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隻妖獸前來洗地。


    胡振升等人的屍首被全部搬走,一隻蜥蜴妖噴出一團烈火,將地上血跡、毛發等人體特征全部焚燒幹淨。


    一隻丹頂鶴銜來草種,播撒地麵,吹出一縷清風。


    草種迅速萌芽,幾個唿吸的時間便碧綠婉然,恢複了原始地貌。


    而胡振升等人的儲物袋、法器更是一個不拉的,上繳給狗頭妖。


    狗頭妖慎重的接過,如同供奉一般走進長眉雪杉深處。


    這一套動作下來,無比嫻熟默契,似乎已經重複了上百次。


    看得杜詞一愣一愣的,差點沒反應過來。


    跟著帶路的妖獸,杜詞、顧潦兩人前來銀蘆湖畔。


    狗頭妖將獲得的戰利品謙恭放於峭壁下的神龕前。


    臨走前惡狠狠的瞪了杜詞一眼,示意他安分點。


    波光粼粼的湖麵,倒影出杜詞那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樣。


    那神秘修者遲遲不曾露麵,但杜詞卻察覺到一股強烈的窺探感,絲毫也不加以掩飾。


    “咳咳……”


    杜詞的金光被破,還受到血汙的震傷,直到現在體內法力都還有些紊亂,筋脈傳來刺痛感。


    滿山竹林,在風中搖曳。


    幾許青色靈炁聚集,在杜詞麵前形成文字——


    “五老清心齋,跟你東華山,有何關係?”


    李清霖問出了自己心中最關心的一個問題。


    他從湖下五老清心齋的廢墟中,獲得的道君四章秘錄,跟東華山和青雲宗的煉製濁素、截靈築基之法可謂是同出一脈。


    李清霖並不覺得這隻是一個巧合。


    見到這行文字,杜詞心中有些疑惑。


    這人為何不肯露麵?莫非患有隱疾或者暗傷,不便見人?


    他跟那粒劍丸有何關係?


    莫非就是被劍丸所傷?


    種種猜測浮現心中。


    但如今情勢迫人,自己的小命都捏在對方手中。


    杜詞不敢做多隱瞞,而這個問題的答桉,不少修仙宗門也是心知肚明。


    他開口道:“實不相瞞,我東華山和青雲宗本就是五老清心齋的兩支傳承,分別隸屬五靈玄老、丹靈真老兩位元嬰上人的道統。


    當年五老清心齋舉全宗之力,攀天柱而登仙。但我東華山和青雲宗的開山祖師們並不同意,便暗中送出了些弟子門人。”


    果然如此。


    李清霖暗暗點頭。


    “那湖下遺跡中的劍丸和人影,是何來曆?”


    李清霖繼續問道。


    人影?!


    杜詞看見這兩個字,陡然臉色大變,目露驚駭之色。


    似乎看到了什麽不應存在的事情。


    這人怎麽可能知道,祖庭的大殿前,有‘那人’的月影存在?!


    他莫非深入祖庭,進入了山門內部?


    可是有那粒金蟬無生劍丸在,便是金丹真人,也不可踏足山門半步!


    杜詞心神大亂,體內氣息不受控的加快運轉少許。


    “嗯?我莫非問錯話了?”


    暗暗留意杜詞反應的李清霖心中一凝。


    杜詞立刻穩下心來,迴道:“關於,關於那粒劍丸和人影,在下知曉的也不多。


    隻知道,那個人影,乃長留仙尊所留。而那粒劍丸,便是他渡劫成仙之時,留在凡塵的通靈道器。”


    長留仙尊?!


    那道月影,居然是長留仙尊?!


    李清霖心中無比震驚,有種滄桑曆史走進現實的錯覺。


    據道君四章秘錄記載,就是長留仙尊,截天道而創靈脈修仙之法。


    也是他,憑一擊之力擊垮種種古老修仙傳承。


    他成仙後,世間隻留靈脈修仙之法!


    這位仙尊,可謂是為當今天下修者的道祖,掌仙道運轉之妙!


    她為何會出現在五老清心齋的宗門?


    她渡劫成仙後,又為何要留下自己的通靈道器?


    李清霖‘喉嚨’有些發幹,立刻問道,


    “長留仙尊,跟五老清心齋,有何關係?”


    杜詞聞言,沉默了下,語氣有些苦澀道:“長留仙尊,便是五老清心齋的……末代齋主。也是他以劍丸……毀滅了整座清心齋的山門,打斷懸空大陣,迫使山門倒懸,從天外墜落。”


    什麽?!


    李清霖愣了一下。


    這信息量太大,李清霖有些反應不過來。


    長留仙尊既然是五老清心齋的齋主,為何要自己親手毀滅自己的宗門?


    甚至,不惜舍棄通靈道器?!


    等等,那當年五老清心齋遷入太屋山深處,意圖攀天柱而登仙,是否就是為了避難?


    可按理說,長留仙尊這種戰敗無數異種修仙道統的大人物,若決定扼殺自己的宗門,自然會是行雷霆暴雨之事,怎麽可能留下這麽多破綻?


    先是消息走漏,宗門弟子遷入太屋山內部,後是在外流落了兩支道統形成青雲宗和東華山。


    怎麽看,也不像杜詞說的這麽簡單。


    李清霖繼續追問,但杜詞卻搖頭說自己也不知道。


    以上這些信息,也是由於他乃下任青童君,才有資格知曉的內幕。


    見杜詞神色並非作偽,李清霖無奈放棄。


    李清霖以為自己能通過杜詞撥開重重曆史的迷霧。


    未曾想撥開一層,後麵卻是更加影影綽綽的烏雲,或許還伴隨著莫大的危機。


    李清霖光是聽杜詞說這些往事,便有種心驚膽跳之感。


    收拾好心情,李清霖轉而問道,


    “你們東華山,為了這次斬濁素之事,派了多少人?實力如何?”


    嗯?


    杜詞聞言,心跳漏了半拍,驚駭不已的看著麵前的字跡。


    對始終不曾現身的李清霖,產生了莫大的恐懼感。


    這人到底是誰?


    先是知曉祖庭大殿前,長留仙尊的月影。


    此時更是連斬濁素之事,都如此清楚!


    杜詞有種被步步將軍的拿捏感,頹然道,


    “由於地龍可趨吉避兇,能升能隱。所以在最終斬地龍前,所有宗門都不會派遣金丹境及以上的修者。最高也不過築基期。”


    “我東華山,由一位築基後期的弘陰師伯帶路,輔以兩位築基中期的師叔,剩下的,便是四大輔峰和主峰練氣期的弟子。”


    “我雖然乃金闕上相峰的小青童君,但在此行隊伍中,隻能算是平平。還有數位師兄的修為絲毫不遜色於我,更不用說還有三位築基大修了。”


    說到最後,杜詞其實也是在不露聲色的暗中警告李清霖。


    你強則強矣,莫非還是築基大修的對手?


    “嘶~居然還有築基後期的修者!”


    李清霖承認,有點被嚇到了。


    雖然他如今已是一階高品靈脈,上玄洞冥書的境界,也到了練氣八層。


    體內靈炁,較之一階中品時,暴漲數倍。


    李清霖默默分析著自己的靈炁總量和各種手段。


    再仔細迴想當年與與老山君對視、和魔蛟對掌的場景。


    “若是築基中期的修者,身處希夷之境內,可能,或許,大概我有那麽五六成把握將之誅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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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五六成把握跟尋死何異?!築基修者恐怖如斯!”


    李清霖心中一緊,頓時打定主意最近小心行事,暫緩讓山君播撒靈石引誘修者前來的計劃。


    最近還是老老實實閉關靜修,將上玄洞冥書推至練氣九層圓滿之境罷!


    為了保險起見,這杜詞也不能留了。


    雖然可以將其浸染為靈僮,打上絕對忠誠的烙印。


    但杜詞畢竟來曆不小,平日裏接觸的也是修仙俊才,不乏築基大修甚至金丹上人。


    李清霖不敢賭杜詞若有異常,是否會被東華山發現。


    從而牽連發現自己。


    所以杜詞,必死無疑。


    不過連金寶閣的顧雪煉丹師,體內都種有血姹印,可做複仇的標記。


    這杜詞體內,怕是也種有相似的法術。


    李清霖若是直接把人給殺死,杜詞的長輩師尊自然不高興。


    但做事本就要講分寸,明道理。


    如果李清霖行事委婉一點,隻是廢掉杜詞的修為,打破丹田,震碎經脈,再讓山君將其送到敵對陣營的妖獸口中,看著杜詞葬身妖腹。


    山君這時才出手,將妖獸肚皮劃開,確定杜詞究竟是沒死。


    掐滅穢土轉生,大氣運者逢兇化吉的一切可能。


    這樣,大家都安心了。


    空氣中,逐漸彌漫起澹澹的殺意。


    竹葉飄零落下,鋒利的邊緣劃開了杜詞的臉。


    一股凍徹骨髓的寒冷,籠罩住了杜詞。


    杜詞見狀,嚇得魂飛魄散,驚恐大叫,


    “我願意拜你為主,打上生死印記,饒命啊饒命!”


    李清霖心中冷漠,念頭一動,駕馭起一把胡振升等人儲物袋中的箭失。


    虛空被撕裂,箭失表麵還有符文隱沒,在青藍雷光中閃現,帶著杜詞難以反應過來的速度。


    噗呲!


    噗呲!


    噗呲!


    接二連三的沉悶聲傳來,還伴隨著丹田被破後外泄的高強度靈壓。


    慘叫聲傳來。


    恰好潔白月色從竹影間投下,李清霖‘抬頭’一看,竹葉將月亮剪成梭子,在暮色中起起伏伏。


    李清霖思緒悠揚,不由有些迷醉。


    天地間,好一派幽穀風光。


    ……


    玉兔高懸,夜色籠罩。


    整個太屋山外圍並不平靜。


    不時有妖獸的嘶鳴傳遍山嵐,一團團火係的法術,點燃在森林上空,照得山間恍如白晝。


    丹栗山勢力範圍內,尤其是坐擁一階上品靈脈的欒陽穀。


    整個晚上不時有蒙臉斂息的修者闖入,三五成群,或強攻、或破陣,甚至還有修者還有施展土遁,意圖從地下千丈的深度,潛入火山岩漿池中。


    火鼠的吱吱聲、烈焰灼身的慘叫聲,哭喊聲尖叫聲,持續了大半夜。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


    山君剛趕迴丹栗山,便見不少妖獸兇神惡煞,手持法器,正欲支援欒陽穀。


    黑猿在前麵點將。


    六年時光,黑猿驟然老了許多。


    身軀句僂著,眼睛渾濁,整張黢黑的臉皺巴巴的,長滿了斑白的毛發。


    黑猿看見山君,趕緊走來,道:“山君,那些意圖染指靈脈的修者越來越多了!弟兄們都有些吃不消!不知山君能否請百草穀的修者出麵斡旋一二?”


    山君歎氣道:“本君請了,但費管事說此事他們管不著,拒絕了本君的請求。”


    黑猿聞言,獠牙暴露,寒聲道:“姓費的什麽意思?欒陽穀的大片藥園,可是受他們承包的!靈脈有損,他們也落不了好!”


    山君有些愁眉苦臉。


    隻有千日做賊的,哪裏千日防賊的。


    這一個個修仙者,如同蝗蟲般蜂擁而至,丹栗山哪裏吃得消啊!


    那個甚勞子端木春,傳什麽法?授什麽道?


    有機會,本君非得一口吞了你不可!


    山君心中惡狠狠的想到。


    黑猿還在那裏抱怨著,


    “山君,如今太屋山外圍越來越不對勁了。我聽說相鄰的幾個妖獸勢力,也遭受了修者的衝擊,會不會,跟當年魔蛟和東華山的陰謀有關啊?”


    黑猿一次次稟告。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想個法子啊!”


    山君一聽,頓時頭都大了,


    頓時有些明白,當年老山君在位時,為何有些不待見黑猿了。


    絮絮叨叨婆婆媽媽的。


    你在教我做事?


    但偏偏黑猿算是山君的長輩,為了丹栗山,一生鞠躬盡瘁。


    山君還不好發作。


    正說著,


    一隻妖獸快速跑來,向山君通報。


    “報——山君,百草穀的費管事和聞海到了,說是前來丹栗山消暑,借地乘涼幾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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