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妻?


    當這個請求再一次被提起時,夏寧的心似乎又失控的連跳兩下。


    他——當真?


    夏寧張口,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在問道:“你娶我為妻,不更是讓天下人非議?”


    無論她以夏氏、又或是以其他人的身份進入將軍府,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她總要出門去見人會客,這張臉的長相如何能瞞得住?


    當年她與二皇子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甚至令皇帝下令賜她毒酒。


    一旦她身份曝光,迎來的將會是鋪天蓋地的指責、謾罵。


    她行得光明磊落,又為何偏偏要邁入京城權勢漩渦之中,白白給人咒罵?


    耶律肅語氣卻愈發篤定,“你信我一次,交給我來處理,嗯?”


    語調尾端微揚,眼神愈發溫柔。


    透著親昵。


    該……信麽?


    他真是可信之人?


    夏寧捫心自問,垂眸不語,甚至不敢繼續與他對視。


    她去江南,是為了履行承諾,可為何要應下這承諾,是因她想要的太多,她想要保命,所以才拚死設計離開耶律肅。


    可如今,他一往情深的說,這些他都能滿足,信他一次。


    誠懇,真摯……


    這樣的耶律肅是她所陌生的,仿佛令她窺見了藏在冷冽麵具之後的柔軟。


    也不可否認,夏寧真的……動搖了。


    這些年,她用心動情,她也曾努力想要留住小院中的日子。


    她的安靜,又像是默許,久久沒有迴應。


    耶律肅抬起胳膊,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她沒有閃躲逃避,他便更進一步,輕輕將他攬入懷中。


    他素來冷硬,鮮少對人如此溫柔,可在麵對夏氏時,他的心仿佛平緩下來,動作也放輕放柔了,懷中充斥著她身上極淡苦澀藥香,心中空缺的一個角落似是被填滿了。


    懷中的身體,不再像那日那麽冰冷,離那麽遠。


    仿佛近了些。


    也暖了許多。


    夏寧垂下眉睫,身軀觸碰到的是健實的胸膛,而非是冰冷刺骨的鐵甲時,她才徹底妥協。


    信一次又何妨。


    她一身病勞,眼下信他,無疑是最佳的出路。


    夏寧的視線落在手中雜亂的紅梅絨花上,手指頭用力捏緊,半斂著眉吐息一次後,才輕聲說道:“我不喜歡京城。”


    她淡著嗓音,聲音也平淡寡趣。


    但這一句話在耶律肅聽來,竟是令他生出多分歡喜。


    勝一場仗都不足以比擬的歡喜。


    他壓製著欣喜,隻是眉梢眼底掩藏不住他的心事,冷冽的氣息散盡,像是高嶺之巔的寒雪開始融化,他應道:“等大婚後便離開京城。”


    夏寧有些詫異,這麽好商量?


    從前她提些要求,百轉千迴的動著心思一步步設計,才得他應允。


    現在就這麽一句話,答應了?


    她幾乎掩飾不住詫愕,順著問道:“去哪兒?”


    耶律肅抬起手,順著她消瘦的背脊,凸起的背脊骨劃過手掌心,瘦的有些硌人。


    清冷的嗓音帶起胸膛的震動,“還記得我與你提及過的江南蘇先生,我已派人去尋,尋到後接入京城,待你的舊疾痊愈,我們就四處遊曆。”


    “江南啊……”她從他的懷裏昂起臉來,水漾著的杏眸凝視著他,“我從未去過江南。”


    美人如畫。


    更何況是夏寧這般自小在勾欄裏長成的妖精般的女子。


    故作小兒女之態時,那些媚氣不經意就透了出來。


    又嬌又媚。


    耶律肅喉結上下錯動,眼神沉浮,啞著道:“那我們就去江南。”


    我們……


    夏寧聽見這個詞,心中酸楚滋味雜陳,她淺笑了下,應道:“好。”


    盡管,她麵上並無太多表情,語氣也極淡。


    可對他而言,就似媚藥。


    耶律肅低下頭,愈發靠近他,清冷的氣息將她團團罩住,僅隔著中衣的身軀似乎也逐漸熱了起來。


    就在薄唇將要吻上時,夏寧腦袋微微後仰,手指輕輕擋住他的雙唇,“將軍體內的毒素才被拔出,身體尚弱,忌血氣上湧。”


    她真假參半,身子柔軟,但語氣凝肅。


    耶律肅被擋住後,用手輕輕就撥開了夏寧的手指,攥在手中把玩了兩下,眼中的深色翻湧,忽然冷聲喚她的名字:“夏氏。”


    夏寧更是不怕他了,“我粗學了些醫術,將軍若不信大可以將謝先生叫來確認。”


    耶律肅幾乎要冷笑出聲。


    從前膽子就大的夏氏,如今更是無法無天了。


    還要叫謝安來與她確認?


    耶律肅本還顧忌她身子孱弱,不欲對她做些什麽,可看她這般不情不願的模樣,他倒是不願意輕易放過這女子。


    夏寧被他看得後背有些發寒,結巴了下,“怎、怎麽了。”


    耶律肅粗糲的指腹本還在把玩她的手指,忽然停了下來,手指上移動,摸索著她的手腕,來迴摩挲,令她有些微微發癢,但耳朵卻不經意紅了起來。


    耶律肅的視線輕薄的掃過她微紅的耳垂,另一隻手輕輕揉捏。


    夏寧身體瞬間緊繃。


    他故意沉著嗓音,像是嚴肅的壓著嗓音教訓,卻偏又帶出幾分別樣的深意。


    “夏寧,”他沒怎麽叫過她的名字,現在念著,字音從他口中吐出,讓她的耳朵又紅了幾分,“枉你在天青閣多年,竟是連這話也不知道避諱麽。”


    夏寧有些迷茫,“什麽”


    她說了什麽話?


    觸犯了南延女子不得學醫的規矩?


    還是……?


    夏寧分神,想的認真,卻偏偏忽略了眼前人。


    猛地腕間一緊,隨即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身子重重跌入了柔軟的床榻裏,再一迴眸,兩人位置已然發生了變化。


    他撐在她的上方,高高在上。


    雙手各控製了她兩條胳膊,壓在腦袋上方兩側。


    暗啞著聲線,“古往今來,不行二字最說不得,知道嗎。”


    夏寧的記憶瞬間迴籠。


    她似乎還不止……說過……一次。


    她尷尬的扯了下嘴角,剛想糊弄過去時,剛好有不長眼的人風風火火的推開門直接闖了進來,著急忙慌的仿佛像是天都要塌了似的:“將軍!京城來的——呃。”


    此人一股腦的衝進來,才嚷嚷了兩句話,就被看見的一幕震驚到了。


    耶律肅暫居的屋子裏,沒有什麽掩人耳目的屏幕。


    他也就剛好,看見冷血無情的驃騎將軍將夏娘子壓在身下,像是要進行什麽活動的樣子……


    他腦袋裏隻剩下勁爆、完蛋這兩詞,僵硬著臉往後退去:“呃……將軍娘子……繼續繼續……屬下立刻就——”


    還沒來得及退出屋子,身後又衝進來一個陳副將。


    他見門開著,隻當是耶律肅醒了,正在與人議事,記得顧不上敲門又是直接衝了進來。


    大嗓子叫著:“將軍!將軍!出大事了——呃。”


    兩人的表情如出一致的色彩紛呈。


    最後齊齊湧出寒氣,覺得自己脖子後涼颼颼的。


    夏寧忍住了嘴角上揚的弧度,看著他們的反應著實好笑。


    耶律肅就沒她如此好脾氣,氣提丹田,聲音冷的幾乎要殺人:“滾!”


    兩人齊齊狼狽出逃,一刻也不敢久留,甚至還不忘記把門帶上。


    屋內再度歸於寂靜。


    被這一鬧,耶律肅也徹底沒了欺負夏氏的心思,撐著胳膊坐了起來。


    夏寧也不打算繼續在這兒躺著,正要起身,被耶律肅一個眼神製止,“你臉色看著不大好,先現在這睡會兒,我出去尋他們問話。”


    “好。”


    她爽快應下,也不推辭。


    自從心疾複發後,她精神早不如從前,身體也虛弱了不少。


    這兩日先後發生了這麽多事情,近日又與耶律肅小鬧了一場,早已有些覺得心力不支。


    耶律肅卻並急著離開。


    看她脫去外衣,蓋上被褥,視線仍停留在她的臉上。


    夏寧有些無奈,“陳將軍他們等在外頭候著呢。”


    “那就讓他們候著,”耶律肅冷言冷語,甚至還有些遷怒的意思,隻是在麵對夏寧時,表情柔和了許多。m.cascoo


    忽然,他視線下移了半寸,手抬起了,朝著她脖子處探去。


    夏寧瞬間明白過來,他想要觸碰什麽。


    若不其然,指腹落在脖頸的傷口上。


    脖頸處的肌膚白皙,可眼下卻多了一道暗紅的傷口,分外刺目。


    指腹輕輕摩挲在她的傷口上,尚未全部結疤,摸著便有些微微刺痛。


    耶律肅的目光極沉,摩挲過了一遍,道:“記得讓謝安給你調製祛疤的膏藥敷上。”


    她應了聲好。


    身子躺下去後,乏力感頓時湧現。


    耶律肅見她眼神都開始困得渙散了,這才起身離開。


    夏寧留著一分清醒,試圖想要聽聽外麵究竟又出了什麽事情,不然陳副將絕不會如此匆忙到失了穩重的來尋他。


    隻可惜……


    耳力倒退了許多,即便凝神,結果連門外的一絲動靜也聽不見。


    她苦笑了下,索性放過自己,寬著心入眠了。


    陳副將等人不敢不敢走遠,被趕出來後就在門外候著。


    直到耶律肅推門出來,兩人連忙齊齊抱拳單膝跪下,悲愴道:“陛下……薨了!”


    淵帝——


    死了?


    耶律肅愣怔了短短一瞬,冰冷的眸子裏,似乎有悲傷一閃而過。


    他繃直了身軀,唇線犀利,薄唇輕啟,吐出冰冷的字詞:“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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