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被選為守護大陸的掌燈人,活過兩輩子加一起三十年的徐子仙,也從來沒覺得自己是什麽良善之輩。


    好兄弟郭大鵬說他是外歪內正,看似肆意妄為,實則嫉惡如仇。


    徐子仙不認同這個說法。


    他,就是肆意妄為!


    看不慣的事就管,看不慣的人就打,就這麽簡單。


    從來都是如此,現在也一樣。


    一腳踢飛城衛頭領,又三兩下打翻其餘人。


    腳下踩著七扭八歪的城衛,徐子仙一人屹立在敞開的城門前,心裏隻覺得舒爽。


    “嘭!”


    白光驀然在城門的上空炸開,似是信號。


    不多時,便有幾個腳踏玄兵的玄者從城內飛出,落在徐子仙麵前。


    “怎麽迴事?”


    眼見城口一片混亂,收到信號後便立刻趕來的幾人,不由得出聲問道。


    “他!他襲擊城衛,定是邪修無疑!”


    先前被踢飛的城衛頭領,一瘸一拐地走了迴來,指著徐子仙說道:“巡查司的兄弟,速速將他捉拿!”


    聽見他的話,巡察司眾人登時看向徐子仙。


    天風國自建國始,便在各地設立巡察司,主要負責處理鬧事的玄者,以及捉拿邪修等。


    王室創立巡查司的初心,本是約束玄者,護佑平民百姓。但隨著各地的修煉世家、玄道宗門實力越來越強,天風王室逐漸勢弱,巡察司也變了味,慢慢從守護平民的劍盾,變為世家辦事的工具。


    現如今,巡查司已大半腐化,別說約束玄者,不跟著一起欺負人,便已算難得。


    近來鳥垣城內頻頻有人橫死,疑似邪修作惡。但死的全是平民,巡查司自然懶得管。


    城衛頭領說徐子仙是那個邪修,他們自然不會信,畢竟哪有邪修犯了事還主動跳出來的。


    不過話雖如此,倒也不妨礙巡察司的人動手。


    巡查司與城衛司也算同僚,多少也有些香火情。彼此低頭不見抬頭見,駁了人家往後不好相處。


    況且雖然他們懶得抓邪修,但總要找個人來交差,不然等監察司的瘋子過來,又是一頓麻煩。如今遇見惹上城衛的徐子仙,正好拿他來頂。既得了人情又穩了業績,一石二鳥,豈不美哉。


    巡查司的幾人分散站開,各自取出隨身玄兵,身上的氣勢也開始攀升。


    這些人境界不高,大多是人黃境,其中最強者也不過會玄境下品,同徐子仙一般。


    徐子仙殺過兵王,宰過獸寵大師,斬過武帝轉世,區區幾個巡查司的人,自然不放在眼裏。


    知曉眼前這群人蛇鼠一窩,他甚至懶得解釋,邁步上前,將謝家父子擋在身後,手一翻,長劍已是出現在掌中。


    一人一劍,毫無懼意。


    雙方在城口對峙,誰也不退讓,彼此間火藥味越來越濃,眼看就要動手,兩道聲音先後響起。


    “住手!”


    “住手。”


    一個女聲,一個男聲。


    女聲出自唐魚,她是人先至,聲才至。


    男聲則來自城內,是人未至,聲先至。


    強橫的氣息霍然出現,一個相貌和善的中年男人從天而降,落在兩撥人中間。


    “讓貴客久等了,允某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男人似是沒察覺到雙方劍拔弩張的氛圍,對著跑到徐子仙身側的唐魚歉意一笑,十分客氣。


    “允淩城主客氣了。”


    唐魚淡淡點頭,麵對鳥垣城主,她的語氣不甚熱絡,甚至連禮貌都談不上,傲氣十足。


    不過她也確實有這個底氣,一城之主在唐魚這個唐家千金麵前,實在不算什麽人物。


    “大小姐能造訪此地,實乃我鳥垣城之幸事。”


    允淩毫不在乎唐魚的態度,笑著邀請道:“允某恭候多時,已提前備好酒宴,還請大小姐移步城主府。”


    “此事不急。”


    唐魚微微揚起下巴,神情驕橫,聲音帶著不滿,“本小姐倒是想先向允淩城主討個說法。”


    “哦?不知是何人惹惱了大小姐?”


    允淩不動聲色的將目光掃過手下,見幾個巡查司的人和城衛目光躲閃,臉色發白,他麵上雖是不顯,心裏卻已是罵出了聲。


    用屁股想也知道,定是城衛的幾個酒囊飯袋欺壓平民,被唐大小姐撞見。唐大小姐讓隨從出頭,結果被城衛聯合巡查司反咬一口。


    果不其然,就聽唐魚冷笑道:“鳥垣城的城衛巧立名目,強奪百姓錢財。本小姐的朋友看不慣這齷齪事,仗義出手,反被誣為邪修。”


    “允淩城主,你這幾個手下真是好本事,不僅守得城門,還守肥了自己的腰包,順便還能抓個邪修,‘造福’百姓,真不錯。”


    “這事,允淩城主須得給本小姐個說法,不然以後唐家的人,怕是都不敢再進天風國境。”


    唐魚抬手把玩著垂下的發絲,將其在食指上反複纏繞,語氣漫不經心,“畢竟,誰知道出門前還好好的人,到天風以後,會不會被變成邪修。”


    允淩臉上陪著笑,暗地裏已將手下罵了一萬遍。


    為討好唐家,討好唐魚,他是費盡心思準備了好幾天。誰曾想人家剛來,便被惹出火氣。


    這姑奶奶若是生氣,那就得有人倒黴。畢竟放眼整個罔聞大陸,沒幾人敢不給姑奶奶麵子。而要是沒人倒黴,那倒黴的就隻能是允淩自己。


    “大小姐放心,允某定會嚴懲手下。”


    為平息唐魚的怒氣,也為發泄自己的怒氣,允淩轉過身,看向自己那些縮著脖子不敢出聲的手下。


    “李華、李雷、譚梅梅…”


    他每叫到一個名字,便有人哆嗦一下。


    “…等城衛司八人,罰鞭一百,暫且關入大牢,押後再審,如有其他罪責,屆時數罪並罰;龍濤、路休前、梅士淦…巡查司六人,罰鞭二十,罰俸半年,歸家思過半年,無故不得出門。”


    所有被點到的人,無不麵色慘白,卻又不敢說話,因為他們知道,他們這迴招惹到不能惹的人。


    允淩微微彎腰,陪著笑對唐魚說道:“大小姐,不知這樣處理你可還滿意。”


    “不滿意。”


    唐魚抬起手,指向跌坐在地上的前城衛頭領李華,“他搶了別人給母親買藥的救命錢。”


    允淩猛地轉過頭,目光淩厲地瞪向李華,“你…”


    “我還,我這就還,雙倍…哦不,三倍的還!”


    李華一個激靈,趕忙從地上跳起,磕磕絆絆地跑了過來,將包括搶來的錢袋在內,身上的所有玄幣全部交給謝家父子。


    “謝謝…謝謝…”


    拿著失而複得的錢袋,淚流滿麵的謝家父子,拖著傷軀,不停向徐子仙和唐魚磕頭道謝。


    默默當了許久背景板的徐子仙,俯身將兩人扶起,隨即又取出一枚玄玉牌捏碎。


    水玄技,甘霖降。


    溫柔的湛藍玄氣,包裹住滿身傷痕的謝家父子,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父子二人身上的傷便已盡數痊愈,就連謝恩斷掉的胳膊,都恢複如初。


    徐子仙思索片刻,又從儲物戒取出幾株藥材,以及一個丹瓶,交到父子二人手中。


    “雖不知令堂身患何病,但這些藥材,你們應該能用得上。至於這丹藥,服後可以煥發體內生機,雖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也有枯木逢春之效。”


    見徐子仙如此,唐魚自然不甘示弱。


    唐家財大氣粗,家裏的天材地寶論斤稱,救個人簡直輕而易舉。


    但此地人多眼雜,徐子仙給的都是治病的東西,旁人不至於心生覬覦。她若是給予好意,說不定反倒會害了謝家父子。


    稍稍猶豫後,唐魚索性說道:“若是遇到困難,可托人去城主府,近幾日本小姐都會在鳥垣城。”


    工於心計的允淩城主,也沒有放過這個表現的機會,十分大方地自掏腰包補償謝家父子許多,又差人領著謝家父子去尋城內最好的醫館藥鋪。


    至此,謝家父子可謂因禍得福,對眾人連連拜謝後,便跟著允淩的人進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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