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魚走出門外,抬頭就見陌離倚在不遠處一株楊柳樹下。刹那間,就想到了惠風和暢,楊柳依依。  陌離仰著頭不知在想什麽,夕陽將落未落,他閑庭信步走近問:“在看什麽?”  “黃昏啊!”  他笑:“你在青峰也有段日子了,怎麽還沒看厭。”  她大概思考了一會,輕柔的嗓音異常堅定道:“不夠,有些東西是怎樣都不會讓人心生厭倦的。”  楚魚開玩笑:“看看就夠了,靠的近了,太陽的溫度可是會把你烤焦。”  她垂下眼簾,沉默不語。不知道他這話是否有別的含義還是就事論事,但說的真是一點也沒錯。  師父就像九天之上的太陽,她隻能遠遠的仰望。  無論她如何努力,依舊無法靠近。  空氣一時寂靜,氣氛有些奇怪,陌離開口說著毫不相幹的事。  傳聞大戰之後,諸仙法寶多數趁亂逃下凡間。而清也仙人執掌的寶物亦沒能幸免,一時間,仙妖人三界一片混亂。經過多方尋覓,幾經周折終於在一位人間真皇手中找迴。  由於後世鏡沾染了人類的欲望,清也仙人迫不得已將其封印在潭底。幾百年前,仙人外出遊曆,把守護後世鏡的任務交給他的關門弟子楚河。  陌離毫不避諱直視楚魚的眼睛:“怪不得你知道後世鏡的事情,若是我的猜測沒錯,師叔,清也仙人也是你師父。”  他的反應就是沒什麽反應,似乎早就猜到了。  “還是小瞧了丫頭的智商,本來沒打算這麽早讓你知道的。”  “如果我說,請你……不,求你解開後世鏡的封印。”  “你怎麽敢?”他猛然睜大眼睛疾言厲色。  她咬了咬唇,指間刺入肉裏也不覺痛:“我也不知道中了什麽毒,師父知道了肯定會對我失望。師叔,我求你,就這一次。”  突然覺得一切莫名可笑,來之前他想著如何能讓她開心點,她笑起來的樣子仿佛整個世界都放著煙火。  或許可以挑些他在四海八荒遊曆時的事情講,或許可以送她戲本,她向來喜愛這些不正經的書籍。  他滿腦子都在想這些,可她的話讓他實實在在變成了一個笑話。  但哪怕如此,他還在心底抱有一絲希望。卻原來,不知何時,他已經……陷得這樣深。  “好,我幫你,隻是這事你誰也不能說。師兄也不行,你發誓,若違背此誓便永世錯失所愛。”  陌離隻是一怔,隨即發誓。“蕁陌離發誓絕不將此事告與任何一個人,若有違誓言,生生世世得不到所愛之人。”  他盯著她,眸光晦暗不明:“我最後問一次,你當真要試?不後悔?”  她的身影陷在茫茫夜幕裏,地上掉了零零碎碎的茶梅,花瓣雖然不如盛開時熱烈,卻糜麗異常。背著朦朧的月光,這一刻,世間顏色瞬間變得慘淡。  “這一生,若是有什麽能讓我甘願舍棄生命也要去做的事,除了師父,便是此事。”  前一樣是他,後一樣是為了他。  嗬,這他媽的都是什麽。  楚魚其實想問一問,假如有一個人。他比你大,會照顧人,性子雖然看著不大正經卻有一顆真誠的心,長的也不錯。重要的是他喜歡你,大概,很喜歡……所以你隻要點頭,他會護你生生世世,所有的苦他先嚐,所有的災難他先替你擋。  卻其實,她不需要,這一切她都不需要。  他想要給的,她不需要。  她要的,他給不起。  不,或許……  他握了握拳,終究輕笑一聲:“如若這是你的選擇。”  “我也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就不會這麽難過了。他對我那麽好,處處為我著想,還慣著我,容忍我的壞脾氣。”  她吸了口氣,“你說,他拒絕了三公主,我心裏既慶幸又難過。慶幸的是如果他之前接受了三公主,那麽我和他可能不會再遇見,或者遇見了他也不會如今這般待我。那樣我或許就不會喜歡他。”  “可是一旦想到,若我最終和三公主一樣的結局……你說,喜歡一個人,怎麽就這麽難呢。”沙啞的聲音從臂彎裏傳出,帶了點哭腔,又似乎極力壓抑著,心在這一瞬疼了一下。  他想,如果這不是錯覺,那就太可怕了。多麽希望是錯覺。  “你還小,以後你就會明白很多東西,不是喜歡就夠的。”楚魚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坐在她身邊,抬手安慰的摸了摸她的頭頂。  沒有誰發現不遠處一道清俊的人影停駐在哪裏,不知是多久。  隨後,風帶起衣的邊角,空留一道決然的痕跡。  可是墨子晨卻不接受,他說:“師即師,徒即徒。就算三公主罔顧輪常,子晨卻萬萬無法做到。  這話就像一個無形的巴掌,打的上麵那個人抬不起頭,打的三公主泣淚無聲。  三公主一直都知道他對她清楚而又直接,所以當這一刻當他即使跪在下麵他給的傷害依舊清楚直接的刺入她心底。  她一步步走下神壇,神女華麗的羽衣裳漫了耀眼的光芒,無邊無際,貴不可攀。難過和絕望充斥著她的雙眼,她卻隻看著他說:“墨子晨,希望你能永遠記得你說過的話。”  那大概是三公主第一次體現出了神女的氣度和風範。像是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一夜之間長大。  情一字果然最是傷人,連神也無可避免。怪不得人間世人說它是穿腸毒藥。  第一次動心就大悲大慟,傷了心神,修行止步不前,三公主隻好下凡了解情緣。  之後聽說三公主了斷情緣進入一夢千年的境界,又斷斷續續聽說她跟了一位仙人四處雲遊修行。  將果子送進墨子晨房內,他微微頷首接過看了她一眼。  陌離不吭聲,愣了好一會,許多話想問又不知怎麽問出口。  又怕問出口的答案是自己不能承受的。  最終選擇沉默離開。  墨子晨沒有叫住她,盯著桌上的果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