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搖搖晃晃的進了村子口,遠遠地,躲在樹上的喻文認出駕車的是大少爺的侍衛,心中一喜,飛快跳下樹,攔在馬車前。


    侍衛見狀,連忙停下車。


    「怎麽了?」車簾子被拉開,白軒的臉露了出來。


    「白爺,屬下有要事稟報。」


    「進來!」喻文進入馬車,一陣血腥味撲鼻而來。


    他定眼看著燕祺淵,半晌說不出話來,他轉頭望向白軒,希望從他身上得到答案,卻見白軒搖頭,垂下眼睫。


    燕祺淵不行了,他是拚著一口氣趕迴來見潔英最後一麵的。


    「說話。」燕祺淵對喻文道。潔英怎麽了嗎?等不到他,她慌了嗎?想起她的眼淚,他心中滿滿的抱歉。


    喻文強忍心中震驚,把莊子裏的情況說了。


    燕祺淵點點頭,對白軒道:「帶我到後山穀底,喻文,你帶村人到後山尋我。」


    聽見燕祺淵這樣說,白軒驚唿,「你不要命了嗎?天這麽冷,在穀底待上大半個時辰,你當真以為我是神仙?」


    他喘得很厲害,還是拚了力氣,一個字、一個字把話說出口。「潔英的貞操。」


    白軒明白了,如果祺淵不是墜入穀底,怎麽替潔英圓謊?如果讓燕柏昆和梁氏知道祺淵不在莊子裏,這些日子陪在潔英身邊的男人是誰?


    見白軒搖頭,燕祺淵沒有力氣反駁,隻低低說了聲,「求你。」


    白軒氣急敗壞,但小師弟苦苦哀求的目光,讓他狠不下心反對。「喻文,迴去帶村人來吧!」


    他一把搶過喻文手上的衣服。


    「找到大少爺了!」管事從外頭衝了進來。


    潔英聞言,喜得跳起來,他迴來了、他迴來了,他說到做到,他迴來了!


    「人呢?」潔英衝到門口,四處張望。


    梁氏和燕柏昆跟著走到門邊。


    「在後麵,大少爺摔到山穀底下,受了傷。」管事道。「他們馬上就到,奴才怕二少爺和少奶奶們擔心,先跑過來報信。」


    潔英拍拍胸口,雙手合掌,對著天空誠心誠意的感恩。他迴來了,什麽都不重要,隻要他迴來就好……


    燕柏昆夫妻覷彼此一眼,誰也沒講話。


    沒多久,村人果然抬著擔架把燕祺淵給送迴來,燕祺淵閉著眼睛,臉色慘白,他忍受不住疼痛,已然昏迷不醒。


    潔英奔到燕祺淵身邊,握住他的手。


    這一握,她便知道不對,她知道,他會希望她放心的,就算作戲,他也會捏捏她,告訴她、他沒事,可是並沒有,所以……他是真的昏了?!


    為什麽昏倒?他受傷了嗎?!這是他遲歸的原因嗎?!


    她朝白軒望去一眼,他沒說話,視線也不與她相銜接,所以……他傷得比她想象中更嚴重?!


    沒有人告訴她答案,她隻能自己慢慢推敲,但是腦子像被什麽東西給砸了,砸出她一片空白,讓她反應緩慢,敲不出任何答案。


    眾人把他送迴屋子,月白從匣子裏拿出六百兩賞銀,招唿村人到外頭領賞。


    看著被村人的衣服包得密密實實的燕祺淵,潔英傻了,是,她聞到血腥味,這麽濃的血腥味……怎麽辦?他要死了嗎?!他是迴來見她最後一麵的嗎?!他隻是要告訴她:我的承諾,我辦到了。


    白軒給虹紅使眼色,虹紅上前、低聲道:「請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到外麵稍坐,奴婢給大少爺換衣服。」


    燕柏昆看了燕祺淵一眼,與梁氏一起走到外頭。


    白軒這才招唿潔英合力把燕祺淵身上的衣服給脫掉,一層一層,在最後一件衣服脫掉,在裹著傷口的棉布除去那刻,潔英再也忍控不住,她想放聲大哭,卻隻能死命搗住嘴巴,把哭聲壓迴喉間。


    兩道傷,一道從左腹橫到右腹,一道直刺胸口,方才的挪動讓他的傷口裂開,血不斷滲出來。


    虹紅見狀低聲啜氣,天藍也紅了眼睛。


    潔英在哭,卻強抑悲傷,說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去取水和白酒,幫白爺一把。」


    「是。」


    兩人領命離開房間,潔英取來幹淨的衣服與新棉布,拿起剪子動手開始剪布條。


    白軒看了潔英一眼,見她死命咬住下唇、憋迴淚水的模樣,心中暗暗讚聲,卻是心疼。


    心道:小師弟,你娶了個好妻子,如果你惜福,就拚命撐下來吧!


    她抵死不問燕祺淵的狀況,她不斷告訴自己,他會好起來的。


    明知道沒有良好的縫合技術、沒有抗生素、沒有無菌室,這樣的傷口、這樣的感染機率是百分之兩百,所以他全身發熱,手腳卻是冰涼,所以他唇上沒有血色,臉卻帶著熱紅。


    她很清楚,這樣的傷在現代都不見得能夠存活下來,在古代隻有死路一條。


    但是她還是告訴自己,他會好起來的。


    她看過《秘密》那本書,知道隻要認真相信,事情就會成真。


    數人合力,把燕祺淵給整理好後,燕柏昆和梁氏又迴到屋裏。


    燕柏昆問道:「白爺,請問大哥的傷勢如何?」


    白軒明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卻還是實話實說了,他要透過他們的嘴,把狀況透給禮王爺知曉。


    現在京城狀況危急,沒有人確定燕齊盛見到燕齊懷安然返京後,是會停止野心,還是會一不做二不休。


    所以禮王爺必須留在京城,留在皇上身邊。


    「他從山上滾下去,撞到頭,以至於昏迷不醒,但這不是最致命的傷,因為腦子的事誰也說不清,嚴重的是他摔斷了胸骨,骨頭插進肺裏,恐怕是無藥可治。」


    聽見燕祺淵活不成,燕柏昆臉上有著掩也掩不住的喜色,他終於要死了,雖然他變成個傻子,可不明所以地,他就是怕他。


    怕他裝傻,怕他哪一日醒轉,怕他什麽話都不必說就奪走爵位,現在,他終於要死了……燕柏昆鬆一口氣。


    梁氏與他不同,她從來沒把笨傻的燕祺淵放在眼裏,隻要潔英不生子嗣,那個爵位就落不到他們頭上,所以她會在潔英身上動手腳,卻不在意燕祺淵,在她心底,比起潔英他們,王氏他們更需要防範。


    看一眼白軒,她討厭他!


    討厭他的驕傲自負,討厭他不把自己看在眼裏。


    上迴她求白軒幫自己把脈,看看她為何多年無出,沒想到他連甩都不甩,轉身就走。


    神醫?神醫個屁,唬人的!從那時候起,她就記恨上了。


    她朝白軒冷冷一笑。「無藥可治?那也未必,難道白爺治不了的病,世上就無人可醫了?」


    白軒鄙夷地覷了梁氏一眼,道:「如果二少奶奶有法子醫,就請二少奶奶動手。」他退開一步,把床前位置讓出來。


    她恨死了白軒的輕蔑,非要出一口氣似地,駁道:「白爺何必生氣,我不過是說未必無藥可醫,可沒說我能醫。就我所知,還魂丹應該能夠治得了大哥的傷吧。」


    還魂丹?如果有還魂丹,祺淵的傷就有得救,問題是……


    白軒心中激蕩,麵上卻不帶半分表情,冷冷的道:「二少奶奶真是愛說笑,還魂丹已經多年不見於世,製藥高人恐怕早已不在人間,如果動動嘴皮就說有得救,人人都是神醫了。」


    「白爺沒見過還魂丹,可不代表我沒見過,我堂叔曾得高人贈藥,三顆能起死迴生的還魂丹,我還在手中把玩過呢。」


    潔英與白軒迅速對視,白軒微微點頭,潔英立刻上前,扯住梁氏的胳臂,急道:「還請弟妹告知堂叔的住處。」


    「大嫂死了這條心吧,堂叔把三顆藥分給三個兒女,堂弟年前從馬背上摔下來,大夫說沒救了,還魂丹救下他一命,堂兄手上那顆交給堂叔,拿去同大皇子換了官位,現在隻剩下堂妹手上那一顆。


    「那顆還魂丹是她的嫁妝,堂叔說過,誰娶堂妹進門,才能得那顆丹藥,大嫂想替大哥求藥,莫非是要大哥把我堂妹給娶進門?」


    「這件事弟妹不必管,隻求弟妹告訴我,令堂妹的住處。求求你、求求你了,看在父王的麵子上,告訴我吧,不管事情能不能成,我都承弟妹這份恩情,日後定有所報。」


    梁氏後悔莫及,暗罵自己一聲嘴欠,沒事幹麽同白軒鬥氣。燕祺淵死了不是更好,她就不必成天提心吊膽的,擔心他們冒出個兒子來。


    現在,她若是打死不講,秋後算帳,別說父王會把燕祺淵的死算在自己頭上,恐怕連皇上都不會放過自己,她真想狠狠打自己一個耳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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