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殺猴子!

    就在賀毓婷極度糾結這些猴子,糾結到腸子都打結的時候,二郎真君卻完全不在乎猴子的問題。“你衣服鞋襪都濕了,先脫下來……”

    “脫?”賀毓婷的思緒不得不跟著他的思緒一起走,她下意識地雙手捂胸,脫口而出:“光天化日之下脫衣?我脫了這些還能穿什麽?”

    二郎真君慢慢地抬高眉毛。“我們是夫妻。”

    屁個夫妻。賀毓婷翻了翻白眼。“本姑娘單身未婚,你是幫主我是幫眾……”

    二郎真君揚手打斷她:“我現在不逼你。”

    賀毓婷警覺地望著他。現在不逼?那意思就是以後再逼?玉郎一直是個執著的人,他想要什麽,就一定會想盡辦法折騰到手。比如當初他要掀翻天庭,轉眼他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賀毓婷一點都不擔心他能力不及。她更怕的是他能力太強,轉眼就能逼得她苦苦求饒。

    賀毓婷抿直了嘴線。當年他全族被迫為仙界出征,結果全族男人都戰死沙場。而後方的老幼婦孺被父帝一怒之下全部斬殺。盡管她拚命對他隱瞞,但得知消息的霎那,他一下睚眥迸裂。從那一刻開始,她便知道兩人恩愛已盡數斷絕。之後,她父帝加諸給他的血海深仇與慘痛,又被他反過來加諸在自己身上。兩個人都被對方折磨得氣息奄奄。賀毓婷腦中閃過他曾經的眼神——看著她,猶如看見世界上最惡心的東西。光是那種眼神就讓她當場崩潰。

    哪會象現在這樣,平和地、眷戀地望著她?

    賀毓婷記起前生曾走上一條不歸路,但記不起不歸路之後四周的變化。更不知玉郎究竟經曆了什麽樣的轉變才由仙化鬼,再由鬼變人、變得現在這般平凡……若她曾是天之驕女,他便是天子驕子。很難想像他如何放棄那麽輝煌的過往,而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聽見我說話了嗎?”二郎真君擰眉。

    “沒聽,”賀毓婷蔫蔫地說,她剛剛在迴想前塵往事,哪裏有心思聽他唧歪。“你剛剛說什麽?”

    二郎真君抿嘴,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自他身體裏淡淡地散發出來。他曾是天上第一武將,鎮守天界四疆令魔界人聞風喪膽。一身威儀渾然天成,尋常人被他這股威勢一逼,不嚇得尿褲檔也要簌簌發抖。可惜賀毓婷從未怕過,是唯一不會被他嚇到的人。顯然,二郎真君也知道她不會被嚇到。自己生了一會兒悶氣,便歎氣道:“那我再說一次。”他目光炯炯地望著賀毓婷,“你若叫出我的真名,那我們就再續前緣,再作夫妻。一切有我在,你無需擔心後怕。”

    賀毓婷張口結舌。“那如果我一直不叫呢?”

    意思是不做夫妻?

    二郎真君眯起眼睛。“那我會一直陪著你。”

    賀毓婷驚慌地發現從他的語氣裏,她找不到一丁點虛誇的水分。

    “直到你離開這兒為止。如果你不能離開,我也不離開。”

    “你瘋了!”賀毓婷氣急敗壞地道:“我不需要你陪著我在這裏虛耗!”她基本放棄了。她的隱藏任務。黑化值最多降到八百就再也沒有削減過,她也找不到其他方法削減自己的黑化值。這代表遲早有一天,她會不耐煩,會任性而為;終有一天,她又會如前世般自甘墮落,進行最後一次魔化。

    賀毓婷不想讓二郎真君看見自己魔化後的樣子。那一定會很醜。而且這一次魔化的結果——卡特已經明確地告訴她了,她會立刻魂飛魄散。

    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魂飛魄散的場景。

    不管是這個瘋狂的、隨時會崩潰的世界,還是她突然的魂飛魄散,她都希望二郎真君在那個時候已經脫身出去。如果不能兩個人一起離開,至少要保證有一個人離去,是不是?

    賀毓婷眼裏忽然積蓄起淚水,她細細地抽噎。“你不能再在這個世界久留!我知道你也有隱藏任務。盡快做完你的隱藏任務就趕緊離開這裏吧!不要管我!”她話音剛落,整個人便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隻要你喚我一聲真名。”二郎真君的聲音在她頭頂上莊嚴地承諾,“我便帶你離開這裏!”

    賀毓婷望進一雙熠熠生輝的雙眸,困惑地問道:“帶我離開?怎麽帶我離開?”

    “自然會有辦法。”也就是說,現在他也不知道。二郎真君索性和她交了一個底:他們的仙界遠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被困在這個劍俠世界裏的殘魂無論過去是否是仙魔鬼怪都不過是個凡夫俗子般的存在。要想脫困當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但是隻要賀毓婷堅信,他就能想到辦法。

    這是什麽鬼邏輯!

    賀毓婷氣惱地推他,他紋絲不動。那個被他扶持上位的天帝不過是個傀儡,哭個鼻子也要看著他的臉色行事。他不守著他的傀儡仙帝去唿風喚雨,卻跑到這個絕境之地與她糾纏?賀毓婷又哭又笑。“你真的是瘋了!別想我叫那個名字!別想!”

    她看不見二郎真君眼角眉梢微帶一絲黯然。隨即,二郎真君又暢快地笑了起來。“玄兒,自你墮魔之後,我也離開了仙界。”二郎真君笑眼裏藏著一份淒涼。“仙界又過三千載,早已不是你我所熟悉的世界了。即使我們能離開這裏,也不能再迴去了。”意思是,他並不準備再帶她返迴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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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好。那個世界雖然有過一段甜美的時光,但對賀毓婷而言也充滿了無法抹滅的血色記憶。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賀毓婷忍不住問。“我們不過是一世夫妻。”

    二郎真君舒朗一笑,信誓篤篤地答道:“不管你轉生幾次,我可是隻有一世。”

    “答應你的事,自然要兌現。”

    賀毓婷怔了怔。想到他曾說過“來世再做夫妻”一事。那個時候連她都以為那不過是一句渾話,難道他一直當真?

    二郎真君的體溫象火焰的溫度一樣傳遞過來,烘得人心發暖。賀毓婷抬起頭,看著他白皙明淨的麵龐上漸漸沾上一點晚霞的色彩,從耳尖上慢慢暈染出一層粉色,擴散到頸根。她想起搖曳晃蕩的蘆葦叢後麵,半遮半掩的醉人紅顏。心口“嗵”的一響,象是搬起的石頭再一下砸在水裏,濺起無數水花。

    “好!”她聽見自己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的聲音,輕虛飄浮得宛如冉冉升上天空的氫氣球。“如果我叫你的名字,那就是再世的夫妻。”隨即她猛的一個機靈,清醒過來,頓時惱怒不已:“不過,我沒、沒叫名字之前,那就是我還沒有承認!你可不能動手動腳!”

    二郎真君認真的看著她。

    賀毓婷如同赤/身/裸/體般站在他麵前,緊張得口幹舌燥。她慌忙掩飾著自己微微蕩漾的心情:“不幫我殺猴子,我才不玩這個賭博遊戲!”

    “賭博遊戲?”二郎真君細細迴味了這四個字,麵上漸漸浮現出一種豪情。半晌,他狡黠笑道:“不如你先喚我真名,我就能陪你殺猴子殺個痛快了。”

    賀毓婷氣樂了!她象泥鰍一樣從他懷裏鑽出來,恨恨地穿上濕淋淋的綾羅襪,正要把同樣濕淋淋的鞋子往腳上套,一套連同鞋襪的衣飾飄到她眼前。

    “我錯了。”二郎真君無奈歎息,“幫你殺,行吧?”他服軟。

    賀毓婷則對那一堆衣服瞪大眼。“你竟然隨身帶著女人的衣服!”這不是問句,而是一種怒吠。

    二郎真君錯愕。一套衣服!難道要讓她穿著濕答答的衣服跑來跑去?

    “說!給誰準備的?居然隨身帶著跑!”賀毓婷抓著衣服汪汪汪。

    二郎真君磨牙。“誰?還有誰?不是你嗎?你從來都上躥下跳跟個猴精似的,一不留神就弄髒了弄濕了,我……”他說的是上輩子的事!兩個人都怔住了。

    賀毓婷捧起衣服。“那麽久的事了,你怎麽,還記得這麽清楚?”

    二郎真君歎了一口氣。“我這是養成習慣了!”他惱怒的聲音讓賀毓婷一下子心情好了起來,她示意二郎轉身過去,她好換衣服。第一時間,二郎真君很乖地轉過身,隔了一會,他突然想起什麽事情,又轉迴來,並說:“前麵有……”

    賀毓婷怒瞪著他。

    二郎真君很不滿,他偏著頭、沉聲道:“我們可是夫妻!”

    “你再拿夫妻說事!”賀毓婷唁唁呲牙。“我還沒叫出名字!”

    “行、行、行!”二郎真君無奈投降,慢慢轉身。聽見身後悉悉索索的動靜越來越少了,他才慢吞吞開腔:“你非要選擇在野外換衣?”

    賀毓婷的動作頓止。“什麽意思?”

    二郎真君勾起嘴角:“我剛剛不是想告訴你嘛?前麵就有一間小酒館。那是一幢兩間房連在一起的平屋。屋裏沒有人,你本來可以在那兒安安心心地換衣,豈不比野外脫衣再膽戰心驚地穿衣要好?”

    已經把衣服穿了個囫圇的賀毓婷僵作,她盯著二郎真君的後腦勺,已經可以想像出他臉上每一個笑起來的細節部份。

    沒錯了!這家夥確實是玉郎!從以前開始,玉郎就喜歡在這種小小的細節之處對她耍些惡劣的小手段!

    賀毓婷毫不客氣地站起來。就象過去一樣,在他身後默默地捏緊一個拳頭,再赫然鬆開,再一掌猛拍一次他的後背。

    二郎真君毫無防備,往前踉蹌兩步。

    “我換好了!”她磨牙吠吠向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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