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整潔的教堂,刹那間變成了血腥之地。


    破舊的地麵遍布著血液的凹窪,四周牆壁上裝飾著骨骼雕像,屋頂掛著動物標本,桌椅布滿了爪印、劃痕。


    站在一旁的教堂牧師,


    臉龐猛然拉長,變成了羊臉狀,臉皮上生出了白色的骨質麵具,兩根幹枯的羊角從額頭冒出。


    身高也陡然漲到了3米,全身裸露的肌肉泛著灰白色,就像是煮熟的剝皮田蛙。


    它猩紅的眼眶,直勾勾的盯著吳恆。


    而原本靜坐在教堂內的教徒,


    亦是發出了一陣鬼哭狼嚎,它們渾身散發出了狂熱的氣息。


    有西裝革履的中年,伸手朝自己麵部一抓,撕扯下破布般的皮膚,變成了戴著黑甲的骷髏;


    還有農場主打扮的人,


    半邊頭顱陡然掉落,留下了殘缺的腦袋,露出隻有嘴巴的怪異身體。


    至於靠近門口位置坐著的流浪漢,則全身皮膚浮現棱角,隨後被撐破,就像是破殼而出般,人形身體被撕裂,從其中冒出了一個身高四米的龐大身軀,


    它有著獨角仙一般的蟲豸腦袋,身上包裹著光滑的黑甲殼,體內不斷發出鞘翅煽動的聲音。


    整個屋子內,除了吳恆外,隻剩下了一個普通青年,


    這個青年是大學放假期間,返迴小鎮的一名大學生,他因為第九次表白女神扔被拒,傷心欲絕之下,來到教堂尋求安慰,


    原本還以為自身找對了地方,


    這裏的眾多虔誠信徒,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和治愈感,甚至覺得自己已經看破紅塵,加入教堂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


    青年被眼前的變化驚呆了,一個字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就立刻驚恐的捂住了嘴,深怕引起旁邊那個‘人形蠍子’的注意。


    他的身體止不住顫抖著,死命的捂著,將強烈的嘔吐感,堵在了喉嚨。


    空氣中的刺鼻氣味,簡直就像是充滿氨氣的臭廁所和泄露的煤氣,混雜在了一起,


    讓人惡心、窒息。


    青年旁邊站著的著蠍首、蠍尾,生有四肢的惡魔,


    將占滿眼眶的漆黑瞳孔,低頭盯向了青年,似乎在詢問:


    “你怎麽還不變身?”


    它那足有胳膊粗,猶如鋼筋鐵鞭一般的尾巴,來迴擺動著,鋒利的尾鉤,亦是楚楚欲動。


    青年感覺到一陣惡寒,渾身一抖,臉色煞白。


    他隨即深吸一口氣,鬆開了捂住嘴巴的雙手,故意發出了一聲低音咆哮,半消化狀態的午餐沿著喉嚨,從嘴巴噴湧而出,塗滿了自身下頜和胸襟,散發著酸臭味。


    又斜歪的張開了嘴巴,齜著牙,翻起了白眼。


    接著用雙手抓在自己臉上,


    狠狠的撓了下去,在臉部撓出了八道血淋淋的豎痕,直到脖頸根處,


    大致看起來,倒是有三分惡魔的模樣。


    “這個變身,應該能糊弄過去了吧!”青年強忍著火辣辣的疼痛內心暗道,又學著教堂內部分惡魔的行為,也對著台上的吳恆咆哮了起來。


    蠍首惡魔見狀轉過了頭,視線離開了青年。


    它自然知道身邊的這個青年是個純人類,但如此有趣的人類,讓它反倒想將其留下來慢慢玩了。


    不止是身邊這個是人類,台上的那個也是人類,一個有沾染吾主氣息的人類。


    吳恆站在講台上,也在饒有興趣的看著青年的一連串行為。


    相比起‘身邊的人群中,有一隻鬼’更可怕的是什麽?


    自然是除了本身外,身邊的人全都是鬼。


    這個青年的自救行為,算的上有五分急智,隻是他還是有些低估惡魔的判斷力,那是人力無法逾越的差距。


    “都給我安靜,正如你們所感受到的,我乃舊者使者!”


    “來此是為了向信奉舊者的教徒們,傳達它的旨意,這也是我能找到你們的原因。”


    麵對仍在躁動不安的眾惡魔,


    吳恆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塑料袋,將其中裝著的一縷幹枯血漬,倒了出來。


    然後抬頭,


    靜靜地審視著教堂內的近五十隻奇形怪狀的惡魔。


    麵對如此多的數量,他這會最多也就有八成逃走的把握,在不使用壓箱底手段的情況下。


    但這不妨礙他扯大皮,畢竟舊者的氣息,可是做不得假的。


    這些惡魔在察覺到血漬的瞬間,便被其上更濃鬱的舊者氣息所吸引住了,它們相信了吳恆的話。


    因為所有的惡魔都明白,這種氣息,絕對是接觸了舊者才會擁有惡。


    而一個普通人在接觸到舊者後,還沒有被混亂的舊者所吞噬,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舊者真的選中了這個人類做為人間使者!


    念及此處,


    所有惡魔的咆哮聲,都漸漸微弱了下去,


    直到教堂內徹底恢複了安靜,吳恆才像是整頓了喧囂課堂的老師一般,再次淡淡的開口:


    “如今的人類,總是希望得到光,從不發覺,如海洋般浩瀚的黑暗。”


    “伱們應該明白,現在存活著的人類,比以往曆史的全部更多。”


    “他們不斷地建設、發展科技,試圖改造腳下的星球。”


    “卻不曾知道,會將人間變成地獄的原因,恰恰是因為,這些人類試圖將其變成天堂!”


    吳恆說話之間,將手指指向了惡魔群中的那個青年:


    “你,你是什麽惡魔?”


    龜縮成一團的青年,突然察覺到所有惡魔的眼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急忙將眼珠翻的更白了,這讓他感覺到眼睛很是酸痛。


    這簡直就像是課堂上的差生,在最不想被提問的時候,偏偏被老師點名一般。


    “我是.”


    他強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急忙在內心思考著該怎麽編造,自己到底應該是什麽惡魔才對,


    ‘嘔吐魔’、‘鬼臉魔’,還是‘呲牙魔’.?


    吳恆卻再次開口了:


    “你是什麽惡魔不重要,但你覺得我說的對麽?”


    “對對對,您說的太對了!”如蒙大赦的青年,急忙點頭道:“人類就是一群貪婪的生物,他們總是在不斷地索取,從不知道滿足。”


    “迴答的很不錯!”吳恆微微一笑,接口道:


    “生活品質的提升,反而造就了更多的邪惡思想。”


    “這股邪惡,已經驚動了吾主。”


    “它不再滿足於在夢之海的深處,單純等待著邪惡的迴饋,而是想來到這個世界,親自品嚐這盛宴!”


    吳恆將倒在桌台上的血漬,用手指捏起,輕輕的攆了攆。


    “舊者的部分軀體,已經來到抵達現實的夾縫之中。”


    “你們作為「失落救贖之教堂」的一員,吾主最忠誠的信徒,人間的先遣者,必須和我一同前去迎接舊者的降臨。”


    隨著吳恆的攆動,血漬中關於舊者的氣息,徹底釋放了出來,讓這些惡魔更加的狂熱與虔誠。


    它們將目光全都盯向了,之前是牧師身份的羊首惡魔,在等著它開口。


    “舊者既然降臨,我們自然應該迴歸主的懷抱。”


    羊首惡魔默默的走上教台,在角落的位置,彎腰恭敬的撿起了吳恆用來砸鍾的「失落救贖之典」,


    如果不是吳恆附身這具人體,擁有著的舊者氣息,


    他剛才丟書的褻瀆行為,早就被這些惡魔撕成八塊了。


    書籍在羊首惡魔的手中,變為了一條幹癟的虎甲蟲。


    羊首惡魔將其放在吳恆的麵前,腹腔中再次發出了幹澀的聲音:“這是教堂的信標。”


    “返迴最初之地,將你的血液淋在信標上。”


    “我們便會帶著教堂一同降臨,去迎接吾主,迴歸它的懷抱!”


    吳恆自然知道這個「失落救贖之教堂」本身,就一直在四處移動,


    沒有固定地點。


    他能來尋找,也是賭克裏斯汀抵達後的這段時間裏,


    教堂位置還沒有轉移。


    “很好,果然是主的忠誠信徒,主很認可你們的態度。”


    吳恆將桌上的虎甲蟲信標拿起,走下了講台,向著教堂的門口走去。


    四周的惡魔,躁動不安的待在原地,


    它們硬生生的忍住了阻攔吳恆這個人類離開的舉動,隻因他們對於舊者的虔誠。


    看到吳恆即將離開,又感覺到周圍惡魔那強忍的瘋狂,蠍首惡魔旁邊的青年,這會再也忍不住了。


    “讚美吾主!”青年高喊一聲。


    然後便擦著蠍首惡魔的身體,向著過道快步而去,邊走邊說道:


    “事關吾主降臨大計,使者的安全不能出事,我必須要去守衛使者,以防萬一!”


    “阻攔我的人,必是信仰不足。”


    吳恆聽到這話後,淡淡一笑,即沒有迴頭,也沒有理會,隻是自顧自的走出了教堂。


    青年不斷地喊著‘讚美吾主’,


    然後跟隨著跑出了教堂,他剛才已經感受到,身邊那些惡魔的垂涎和饑渴。


    如果再待在教堂內,估計等吳恆徹底離開後,他自身恐怕連渣都不剩了。


    在‘一群惡魔’和‘單個惡魔’身邊的兩個選擇中,


    他毅然選擇了後者。


    隻是當青年跑出教堂時,卻看到吳恆已經化為了一道黑煙,向著天際飛去,根本沒有給他守護的機會。


    “還好,溜之大吉!”


    青年暗道一聲,立刻撒腳狂奔,向著小鎮的方向跑去。


    他從吳恆與眾惡魔的對話中已經知道,這群惡魔的老大,即將要來到現實世界了,估計殺戮和災難是免不了了。


    作為一個普通人,他所能做的,就是趕緊帶著家人,向吳恆相反的方向,一直逃跑。


    至於報警,


    別開玩笑了,報警說有惡魔要侵略人間麽,先不說要做筆錄耽誤時間,


    萬一人家不信,反被警長以謊報的條例或者精神患者的誤會,給自身抓起來關兩天,到時候想跑都跑不了。


    更何況,這種事情說出去,他自己都不太信。


    至於迴家後,家人信不信的已經顧不得了,大不了到時候直接綁著帶走。


    吳恆迴到了紐約,24大街的時候,


    他來到了‘鍋爐房’酒吧,此時它的老板已經迴來了。


    一輛蒙布的小型貨車,停在了酒吧的門口,四個搬運工正在控製小型吊臂卸貨。


    “小心點,這是老板花高價買的,別摔碎了。”


    “鮑勃,看著點,你那邊的繩套太鬆了,會造成脫落。”


    為首的絡腮胡中年,在不斷地指揮者。


    隨著繩索的摩擦,露出了其中的衣角,那是一個約莫2.5米高,直徑一米的圓柱形雕像。


    整體呈青銅金屬色,


    正麵是一個穿著風衣的光頭男雕刻,其身體浮出柱體一半,手臂交叉護在胸前。


    左側則是一個女人雕像,


    還有著嬰兒、胳膊粗的蛆蟲、流浪漢臉、骷髏、恐怖鬼臉等各種怪異生物,交織糾纏在一起。


    “喂,你那邊別鬆手,我這邊使不上力。”


    右邊穿著藍色工裝衫的黃發青年,朝左邊的人急聲喊了一句,猶如雕像棱角過於圓滑,缺少抓力點,


    他摸索之下,看到雕像中段,有著一個空洞,於是將手伸了進去,作為著力點。


    嘩--!


    隨著一道鐵鏈的聲音響起,黃發青年陡然發出了一聲慘叫,渾身僵硬,不斷抖動著,從後車廂的位置,跌倒在了地上。


    在他的手背上,一隻鐵鉤,深深勾進了他的手腕骨頭裏,在鐵鉤的尾端,還附帶著半米長的鎖鏈。


    “快,怎麽迴事,哪裏來的鎖鏈,打911!”


    “這裏有個洞,應該是洞裏麵的。”


    其他三人立刻將雕像扶迴原位,圍住青年,撥打起了急救電話。


    吳恆在一旁隱匿身形,默默的看著,他知道這一切既是利維坦的懲罰,也是利維坦的算計。


    雕像這個時候能出現,也代表著迷宮地獄已經暫時穩住了。


    手上掛著鐵鉤,已經被無法承受的痛苦,折磨到癱瘓的青年,很快便被送到了醫院急救室。


    “急診室的夜晚,本應充滿哀嚎血腥、人情冷暖和生離死別。”


    “不過今夜死神似乎也休假了,這真是奇跡,更奇跡的是我正在這裏幹這個爛工作。”


    “我是喬安妮.蘇,第八電視台在急診室為您報道。”


    穿著短裙和褐色製服的喬安妮,正拿著話筒,百無聊賴的在醫院沒話找話,因為沒有新聞而煩躁。


    “快點!10毫克靜脈注射。”


    急診室的門猛然被推開,黃發青年躺在滑輪擔架床上,被迅速推進了急診室。


    喬安妮急忙靠牆避開,然後就要跟上去。


    “女士,前麵是手術室,閑雜人禁止進入。”穿著醫護服,帶著口罩的男人,阻攔了她。


    “我是記者,讓我過去。”


    “那請在這裏簽字登記。”


    一張紙筆被遞到了喬安妮的麵前,喬安妮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偽裝成醫生的吳恆,感受到「問名」生效,鬆開了攔住的手臂,讓喬安妮進入了急診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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