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連皇上在內的眾內侍都瞠大眼,一臉詭異的瞅著她,好像她突然長出兩隻角,變成了妖怪,根本沒人相信剖腹能救人,畢竟那跟殺人沒兩樣。


    皇上最後會答應讓佟若善跟著到徐貴妃所住的蘭漪宮,隻因刑劍天肯定的一句話——她不是大夫,但她能救命。


    徐貴妃的羊水都破了,但生了三個時辰孩子還是生不出來,天生嬌弱的她,如今已是出氣多,入氣少,麵如金紙。


    太醫群麵色沉重地搖搖頭,領頭的那個還說:「迴天乏術了,請皇上節哀。」


    佟若善沒好氣的想著,節什麽哀!明明還有氣。


    皇上急了,指著佟若善吼道:「你,你去!朕的愛妃和皇子要是救不迴來,朕就砍你腦袋。」


    佟若善反問道:「臣婦若是讓母子平安呢?」


    頭一迴有人麵見聖威不驚不懼,還和皇上討價還價,貴為九龍之尊的天子也為之一愕,差點被她的話給氣笑了。「賞,大大的封賞!」天下是他的,還給不了她富貴嗎?


    「好。」佟若善應下了這件差事。


    她命人迴府取來她特製的醫藥箱,她先讓徐貴妃飲下麻沸散,降低疼痛感,而後用提煉最醇的烈酒消毒大得驚人的肚皮,然後戴上豬膜手套進行對她而言簡單到不行的小手術。


    幾乎沒什麽出血,十分完美,三寸左右的刀口,一個血淋淋的嬰兒從腹中抱出,接著她察看腹內有無出血,取出胎衣,再做一次無缺失確認,她分兩次縫合傷口。


    從劃刀到處理完畢,用不到半個時辰,母在兒健在。


    小皇子足足有八斤六兩。


    又過了約一個時辰,徐貴妃緩緩醒來,她一看肚皮是扁下去的,大胖的兒子躺在身邊,她驚訝不已自己居然沒死。


    「你、你真的把徐貴妃的肚子給、給剖開來?!」佟仲陽驚愕的問,把人切開還能活嗎?


    「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多得是,哪值得大驚小怪,你多到外頭走走就曉得了,還有一個地方的水是倒著流的呢!」少見多怪,把天下全走遍了,人才會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你幾時學得醫術的?」看著肖似母親的妹妹,他心中有著心疼,以及對自己的責備。


    他怎麽可以放任她一個人在外吃苦受累,若是在府內還有他護著,即使梅氏肯定不會善待他們,但至少兩個人是在一起的,遇到事能彼此相依,而非孤伶伶的受盡屈辱。


    在大弘國,醫、卜、星、相、算、數、推、測、流為九流,其中舉子、醫、地理、推、丹青、相、僧、道、琴棋為中九流,若非日子過不下去,稍有身家的人家是不會讓兒女去學醫,那是不入流的差事,除非有本事幹到太醫。


    尤其是侯府千金,那身分更是高貴,那根本是捧在手掌心的千金小姐,閑來彈琴,午後弄花,飲香茗,睡高枕,綾羅綢緞,有誰像她這般走街串巷,為幾兩銀子奔波。


    佟若善垂下眼眸,笑看薄染蔻丹的瑩潤指甲片。「有個藍眼珠、金發的傳道士教我的,他來自大不列顛。」


    她並沒有說謊,她的解剖學老師的確是英國籍的湯瑪士先生,七十高齡了還在教學,他教的是臨床實驗,讓人由實體去摸索,探究病理,進而找出完美的解決之道。


    來到這個年代時,她身邊隻有青桐、青蟬和周嬤嬤三人,她在大病一場醒來後略有改變,她們是有感覺到,但是因為她的變化不大,她們習慣了也不覺得奇怪了。


    其實她很小心翼翼地去改變周遭的人,先從看醫書開始,補足她已淡忘的中醫知識,一點一滴的蠶食,她試著開藥,拿受傷的小動物動刀,之後越玩越大,開始製成藥賣錢。


    人的習慣很奇妙,相信親眼目睹,當她們看見她屢次的成功,藥不用熬煮直接吞服,便一臉敬畏的認為她天賦異稟,是華佗再世,對她的醫術信服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後來青絲來了,青芽也來了,那時她已是她們眼中神乎奇技的醫者,而且不論她會不會治病,她都是她們的小姐。


    不過麵對親大哥,她可不能隨便搪塞過去,他是男人,想法和內宅女子不同,不會因簡單的幾句話就相信,要拿出他查無可查卻確實存在的證據,才能消除他的疑心,不再追問前因後果。


    「你遇到傳教士?」佟仲陽也看過傳教士,但他覺得他們說的話很奇怪,字也寫得歪七扭八,像毛毛蟲,毫不端正。


    「大哥,建康是一座大城,又靠海,坐大船來的境外人十之八九會在附近上岸,他們到城裏逛逛並不奇怪,倒是百姓們常常驚嚇得紛紛走避,大唿他們是藍眼怪物。」無知。


    聽她一說,他稍稍釋懷。「你這算是因禍得福,好在皇上是明理人,喜得龍子未怪罪於你,還封你為郡國夫人,賞皇家俸祿,是正三品,以後大哥見了你還得向你行禮呢!」說完,他不禁笑了出來。


    明理?他還想砍我頭呢!佟若善無法認同的偷偷翻了個白眼。「你是侯府世子也不差呀,等你當上武寧侯,那是正二品,向你行禮的人更多了。」


    「那也要梅氏不擋在前頭才行。」


    一提到她,兄妹倆的臉上立即浮現一絲陰霾,目光也多了冷意。


    過了一會兒,佟若善才打破沉默,「對了,我帶了銀票給你。」


    「銀票?」上次佟仲陽拿到的一萬兩還花不到兩千兩,除了買些紙硯、徽筆外,用在人情交際上的並不多。


    她將一迭銀票往他懷裏塞。「我不是把娘的嫁妝充當我的陪嫁全部拉到將軍府了嗎?娘的嫁妝有一半是你的,所以我換成銀子折給你,一共兩萬兩。」


    「不行,我不能拿,那是娘的嫁妝,本來就應該給你,大哥沒本事,不能為你添妝。」


    他隻送了兩副頭麵和幾匹雲錦,古玩、擺件、玉石、皮毛她都有了,在娘的嫁妝裏,再加上府裏置辦的,還有將軍府送來的聘禮,滿滿當當一百二十台嫁妝,他想再塞些什麽也塞不下去。


    天一亮就開始運嫁妝,運到晌午後才結束,還差點誤了花轎的時辰,可說是十裏紅妝。


    佟若善嗤哼一聲。「要不是不想留給那女人,我一樣也不會要,全給了你,你知不知道放嫁妝的庫房一打開,一大半庫房是空的,看得何老夫人都傻眼了,直問是不是開錯庫房了。」


    那時梅氏臊得滿臉通紅,還真不要臉說開錯了,原本的鑰匙丟了,要再找一找再開正確的庫房,拖到第六天梅氏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東西還來,在何老夫人的見證下,兩人一一比對嫁妝單子。


    其實有一半的東西是對不上的,十來年了,有些被用了,有些送人了,有些不慎摔壞了,佟若善也不跟梅氏客氣,少了什麽就拿等價的東西來抵,梅氏的私房因此被她搬空一半。


    別人的錢不算錢,她這算是慷別人的慨,能拿為什麽不要,趁她理虛時趕緊搬,拿了便是自己的,想要迴去……沒門!


    佟仲陽還是覺得受之有愧。「妹妹……」


    她素腕一抬,阻止他爛情。「我之所以把娘的嫁妝帶走,隻是因為你拿不到,梅氏會一點一點的搬光,變成她的私房,到時再給你一些破銅爛鐵充當陳年舊物,而你毫無辦法。」


    若是梅氏一口咬定那些爛東西是前夫人之物,程素娘這個死去多年的人就會平白被潑汙水,人家會笑話意興伯府竟這般作派,看似富貴卻一肚子陳穀子爛芝麻,這樣的嫁妝也拿得出手。


    身為亡母之子,佟仲陽無可辯白,一個是生母,一個是繼母,基於孝道,兩個都是母親,誰的是非也說不得,唯有吞下苦水暗自認了。


    梅氏便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緊扣著嫁妝不放,從中私取從不手軟,她已經把程素娘的嫁妝看作私有物,任其取用。


    「我呢,則是拿得心安理得、光明正大,女兒嫁人了嘛,不拿親娘的嫁妝還跟繼母要嗎?她不能攔著我,否則名聲一傳出去,她還要不要做人。」梅氏的親生女兒還等著議親,她不可能壞了女兒的親事。


    「壞人你在做,教大哥於心何安?這些銀票你還是拿迴去吧,大哥這邊還夠用。」他真的不需要用錢。


    佟若善麵色一正,目光深沉的盯著他。「大哥,不是夠不夠用的問題,而是你想不想要武寧侯府。」


    佟仲陽的麵容跟著一肅。「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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