見,你見到我們後轉身就走!”


    “你們?”柳姒適時裝作詫異。


    而後好似才看見不遠處站立著的賢王一般,“原來三哥也在這兒啊?”


    賢王立在宮道一旁,默默無言,並不引人注目。


    見柳姒向他打招唿,他才朝著柳姒溫潤一笑,“六妹。”


    賢王這看似人畜無害的模樣,讓柳姒再次感慨。


    誰能想到這溫潤如玉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工於心計的心。


    她這三哥小心眼得緊,他若知道自己瞧見他方才狼狽的樣子,暗地裏指不定會怎麽收拾她。


    她可不覺得自己能跟賢王鬥。


    於是抬手對賢王作了一揖,“三哥得封賢王,還未恭喜。”


    這話一是恭喜,二是提醒永寧。


    賢王再不濟也是聖人親封,她不該這般隨意放肆,更何況賢王還是兄長。


    永寧如此囂張,也不過因為自己母親乃皇後,一母同胞的大哥是太子,大姐姐又是受寵的鳳陽公主。


    而賢王的母親先淑妃早在他幼時就離世,而後賢王便在太後膝下長大。


    太後早年一心禮佛,並不過問後宮之事,也是看賢王年幼可憐,才養在自己宮中。


    他與永寧年歲相近,曾經沒少被她欺負。


    隻是柳姒沒想到,如今三哥已是賢王,永寧還是這樣不給他臉麵。


    實在是囂張,囂張啊。


    此話一出,永寧譏諷,“不過一個區區賢王,有什麽可恭喜的。”


    柳姒沒準備管這閑事,打算找個借口就溜,又聽永寧道:“果然是自小沒了母親的人,目光就是短淺。”


    這話真是戳到了其他二人的肺管子上,連一向好臉色的賢王都冷了臉。


    柳姒更是沒了事不關己的模樣,她麵無表情地看著永寧。


    “你再說一遍。”


    永寧看著柳姒嗤笑一聲,依舊是那副高傲不屑的模樣,“嗬,我倒是忘了,你們二人都沒了母親。”


    柳姒臉色陰沉正欲動手,可餘光看著遠處走來的人,她突然改了主意。


    “看來上京城外的緣覺庵並不怎樣,不然四姐去那兒清修了三年,怎得還是這毛躁性子?”


    緣覺庵是上京城郊外的一座女庵,當年永寧突然被皇後送到那庵中清修了三年才被接迴來。


    這件事一直是永寧的一根刺,今日被柳姒提起,她簡直怒不可遏。


    柳姒的性子她向來知道,就是個任人揉捏的軟柿子,幾時有膽子像今日這般嘲笑她。


    連一旁的賢王都有些驚訝。


    他前段時日聽說柳姒與卓池遠情深義重,殉情自盡未成,沒想到此後倒是性情大變,不再像從前那般軟弱。


    永寧怒道:“你!你!我要殺了你!”


    一抬手就準備掌摑柳姒,平意上前想擋,奈何手上還捧著聖人方才賜的鬥篷,也不敢隨便放在一邊,就隻得捧著鬥篷擋在柳姒身前。


    恰是永寧這一伸手,將平意手中的鬥篷掀在地上。


    柳姒見禦賜之物被打翻在地,立刻高聲道:“四姐,這鬥篷是父親賜予我,我本想著四姐若很喜歡讓給姐姐就是。緣何發怒,將這鬥篷如此糟蹋?”


    那永寧正在氣頭上,一看不過是一件不入她眼的鬥篷,也不在意。


    “就是件破鬥篷,有什麽可在意!也就你沒見過好東西才會將這玩意兒當作寶貝!”


    說完她還嫌不夠,繼續道:“聽說你前幾日上吊自盡沒死成,老天也真是瞎了眼,怎麽沒讓你就這麽死在卓家?免得出來招人嫌!”


    永寧持續輸出期間,柳姒並未還嘴,反而一改方才姿態,淚眼朦朧,低泣不已。


    特別是永寧罵她自盡一事,柳姒更是悲痛欲絕,身軀輕晃兩下,好像要就此哭暈過去。


    賢王見狀,適時上前將柳姒扶住,急忙問道:“六妹,你沒事吧!”


    柳姒順勢柔弱地靠在賢王懷中,低泣道:“我無事,隻是四姐她……”


    欲言又止間又落下兩滴淚。


    永寧見柳姒又變迴曾經任人欺負的模樣,以為她是怕了,得意地上前準備再打她巴掌。


    柳姒立即往賢王懷中躲,賢王也抬手準備攔。


    “住手!”


    突然有人喝道。


    眾人轉身看去,隻見常在太後身邊的秦慎姑姑站在兩步開外,麵帶怒色。


    顯然方才那聲喝止是她所為。


    秦姑姑朝三人行了一禮,而後對著柳姒道:“公主前腳剛走,太後便醒了,說許久未見公主,想著公主也應當未出宮門,便遣了奴婢來尋。”


    柳姒此時早已從賢王懷裏出來,站直了身,“我即刻便過去。”


    隻是走時平意看著地上的鬥篷為難,“公主,這鬥篷……”


    柳姒抹了抹臉頰上的淚,親自彎腰將那鬥篷撿起,動作可謂萬分小心。


    看著被糟蹋的鬥篷,她眼中的心疼分外明顯,都令他人動容。


    秦姑姑見狀眉頭皺得更緊了。


    秦姑姑雖是在太後身邊伺候,但宮中的皇子公主都有些敬她懼她。


    永寧自然也不例外。


    就在永寧以為不會有什麽事時,就聽見姑姑道。


    “永寧公主和賢王也隨奴婢去趟興慶宮吧。”


    此話一出,永寧心中咯噔一下,竟開始怕了起來,連忙對身邊的宮婢使眼色。


    可惜宮婢還沒去報信,秦姑姑就一個眼刀飛了過去。


    眾人頓時被嚇得噤聲。


    秦姑姑:“走罷,莫要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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