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一的印象中,白姨娘從來都是溫柔聰慧的,從來沒見過白姨娘這般靈動的時候。


    金一忍下笑意,上前拱手一禮。


    “見過夫子!”


    呃!


    夫子?


    白姨娘整個人僵在原地,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知道她識文斷字,甚至……


    白姨娘不敢往深裏想。


    隻是,這個神秘男子為什麽稱唿她夫子?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神秘男子。


    饒是白姨娘再聰慧,到底也是被拘在內院的婦人,見識有限。


    書上的智慧再多,那也是紙上談兵。


    要不然,也不會有“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的箴言。


    金一知道白姨娘是懵逼的。


    想了想,將那些能說的都說了,自然不能說的一個字都沒有說。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這個顛撲不破的道理,不管是金一還是白姨娘,都一清二楚。


    “我是鎮國侯府的護院(暗衛也是護院的一種,所以說護院也不算錯),有次偶然路過海棠苑的時候,聽到院裏有讀書聲,屬下就,就一直在偷聽。”


    金一特意停頓一下,讓白姨娘稍微消化消化,這才接著往下說:


    “古人講一字之師,何況,我偷偷學了五年,夫人自然就是在下的夫子。”


    白姨娘這才明白,原來如同“囊螢映雪、斷齏畫粥、鑿壁偷光”故事主人公對知識的渴望,和那份好學求知的勇氣和毅力,竟然會發生在她的身邊。


    排除被人特意安排,這個男子就是一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畢竟,如果這個男子不說,誰也不會知道他偷學這件事。


    那麽,這個男人今天的來意?


    白姨娘好不容易緩過神來,這才細細思索。


    她不過是個將死之人,而且還是一個後院姨娘。娘家也不過是一介小商戶,姨母和表哥加雖然比白家富裕一些,卻也遠遠不到值得別人算計的。


    至於茵茵,說是鎮國侯府小姐,可是鎮國侯府庶出的小姐好幾位,朱茵茵並沒有什麽突出的價值,自然也不值得別人處心積慮的算計。


    而且,茵茵長的也隻能夠算是清秀佳人,頂多算是一個氣質小“美”女。自然也遠遠不到一笑傾人城、二笑傾人國的地步。


    所以,扒拉來扒拉去,白姨娘也沒有找到自己母女值得別人算計的地方。


    那麽,就真的隻是湊巧。


    可,也太湊巧了。


    所以,真的會是湊巧嗎?


    無巧不成書?


    會嗎?


    見識過枕邊人的背叛,見識過連親生兒子都能害死,隻為布局除掉另一個枕邊人,白姨娘早就對這個世界失去了信任。


    所以,天上掉餡餅?


    嗬嗬!


    金一知道白姨娘不會僅憑他幾句話,就相信他。


    金一想要的從來不是白姨娘的信任。


    金一隻想做到問心無愧。


    所以,金一見白姨娘遲遲沒有說話,知道白姨娘應該在認真思考前因後果。


    隻是,這對於金一而言,都無所謂的。


    金一直接開門見山:


    “我知道夫人時日不多了。所以,我承諾為夫人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算是在下的束修。”


    束修?


    報恩嗎?


    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金一說完就消失不見了。


    消失不見了?


    不見了?


    白姨娘整個人僵在原地。


    這個男人是個高手。


    出奇的是,原本已經快要奄奄一息的白姨娘,渾身一個激靈,竟然仿佛迴光返照般恢複了幾分生氣。


    不,她還不能死。


    櫟兒,再等等,再等等娘親。


    娘親把姐姐安排好了,才能來找你。


    白姨娘這會兒整個人如同被注入了興奮劑,頭腦從來沒有這樣高速運轉過。


    這一夜,白姨娘沒有睡。


    白姨娘想了一整夜,幾乎把自己家往上三代的祖先都扒拉了一遍,包括姻親。


    可是,愣是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答案。


    實在是,白家就是那普普通通的商戶啊。


    完全沒有什麽值得他人算計的。


    如果真的有,鎮國侯不可能不知道啊,又怎麽可能輪到鎮國侯府的侍衛?


    所以,這個神秘男子真的是來報恩的?


    一整夜,都快燒幹了cpu的白姨娘,隻找到了這樣一個不是結果的結果。


    所以,她白忙活了一夜?


    不行,應該是時間太倉促了,或許有什麽疏漏呢?


    對吧。


    不管怎麽樣,還是謹慎一些好。


    不管白姨娘怎麽糾結,金一說完自己該說的話,整個人都輕鬆下來。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至於白姨娘最終怎麽選擇,都無所謂了。


    白姨娘硬是熬了整整七天,扒拉來扒拉去,最終發現,自己實實在在是沒什麽能夠讓金一算計的。


    這下子,白姨娘又歪了。


    仿佛所有的生機都被透支了,眼看著真的是懸著最後一口氣了。


    白姨娘這次把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今有了神秘男子可以托付,白姨娘也就不想讓女兒什麽都不知道,還要孝敬殺兄仇人。


    最關鍵的,鎮國侯連親生兒子都能夠舍棄,更何況是女兒。


    寫完信後,白姨娘就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等著金一出現。


    朱茵茵已經被白姨娘一大早誆出京城,去京郊外京山上的護國寺為自己祈福了。


    這一來一去,沒兩三個時辰朱茵茵是迴不來的。


    果然,金一沒讓白姨娘失望。


    白姨娘看著悄無聲息出現在自己床前的神秘男子,嘴角勾起淺淺的笑意,心底一片欣慰。


    果然來了。


    “來了?”


    白姨娘虛弱的聲音淡淡響起。


    “來了!”


    金一言簡意賅的迴答。


    “我隻求義士關鍵時刻救我茵茵一命。這封信,煩請義士在茵茵命懸一線的時候,幫我交給茵茵。”


    白姨娘雖然虛弱,話卻說的分外清晰。


    “好!”


    這都在金一的預料之中,所以金一直接答應下來,將信收好後,就如同來時一樣又悄然離開。


    白姨娘看著離開的金一,這才慢慢閉上眼睛。


    她得堅持到茵茵迴家,見了茵茵最後一命再死。


    金一自然把白姨娘的情況又迴稟了鎮國侯。


    鎮國侯沒動,隻是輕輕揮了一下手。


    金一迅速隱沒在黑暗中。


    鎮國侯輕輕轉動手中的茶盞,終於到了這一天了嗎?


    一時間,鎮國侯也不知道自己心底到底是歡喜還是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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