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頭,本是深眠之時,百官卻都一頭霧水地進了宮。


    “孟閣老——”


    大理寺卿上前叫住孟閣老,皺眉問道:“究竟出了何事,皇上竟宣召百官進宮?”


    “聖心如何,豈是老夫可揣測之?”


    孟閣老心下有底,卻裝得迷糊。


    吏部潘尚書猜測道:“莫不是南疆戰事有變?”


    “我等空在此處猜測有何用?快些進去吧,屆時自會知曉。”鎮北侯老神在在。


    眾人隻得罷休,有那麽幾個心中不安的,在看到宮中守衛一切如常時,也都放下了些心,至少有禁衛軍在,他們安危可保。


    此時此刻,城外。


    雲渠身著銀甲,策馬立於最前,在聽到百官進宮後,她迴過頭,放眼望去,無數將士寒槍凜凜,傲然立於一片空地上,饒是她坐在馬上都看不到盡頭。


    這是鎮北侯給的那三萬一千名精兵。


    “我們該出發了。”


    說罷,她掃過在場將士,運足內力,揚聲開口:“皇帝殘暴不仁,昏聵無道,戕害忠良,通敵賣國,南疆將士百姓俱處水火之中,今日我等為民平亂,為南疆將士討迴公道,誓除昏君,還大胤海晏河清!諸位進京後,不可擾百姓分毫,舉凡殘害無辜者,我必親自取其人頭,懸於城門之上!”


    她說罷,在場眾人俱都高聲迴話,聲音仿佛震得大地都顫動了幾分:“我等悉聽主命!”


    雲渠微微頷首。


    縱然這些是鎮北侯的人,她收服的也不易,還是親自上陣打服了幾個頭目後才叫他們心服口服,甘願低頭。


    雖知道他們大抵不會有人品道德問題,但醜話也該說在前頭。


    她正欲出發時,卻聽遠處傳來一陣震動,心中便有了猜測。


    她叫陸一帶領兵將先行,自己留在原地等了片刻。


    果然,沒多久,陸十便策馬而來稟報:“屬下歸來,無盡山兩萬將士俱集結完畢,於兩裏外待命!靖安伯也已封鎖直隸,任何人不得出入。”


    雲渠有些驚訝:“他能睜一隻眼已是極限,無召封鎖直隸,這便是站隊了。”


    “靖安伯接了嫡女賜婚四皇子的聖旨後便心生失望,再聽聞皇上欲通敵賣國,在戰場坑殺四皇子,便再無猶豫。”


    雲渠了然,心中一時有些複雜。


    正元帝有今日,真是自己作的。


    旁人看不清正元帝為人,靖安伯卻是看得明白的,隻怕在接賜婚聖旨的那一刻就知道韋婉是正元帝彰顯慈父形象的棋子,而在此後,他仍要弄死四皇子,全不在乎靖安伯甚至韋婉該如何自處,怨不得靖安伯要心涼。


    不把手底下的人當人,便要做好被反噬的準備。


    此時,乾清宮。


    正元帝看著已經進門的文武百官,氣得手抖:“爾等豈敢不召而至?!要逼宮不成?!”


    百官一臉懵逼。


    “這……不是皇上您召見臣等的麽?”


    正元帝一愣:“朕何時召見你們了?”


    “我召的。”


    穆庭笑盈盈進門,素來清冽的聲音在此刻竟含著些滲人的詭異。


    “穆庭!”正元帝臉色鐵青,“你竟敢私召百官進宮,要造反不成?!”


    “侄兒豈敢。”


    “今夜無事,眾卿俱都迴吧,朕的家務事,便無需爾等插手了。”正元帝聲音陰沉,看向穆庭,“你也同朕解釋解釋,究竟何敢在宮門處捉拿朕的人!”


    百官麵麵相覷,多數都準備退下,隻有少數人還不甘心。


    右都禦史上前一步說道:“皇上,晉王世子假傳聖旨,私召百官,臣懇請皇上重懲!”


    他話落,卻沒幾個附和的——有眼睛的都看出情況不對了,穆庭又不是傻的,無故封鎖消息召百官進宮,這可是重罪,沒多個腦袋都不敢這麽幹,而正元帝叫百官退下,隻怕更多是試探穆庭究竟做到了什麽地步罷了。


    果然,右都禦史話落,除去少數禦史應和外,半晌都沒人吭聲,連正元帝臉色都不自在了片刻。


    “瑾瑜與朕玩笑罷了,朕自會略施小懲,不必愛卿多心。”


    右都禦史還想說什麽,穆庭卻嗤笑一聲:“我毫無錯處,何來小懲?”


    “私召百官等同於假傳聖旨,當處斬首之刑!”右都禦史虎的可怕。


    “不過是想請諸位大人來看場戲,再做個評判,怎就放大到假傳聖旨了?”穆庭始終含笑,一揮手,正元帝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禁衛軍押著一個人進來了。


    “皇上尚未允準,你怎敢越俎代庖!”右都禦史氣道。


    還有些保皇黨也紛紛開口:“禁衛軍竟如此不服管教?衛副統領何在?”


    是啊,衛峰呢?


    穆庭抬眼笑看向正元帝,給出答案:“衛副統領突發惡疾,已重病在床,其部下也皆去侍疾了,禁衛軍由侄兒全權接管,皇伯父叫您的人迴來吧,去了也見不到衛副統領。”


    短短幾句話,卻叫百官不寒而栗。


    衛峰怎麽發的疾?他的心腹怎麽進的衛府侍疾?穆庭又是如何知道正元帝私下派人去宣召衛峰的?


    以及……禁衛軍由穆庭全權接管的消息,這意味著什麽,眾人一時竟有些不敢去想。


    正元帝臉色冷了下來,卻不見如何慌亂:“五萬禁衛軍,你隻擒了衛峰是不夠的。”


    這裏頭至少有一半堅定效忠正元帝,這也是穆庭從前一直不敢輕易妄動的原因。


    “我既敢來,便做好了十足準備。”穆庭耐心十足地迴話,“那群禁衛軍已被侄兒調出皇宮巡邏,也自有他們的去處。”


    皇宮內外皆是穆庭的人,京城之中遊蕩巡邏的則是正元帝的人,而雲渠帶兵入京,前後夾擊之下,正能甕中捉鱉,殺得這群人片甲不留。


    正元帝臉色難看起來:“所以先前我在京城之中的暗樁,也都是你殺的?”


    “是您侄媳婦兒。”穆庭笑容更深,還隱約多了幾分感激之色,“還要多謝皇伯父賜婚,給了侄兒如此智勇雙全之賢妻。”


    正元帝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猛地看向鎮北侯:“你召迴了那隊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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