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陽光,毒辣。

    一排排學生穿著整齊的迷彩服,挺直地站著軍姿。

    許雨蕭額間的汗水浸濕了帽子的內襯,沾在頭發上,很不舒服。她撇了眼前方斜側的沈晴安,她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裏,好像有釘子把她釘住似的。

    隨著哨聲吹響,許雨蕭一下子癱軟在地上,旁邊幾個同學急忙扶起她,沈晴安也跟過來攙扶,教官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許雨蕭,讓一個同學帶她去醫務室,理所當然,沈晴安就扶著許雨蕭來到醫務室。

    喝了幾口鹽水,坐在空調房裏,許雨蕭頓時感覺好多了。

    醫生說,她是中暑了,需要休息一會兒,本來沈晴安可以迴去繼續訓練,但醫生還是讓沈晴安留下來陪許雨蕭,自己有事先離開了。

    “怎麽樣,好一點了嗎?”

    沈晴安坐在許雨蕭旁邊,理了理她落下的碎發。

    “沒事啦,現在隻要待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窗外傳來其他班訓練的腳步聲和口號聲,沈晴安走到關著的玻璃窗前,透過斜射的陽光,注視著高高的香樟樹。

    “這裏真好。”

    沈晴安喃喃自語。

    “這裏怎麽好了?迴家才好呢。”

    沈晴安微微一笑,趴在窗前看著外麵訓練的隊伍。

    許雨蕭又喝了幾口鹽水,直接倒在病床上,呈大字狀躺在床上,本想就眯一會兒,剛閉上眼不到幾分鍾,就沉沉地睡著了。

    聽著安靜的房間裏,許雨蕭輕微的喘氣聲,沈晴安走到許雨蕭身邊,把她脫下放在椅背上的外套拿過來,輕輕地蓋在她身上。

    然後沈晴安就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也閉上眼睛睡著了。

    很快,許雨蕭就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來,看見靠著椅背睡著的沈晴安發著虛汗,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不停地喊道,

    “我不是,我不是……”

    許雨蕭直接跳下床,半蹲著輕輕地拍著沈晴安的後背,在她耳畔溫柔地說道,

    “晴安,不要怕,我在這裏。”

    過了一會兒,沈晴安才慢慢安靜下來,緊皺的眉頭也漸漸舒緩,許雨蕭直起腰板,感覺腳底冰涼的,才注意到自己沒有穿鞋。

    許雨蕭重新爬迴床上,盤著腿看著對麵的沈晴安,在心裏不免歎了口氣。

    兩周的軍訓期很快過去了,本來對他們恨之入骨的學生們,在臨走前個個哭得稀裏嘩啦,好像麵臨生死離別似的。

    許雨蕭也一直在抹眼淚,擤鼻涕,隻有沈晴安站在許雨蕭身旁,麵無表情。

    坐上車,一到位置上,沈晴安就坐到裏麵靠窗的座位,側著頭閉眼,許雨蕭坐在靠走廊的座位,剛把東西放好,就聽見一陣輕微的抽泣聲。

    許雨蕭轉頭尋找,看到沈晴安鼻頭紅紅的,眼淚從眼角流下,但自始至終從未睜開眼睛。許雨蕭默不作聲,若有所思地看向外麵略過的風景。

    不是所有人,都習慣把悲傷顯露給別人看,他們或許更願意,把痛苦留給自己。

    她麵無表情,不代表她沒有心。

    許雨蕭突然覺得,雖然從小就認識沈晴安,但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她。

    她摸了摸沈晴安的頭發,感受到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隨即又恢複正常。

    顛簸了一路,終於迴到了學校,下了車,拿著自己的行李,和老師道別之後大家都歡天喜地地往校門口走去。

    “晴安,你媽媽來接你嗎?”

    許雨蕭知道,沈晴安現在和媽媽一起生活,她的爸爸,還有一個哥哥在國外工作、上學。

    “她還要上班,我自己迴去。”

    許雨蕭連忙拉住她,說道,

    “那我送你迴家,今天應該是我爸爸開車來接我,好不好?”

    沈晴安還是婉拒了,她覺得隻要自己能夠做到的,絕不讓別人幫她,因為欠下的人情,你不知道以後會用什麽來還,包括自己最好的朋友許雨蕭。

    走到校門口,沈晴安獨自拖著行李箱離開。許雨蕭看著沈晴安遠離的背影,落寞地低下頭,忽然在許雨蕭眼前,冒出一杯奶茶。

    她一抬頭,是江少君站在她麵前。

    “你怎麽來了?”

    許雨蕭滿臉驚喜,接過江少君插好吸管的奶茶,“咕嘟咕嘟”地喝著。

    “我來接你迴家,你爸爸要開會,不能來了。”

    許雨蕭到處找停著的汽車,江少君半彎下腰,靠著許雨蕭的耳畔輕聲說道,

    “別找了,我們坐公交車迴家。”

    許雨蕭突然轉過臉,不小心蹭到江少君的臉頰,雨蕭羞得很不好意思,咬著吸管,含含糊糊地說,

    “你怎麽不早說,我好和我同學一起,她也要坐公交車的。”

    許雨蕭急急忙忙地跑向公交車站,看到沈晴安一個人坐在那裏等車。

    許雨蕭朝她揮著手,大聲地喊道,

    “晴安!晴安!”

    沈晴安站起來,笑眯眯地看著許雨蕭。

    許雨蕭跑到她身邊,江少君拎著行李也趕了過來。

    “晴安,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爸爸朋友家的哥哥,江少君,江少君,這是我的好朋友沈晴安。”

    江少君朝沈晴安微微頷首,道了一句“你好”,沈晴安也笑著打招唿。

    閑談了幾句,公交車來了,三個人上了車,許雨蕭和沈晴安不停地說著軍訓時候的趣事,江少君一開始還在一旁仔細地聽著,然後就被外麵的天空吸引,一直在觀察著外麵。

    不到一會兒,下一站就是街心公園,沈晴安還要再坐幾站才能到,於是許雨蕭和江少君,同沈晴安道別後就下了車。

    一下車,許雨蕭才發現,本來明朗的天空突然變得陰沉沉的,大朵大朵的烏雲聚在一起,好像兜不住肚子裏的水,隻要一個時機,就會迫不及待地打開自己肚子。

    “我們快走吧。”

    江少君看著烏蒙蒙的天空,有些擔憂地說道,

    “看樣子馬上要下雨了。”

    一轉身,卻看到許雨蕭突然興奮起來,高興地一直盯著天空。

    許雨蕭微笑著道,

    “我喜歡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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