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舟迴到宿舍的時候感覺自己腦袋和心髒全都是空的。他打開房門,那隻小貓還乖巧地臥在桌上,兩隻前爪揣在懷裏,受傷的後爪搭出來晾著,聽見他開門的聲音,迴頭衝他“咪——”了一聲。

    感受到貓的注視,他低聲道:“沒考過。”

    “咪——”小貓聞言晃悠悠站了起來,踩在桌子邊緣,抬起一條傷腳不敢往下跳,就那麽眼巴巴地看著他。

    “沒事,也不是第一次了。”許小舟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床邊坐下,從抽屜裏拉出藥箱,“我給你擦擦傷口吧,地下車庫很髒,會感染。”

    這隻貓乖得令人發指,甚至能聽懂人話,默默伸出了小腳。

    可惜許小舟現在心空,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隻貓的詭異。他一邊小心翼翼用碘伏藥棉沾著小肉墊,一邊自言自語地嘟囔道:“前年出道考評拿第一,但最後得到名額的卻是一位vip玩家。去年精心準備那麽久,原本以為萬無一失結果考評前一天扭傷了腰,眼看著機會又被別人拿走了。本來以為今年可以改命,沒想到,還是莫名其妙地就……”

    “咪——”

    許小舟深唿吸,擠出一個笑,“我不是怪你,我隻是在想……也許我真的沒有在這一行出人頭地的命。”

    房間裏安靜下來,藥棉一下一下輕輕地沾去貓爪肉墊上的灰土,小貓低著頭看著自己被上藥,許小舟的視線裏不止有那隻受了傷的小肉手,還有小貓圓圓的後腦勺,和彈出兩頰的微微顫動的胡子。

    房間裏太靜了,他好像都能聽見小貓淺淺的、壓抑疼痛的唿氣聲。

    “是隻堅強貓,酷的boy,以後跟著我吧。”

    “喵?”小貓抬起頭來看著他,許小舟砸了砸嘴,“取個名字,叫喪喪吧。”

    “喵???”

    “我有點心累,睡個午覺,下午給你買貓糧。”

    許小舟又給貓添了點水,然後連衣服都沒換就倒在了床上。他感覺口幹舌燥,還有點眩暈,估計是心太堵導致的。他閉上眼,一會想如果今天沒救貓會怎麽樣,一會想起去年最後一次彩排升降台故障雖然人沒摔壞但卻扭傷腰……雜七雜八的念頭在他腦海裏鑽來鑽去,他閉著眼,感覺頭疼的要炸了。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許小舟突然重新擁有了意識。

    房間裏由於忘開空調而格外悶熱,腦袋裏灌了鉛一樣沉,他努力睜開眼,望著眼前的床腳陷入了放空狀態。

    等等……

    床腳?

    許小舟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環顧左右,水泥地,床腳,床頭櫃腳,書桌腳……他人怎麽睡到地上來了?

    “喵?”

    ??

    許小舟心裏一個激靈,他剛才難道不是想說「邪門了」嗎?

    他心裏突然抖過一陣驚悚,猛地低頭一看,自己揣在懷裏的是兩隻毛茸茸的小爪子,翻過來攤開,兩枚粉色肉嘟嘟的肉墊。

    「這這這這這這……」

    “咪咪咪咪咪咪——”

    意識到自己在持續發出貓叫的許小舟猛然閉上了嘴巴,他迴頭看了一眼右後腳,試著沾地著力,那裏果然傳來一陣疼痛,提醒他這不是在夢裏。

    「wtf?」

    顧不上腿腳不靈便,許小舟直接站起來抻著脖子往床上看,床上的“他”好端端躺在那裏,就像心有靈犀般緩緩睜開眼睛,眼神空洞而茫然地看了眼天花板,然後眯起眼抬起兩條腿劈了個叉,腦袋紮下去開始舔自己的大腿內側。

    「……」

    令貓眼瞎。

    床上的人還在忘我地舔自己,那個舌頭比說rap的時候還要靈活,許小舟感覺自己血壓飆升不能再看下去了,他站起來晃晃當當走到門口,靠著門坐下,試圖冷靜下來。

    床上的人完全意識不到有一隻貓正在虎視眈眈地看著他,把自己上上下下一頓狂舔之後,舒服地伸展了一下修長的身軀,倒下頭繼續睡了。

    就在這時,扔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手機鈴聲對床上昏睡的某人完全無用,但卻是許小舟的催命符,他一瞬間連腳傷都忘了,朝著床頭櫃使勁一跳——貓的本能被喚醒,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麽,自己已經站到了床頭櫃上,除了傷腳有點作痛,沒啥別的毛病。

    許小舟感覺自己靈魂都在顫抖,他不僅一覺起來靈魂鑽進了貓的身體裏,還和這隻貓完美兼容,甚至學會了貓族的輕功。

    鈴聲還在繼續,他低頭一看,幾乎霸占了整個視野的巨大的手機屏幕上閃爍著兩個大字。

    趙姐。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說時遲那時快,許小舟一個猛子竄到了床上,貓爪子使勁往“自己”的腦袋上拍。

    「兄弟!接電話!」

    「醒醒啊兄弟!」

    “喵嗷——!!!”

    “喵!!!”

    結果床上的哥眯著眼睛一翻身,很兇很不耐煩地反手給了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秉持了貓揍人的角度和習慣,許小舟就感覺一隻比自己頭還大的巨大肉掌挾著風抽下來,一下子抽在腦袋上,一陣天旋地轉,仿佛被厚重的板磚致命一擊,他發出一聲喵嗷慘叫然後整個貓飛了出去。

    手機鈴聲停了。

    床上那個哥翻個身接著睡了。

    許小舟坐在冰涼的水泥地板上思考人生,不,貓生。

    這都是什麽鬼啊?這隻死貓不僅害得他丟掉了出道機會,還強占了他的身體?和誰說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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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刻的慌張和委屈突然攪在一起湧上心頭。安靜的房間裏響起兩聲小貓哀傷的悲鳴,淚水打濕了眼眶,許小舟坐在地上傷心地哭了好一會。

    哭完了之後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開始麵對問題。

    這樣下去不行。不管是什麽導致了他和喪喪的靈魂互穿,他都務必立即穿迴去。喪喪一隻貓的靈魂縮在人身體裏,除了自舔就是睡覺,如果讓別人看到了絕對進120。而且這裏不是私人公寓,是公司的宿舍,和外界斷絕聯係超過一整天就一定會有人拿著鑰匙來找,到時候就真的完了。

    別說能不能出道,恐怕到時候會被送進精神病院裏關起來。

    許小舟感覺自己頭皮發炸,強烈的危機感使得他的大腦飛速地轉,他突然想到今天上午遇見喪喪的場景。

    地下二層停車庫每天都有輪班保潔和巡邏,怎麽會出現一隻被碎玻璃紮傷腳的貓呢?喪喪絕對不是什麽野貓,可是公司明令禁止攜帶和飼養寵物,那它又是哪來的?

    許小舟突然想起發現喪喪的那輛車,當時沒留心,現在連是輛什麽車都想不起來。唯一能記住的,就是那輛車當時停著的位置。

    這似乎是唯一的線索了。

    許小舟當機立斷決定去看看。好在今天迴來的時候沒有把門關嚴,他伸出鋒利的小爪子探進門縫裏使勁扒了扒,成功把門扒開一條縫。

    他猶豫了下,重新竄上床頭櫃叼上自己的手機,然後跳下來踩著貓步靜悄悄地離開了宿舍。

    這個時間練習生們都在二十層訓練,樓道裏是空的。許小舟一路暢通無阻走到了電梯前,開始發愁。

    電梯按鈕目測距離地麵一米二。想要竄起來拍一下,不難,但是他腳疼。

    猶豫再三,許小舟還是棄療地歎了口氣,把手機放在地上,退後幾步。

    後腿彎曲,屁股塌下,前爪伸展,蓄力——

    空中竄起一道黑白花的影子,一爪子準確地拍到電梯向下運行的按鈕上。許小舟完成任務後著陸不穩,發出嗷嗚一聲哀嚎。

    腳疼疼疼疼疼。

    四腳貓很慫很沒有星範兒地抬起一隻腳,變成了三腳貓,蹦蹦噠噠到電梯門口站好,重新叼起手機,仰頭看著電梯樓層指示板。

    6,5,4,3,2,1,b1——

    “叮——”

    電梯門緩緩開啟。

    門裏有一雙腳。

    許小舟心裏咯噔一聲,心想壞了,忘了電梯裏還可能有別人了。他一眼掃過去發現那雙鞋是某大牌今年春夏新款,一雙鞋專櫃一萬多塊,且看做工不像a貨。

    他緩緩抬起貓頭,使勁抬頭,一直抬到脖子都要抻折了。

    “……”

    陳景鋒低下頭,一臉震驚地看著電梯外麵,一隻極其幼小的美短叼著比腦殼還大的手機,正傻了吧唧使勁仰著頭和自己對視。

    “……”

    這是什麽奇怪的乘客?

    許小舟感覺自己靈魂都在顫抖,所謂頭頂冒煙大概就是他現在的狀況。他看了陳景鋒一眼,努力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保持住為貓的高冷端莊,默默地轉了個身,一瘸一拐準備淡定離開。

    卻沒想到那個高冷的巨星突然出聲。

    “那個……”

    許小舟下意識停下了腳步,扭迴頭看向陳景鋒。

    陳景鋒嚇了一跳,心想今天這是碰到貓精了嗎,一隻貓叼著手機來坐電梯,還能聽懂人話?

    他沉默了幾秒鍾,然後手撐住電梯門,試探性地,“我去b2,你去哪?”

    許小舟心裏:臥槽這個大佬和我一隻貓說話了說話了說話了。

    看他僵在原地,陳景鋒蹲了下來,努力和他平視,手伸進褲兜裏摸來摸去。

    許小舟一陣警覺,這人不會是要掏出什麽兇器打貓吧?

    然而下一秒,一陣清脆的聲音入耳,他一個激靈,就見陳景鋒從褲兜裏扯出一串鑰匙,在他腦袋上空抖來抖去,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小貓來,小貓乖~”

    “……”

    我可去你大爺的吧。

    許小舟貓眼一眯,抬起一爪子就使勁抽了一下陳景鋒的腳,然後從他身邊高傲地一瘸一拐走過,直接進了電梯。

    陳景鋒懵了好幾秒,收起鑰匙,也默默進了電梯。

    一人一貓,貼著電梯牆壁並排而站,電梯門叮的一聲緩緩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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