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恆的腳,踩在密布焦黑結塊的地板上,將煤炭結晶踩得咯吱作響。


    西碧爾舉著手電筒,來迴照射著這片殘埃。


    “看起來像是發生過一場大火。”她道。


    咚咚咚!


    一串輕快的腳步聲,從四人頭頂的二層破洞處跑過,從聲音輕重、節奏,能聽出就是個孩子。


    “莎倫!”露絲急忙追了上去。


    吳恆和西碧爾緊隨其後,作為教徒的安娜對於這個遠離庇護所的地方,充滿了恐懼,猶豫了一下後。


    沒有跟上,反而蹲下雙臂抱膝,將頭埋了下去,等候三人。


    露絲追逐著,走上了二樓台階,這裏是一片倒塌的廢墟,一些工廠設備腐蝕、斷裂,散落一地,甚至還有很多燃燒成碳的火堆痕跡。


    在這房間的正中心,是一個直徑約6米的巨大深坑。


    腐蝕的鋼材,零散的鋪設在上麵,下方是極深的深坑,能看到坑底不斷滾動的岩漿。


    “你是誰?”


    站在台階口的露絲,聽到了不斷傳來的小女孩抽泣聲。


    她順著聲音看去,


    深坑的另一邊,一個穿著紫色長裙的小女孩,正背對著她,蹲在那裏不斷的哭泣。


    顯得十分無助與可憐。


    盡管已經覺得這個女孩不對勁了,但露絲感覺她和莎倫的線索有關,又母愛爆發,便不再猶豫。


    踩著深坑中間的約有手掌寬的鋼板,便晃晃悠悠的向對麵走去。


    一旦走錯一步,就會落入萬丈深淵。


    吳恆和露絲這個時候,也趕來了二樓,不過當看到露絲的動作時,兩人都沒有出聲。


    這個時候,


    可能一聲呐喊,就會讓對方緊張,繼而墜入深淵。


    雖然阿蕾莎不可能讓露絲死,但演戲也得專業點。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露絲一邊安慰著紫色小背影,一邊從鋼板斷裂處,跳上了另一側的鋼板。


    她一個腳滑,身體滑了下去,手臂及時抓住了鋼板。


    “小心!”西碧爾忍不住出口道,甚至想要上去幫忙。


    不過露絲又頑強的依靠臂力爬了上去,再次一跳,到達了對麵。


    西碧爾也將手電筒照到了紫色小女孩背影身上,有些驚恐的低聲道:“我們之前遇見那些黑甲蟲時,是不是見過她?”


    “是的。”吳恆從容的點了點頭。


    “我懷疑她是.你不怕麽?”西碧爾做出了個‘鬼’的口型,默默看了吳恆一眼,她右手緊握手槍,手背青筋暴起,“我覺得應該喊露絲迴來。”


    她做好了隨時瞄準開槍的準備。


    “她不是還沒有傷害我們麽,我倒是覺得,她一直出現,說不定是想告訴我們些什麽,或者讓我們發覺什麽。”


    “很多恐怖電影,不都是這麽演的。”吳恆隨意的說道。


    此時,露絲已經來到了紫衣小女孩的身邊,小女孩依舊在哭泣著,身體伴隨著梗咽,一抖一抖的。


    “沒關係的!”


    “沒關係,我不會傷害你。”露絲盡量低聲溫柔道。


    聽到這話的小女孩,緩緩的轉過了身,露出了下眼皮臥蠶充滿嫣紅,皮膚煞白,看起來有些奇怪的傷心臉龐。


    “我的天呐,你跟她簡直像雙胞胎!”


    之前逃跑時,距離太遠沒有看清,現在近距離看到後,露絲瞬間驚訝了,這個女孩和她女兒莎倫長的簡直一模一樣。


    紫衣小女孩緩緩向露絲走近,每走一步,臉上的傷心表情就淡化一分,逐漸變的平淡。


    “你是阿蕾莎?”露絲想到了自己在教室看到的那本作業本的名字。


    既然已經知道眼前的這個小女孩不正常,很可能是幽靈,她便猜測了起來。


    “我的莎倫呢?”露絲強壓著焦急,問道。


    她現在已經確定了,將自己引來這裏的人,就是眼前的阿蕾莎。


    頭發、衣服髒亂的阿蕾莎,並沒有迴答露絲的問題,而是緩緩抬起雙臂。


    噗--!


    兩道旺盛的火焰,從阿蕾莎的雙臂燃燒而起。


    “看,我在燃燒!”她歪著頭,輕聲道。


    隨即火焰高漲,阿蕾莎原地消失不見。


    “露絲,露絲,你沒事吧!”西碧爾在深坑的另一邊唿喊道。


    被嚇了一跳的露絲,


    用手捋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深唿吸著,才緩緩平複下來。


    “快過來,先過來再說。”西碧爾撤下一道燃燒殘餘的粗麻繩,試了下強度後,將繩子拋了過去。“接住,利用它蕩過來。”


    露絲穩穩接住,輕鬆的蕩迴到了吳恆的麵前。


    “你沒事吧!”吳恆問道。


    “沒事。”


    西碧爾檢查了一下露絲的身體,無奈道:“你去那邊做什麽,那個女孩的異常,我們之前被甲蟲追的時候,不是已經知道了。”


    “我知道,但她肯定知道一些東西,她就是阿蕾莎。”


    “現在想起來,就是她讓我的車撞停了,也是她一步步引著我們來這裏的。”


    “我們不會說她的名字。”一道唯諾的聲音,從台階處傳來。


    等待了一會的安娜,還是追了上來,結果剛來就聽到了‘她’的名字,立刻提醒了一下三人。


    吳恆將目光看向了深坑旁,吊著的一塊,約有一立方米大小的金屬符號。


    正是來自庇護所,代表‘團結’的信仰符號。


    “這裏也有!”


    西碧爾發現了吳恆的目光,將手電照了上去。


    “是的,這應該是用來封印這座深坑口的。”吳恆迴道。


    根據魘力的探查反饋,這個圖案中,同樣蘊含著來自庇護所的那種聖潔力量。


    “這裏發生了很多可怕的事情!”露絲歎息道。


    露絲和西碧爾聽到吳恆說的話,好奇的目光向井底看去,想看到底封印了什麽。


    撲棱棱~!


    一大群烏鴉,突然從井底飛出,就像是被光線驚動的蝙蝠洞。


    將兩人嚇了一跳。


    看到這些烏鴉異常的安娜,瞬間臉色蒼白,她立刻朝三人大喊道:“我們必須離開這裏。”


    “魔王要來了!”


    她在喊叫時,已經轉頭,向著來路跑去了。


    “快,快,快跟上!”


    聽到安娜的話,西碧爾和露絲都瞬間明白了過來,這是那種‘黑暗’,要再次降臨了。


    也立刻跟隨著安娜,向外麵跑去。


    吳恆察覺到了深坑下麵,一團團黑暗能量的湧動,也跟上了她們。


    “教堂並不遠,快跑!”安娜邊跑邊喊著。


    四人很快便到了空曠的街道上。


    天空白霧一片,成群的烏鴉不斷聒噪著,在天空中亂飛,悠遠的防空警報聲,響徹街道。


    當四人來到一座‘凸’字型,類似‘鍾表’外形的教堂建築前時。


    安娜與西碧爾已經踏上了台階。


    露絲卻停了下來,抬頭呆呆的看著眼前的教堂。


    “很像你女兒畫中的教堂。”吳恆似乎好奇般的也停了下來,與露絲一起打量著教堂。


    露絲聞言,瞬間恍然,她就說感覺有種熟悉感。


    隻是,


    在女兒莎倫的畫風中,這座教堂整體,完全呈陰暗的黑色,那些麵目猙獰的獻祭者,就是從這所建築中走出的。


    雖然眼前的教堂並不黑暗,但女兒的畫風,使她本能的覺得,這裏麵有問題。


    “露絲、強尼,我們得走了,快點!”安娜與西碧爾站在台階處,向兩人大聲唿喊著。


    成群的烏鴉,繞著教堂頂部的‘團結’圖標和防控警笛,不斷地盤旋著。


    露絲內心十分猶豫,西碧爾跑迴了過來,伸手就去拽她和吳恆。


    “我看過這一切。”露絲解釋了一句。


    三人的身後,這個時候湧來一大群慌亂奔跑的人,他們都是教堂的教徒。


    “走,先進去躲避黑暗!”西碧爾沒時間聽露絲的話語。


    湧來的人群,已經衝開了西碧爾抓住兩人的手,將他們淹沒在人群中。


    看到身後那麽多人,都在向教堂躲避。


    露絲最終還是放下了內心的糾結,與前麵的西碧爾一同向台階上跑去。


    吳恆也走上前,踏上了台階。


    刻著符號圖案的紅色雙扇大門,緩緩打開,眾教徒魚貫而入。


    “你們不是尋求庇護,而是逃離恐懼。”


    一道熟悉的沙啞女聲傳來。


    吳恆轉頭看去,正是穿著一身破爛,頭發全白的妲麗亞,也就是阿蕾莎的生母。


    她正站在台階中段的地方,麵朝逃竄來的眾人,不斷唿喊著。


    當西碧爾要路過她身邊的時候,她一把抓住了西碧爾,沉聲道:“別加入這些騙子,他們已經被詛咒了。”


    “我們得進去才行。”西碧爾和露絲轉身就要走。


    “不!”妲麗亞再次拽住露絲的胳膊,“他們帶來了煉獄,他們會害死你們。”


    砰!


    正當妲麗亞要繼續講述的時候,一塊石頭砸在了她的嘴巴上,將其嘴唇砸出了血跡。


    “肮髒的謊言!住口!”


    丟石頭的安娜,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憤怒的咒罵道。


    這種褻瀆話語,是對她信仰的侮辱,在她看來,若不是魔王庇護,這誕生了魔王的女人,罪孽深重,應該被活活燒死才對。


    露絲看到妲麗亞,卻眼前一亮,顧不得危險,急忙抓住她,反問道:


    “你知道我女兒的消息嗎?”


    “求你了,我看過你女兒阿蕾莎,她死了,對嗎?”


    妲麗亞卻神色呆滯,答非所問道:“火不會洗滌,隻會吞噬。”


    這個時候,大批教徒已經全都進入了教堂。


    “快點,露絲!”西碧爾站在台階上方,不斷催促道,吳恆這會也站在了她的旁邊。


    露絲依舊抓著妲麗亞的手腕:“聽我說,阿蕾莎她跟莎倫長得一模一樣,是她引我們來此的,對吧?”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她想要什麽?”露絲質問道。


    “邪靈要複仇,小心你的選擇。”妲麗亞沉聲道。


    看到那個台階下的褻瀆老太婆,依舊在蠱惑露絲,安娜氣憤的從破碎的台階上,扣下了一塊水泥碎塊。


    她瞄準了老太婆的腦袋,打算給其來個爆頭。


    就在這時,防控警報聲嘎然而止,漫天烏鴉瞬間鴉雀無聲。


    天.徹底黑了!


    西碧爾打開了手電筒,照向台階下麵。


    水泥公路地麵,就像落滿楓葉的地麵,被狂風吹拂一般。


    地皮一塊塊翹起,變為灰燼,向空中飄起。


    路麵變得泥濘、肮髒,腐敗與殘破再次席卷了整個街道。


    “露絲,快走吧。”西碧爾立刻下去兩步,拽起露絲,兩人緊忙向教堂大門跑去。


    妲麗亞緩緩站起,先是用食指蘸了下嘴唇的鮮血,然後將左手伸向教堂。


    做出了一個,其他手指伸直,中指緊扣大拇指,類似‘搖滾’的手勢。


    但這不是‘搖滾’,而是在模仿黑山羊頭。


    黑山羊頭,在西方本就是‘惡魔’的象征,代表著黑暗和褻瀆。


    安娜原本準備跑入教堂內,


    結果卻看到了這一幕,她不能容忍自己信仰的教堂,被這般褻瀆,又感受到手中水泥塊的厚實。


    於是停下腳步,舉起了手中的水泥塊。


    憤怒讓她忽視了,猶如楓葉飄蕩的黑暗,已經席卷過了她腳下的台階。


    當她準備扔出水泥碎塊的時候,


    一團黑暗灰燼,在她身後黑暗蔓延的盡頭處凝結,由虛到實,來自地底的惡念匯聚,瞬間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劊子手」三角頭!


    “啊啊啊!”


    跑到門口的露絲和西碧爾,聞聲停下,他們認出了這是安娜的聲音,吳恆也停了下來,安娜的事,他不在乎,反而是皺著眉頭,看了教堂大門一眼。


    隻見身材高大的三角頭,沒有持刀,而是單手拎著安娜,一步步踏上了台階。


    站到台階上後,


    它左手高舉安娜,右手一把拽掉了她的服裝,將其恢複到出生嬰兒般的不沾布履的狀態。


    這是在嘲諷教堂所謂的‘純潔’。


    它的右手拽住安娜胸膛的皮膚,將其像抹布一般攥住,然後用力一擰。


    整張皮膚便被硬生生扯了下來。


    這是比吳恆的‘移皮’更殘暴的脫皮方法。


    “老天,不!”西碧爾喊了一聲。


    身後的大門已經關閉了三分之一,驚恐的兩人立刻跑入了門內。


    “強尼!等一下,強尼還沒進來!”


    進入教堂大門的兩人,迴頭看到門口的吳恆,立刻向裏麵的人大喊了一聲,卻被完全無視。


    大門徹底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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