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渠手指翻飛,數根銀針齊齊飛出,直射向老虎,後者速度雖快,智商卻並不足,很容易就被雲渠偷襲成功,身體酸麻倒在了地上。


    她射出銀針後便沒再關注那邊,徑直扶著穆庭坐了起身。


    “你怎麽樣?”一邊問著,她一邊拿出一顆止血藥喂到穆庭嘴裏。


    “無礙,隻是皮肉傷。”


    雲渠小心扯開他的衣裳看了看,傷口雖看著可怖,但的確是皮肉傷,好好養一段時間就可痊愈了。


    她隨身帶著常用藥,便簡單給他的傷口做了處理,也上了藥包紮起來。


    穆庭偏頭看著她認真而專注的神色,眼中竟漸漸浮上滿足,直覺得自己這傷沒白受。


    事畢,兩人才起身,看向地上的罪魁禍首。


    “這大蟲身手之快,我從未見過,不知是何原因變成這般。”穆庭微微皺眉,“自前兩迴出事後,京郊也時有禁衛軍巡邏,不可能再無故出現大蟲。”


    “大抵是慧德,我先前給他下過藥。”說罷,雲渠緩緩看向地上的老虎,“這便是他的反擊。”


    除了慧德,她也想不出究竟有誰還能控製老虎,還將後者變異般改造。


    穆庭驀然沉了臉色。


    若今日他不來,便是雲渠一人受難。


    天色已晚,雲渠便道先迴去,穆庭隻是左肩上受了傷,於行動無礙,也能策馬趕路。


    “大蟲便放了吧。”穆庭隨口道。


    談城猜測道:“世子是想用它來引出背後之人?”


    “我有好生之德,不忍叫一條無辜的生命就此消逝。”


    這迴不止談城,一眾暗衛都見鬼似的看向穆庭,這樣包容大度而不計前嫌的話,像是他們睚眥必報小肚雞腸的世子說出來的麽?


    談城很想叫他對著自己肩上的傷口大聲再說一遍。


    “行了,迴京!”穆庭壓根兒沒理他們,餘光掃了眼雲渠,見她麵色不變,心裏便琢磨起來。


    雲渠錯開他的視線,垂下眼眸,不想暴露自己看傻子一樣的眼神。


    活閻王比她還聖母,這讓她很難做的。


    迴去後,雲渠先重新給穆庭傷口消毒上藥,再度包紮了一迴,與此同時,方才去探查四周蹤跡的暗衛們也迴來了,但一無所獲。


    “也不奇怪,慧德行蹤莫測,上迴就沒抓到他。”雲渠不算失望,還順勢安慰了憤怒中的穆庭。


    “以後出門,你必得帶上府中暗衛,隻能多不能少。”穆庭握著她的手,鄭重說道。


    雲渠沒有拒絕的理由,雖然她自認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與殺手鐧,但小心為上總沒錯。


    見她毫不猶豫地點頭,穆庭臉色總算微鬆。


    察覺到雲渠麵色複雜,他疑惑問道:“怎麽了?”


    “今日奔波許久,有些累著了。”


    穆庭忙道:“那快歇息吧,議事什麽時候都可。”


    雲渠沒說話,隻是以手扶額,眼眸微闔。


    先前穆庭舍荊家之財,又給她調動手下勢力的玉佩,尚且還能稱作合作,可今日這般驚險狀況下,他竟沒有絲毫猶豫就將她護在了身下,一旦暗衛們反應慢些,隻怕他不死也要落下殘疾,廢一條胳膊都是輕的。


    她早知穆庭對她或許有那麽幾分情意,卻沒想到他能做到這等地步。


    僅隻是一瞬之間,穆庭從前說過的一些話便湧入了她腦中——她可能要重新審視一些她從前自以為是“笑言”的話了。


    正在她走神之際,卻驀然察覺到穆庭起身站在她身邊,正伸出手,準備將她抱起來。


    “……你做什麽?”


    穆庭臉色無辜:“看你累了,便想抱你上床去睡。”


    “……我不睡,仔細你的傷。”不等他再開口,雲渠便說起了從燕國二皇子嘴裏撬出來的東西。


    穆庭也正色起來,聽完後,他咬緊了後槽牙,還是沒忍住罵聲:“……先帝不靠譜,原以為他是個拎得清的,未想竟是我瞎了眼,父子一脈相承的又蠢又毒!真不知祖宗怎麽生的他們,皇陵冒了黑煙才得倆完蛋玩意兒!”


    罵別人祖宗的雲渠見過不少,這還是頭一迴見到罵自己祖宗的。


    還挺新鮮。


    穆庭不知是口不擇言還是真抱著這種想法,眼中怒火蹭蹭漲,緩了好一會兒才迴轉過來。


    雲渠問道:“你與他朝夕相處十多年,就沒察覺到他人又蠢又毒麽?”


    穆庭唿出一口氣:“我知道他多疑自私,手段狠辣,但自古帝王皆如此,我雖不認同他將龍椅江山置於百姓之上的想法,但認為他到底尚存底線,沒想到……他竟能為一己私利,畜生到這等地步。”


    其實這操作曆代帝王也不是沒有過,但穆庭對正元帝先入為主,感情與尊重互相雜糅,很難客觀看待分析,也更接受不了他最尊敬孺慕的長輩會是這種唯利是圖,殘害忠良之人。


    雲渠卻目露驚詫,半晌無言。


    她被那句“不認同他將龍椅江山置於百姓之上”的話震驚到了。


    很難想象他身上竟還有這種美好的品德。


    穆庭也沒想到她對自己誤解這麽深,嚴肅解釋道:“外頭傳我冷酷無情,這雖不假,但我分得清大義是非,手中也從未染過無辜之人的血,當初我滅盡燕使,的確有意挑起戰爭,以戰止戰方能一勞永逸,而並非為一己之私,罔顧百姓生命……還有從前我對你行善之舉冷嘲熱諷,是因我覺得善既軟弱,懷柔也救不了大胤。”


    除此之外,還有從前的他自己都沒承認過的一點——純善之人在京城舉步維艱,更會被拿捏無數軟肋,說不清他那時是想提醒還是單純看不上這種品行,所以當後來他看到雲渠殺人也毫不手軟時是相當震驚的,也由此誤會她偽善,而她對他的印象亦然。


    若非後來發生的種種事,他們隻怕直到如今還在互相誤會對方。


    “那外頭傳你貪汙受賄也是謠言了?”


    “是真的。”穆庭道,“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罷了。”


    貪汙之風輕易止不住,有正元帝在上,他也做不到,所以與其銀子落到不幹人事的手裏,還不如落到他手裏,最起碼他能保證將這些錢以其他途徑還給百姓。


    雲渠想起什麽,忽地問他:“去年長陽旱災,災民趕赴京城謀生,何學士曾送出三十車財物衣物,不會是你給的吧?”


    “你竟如此懂我。”穆庭臉上浮起笑意,“何學士是我的人。”


    內閣孟杜韓何四位,隻有何學士最低調,也是出了名的牆頭草,站隊站得快,離隊離得也快,從當初的廢太子到沒有參與奪嫡的四皇子,他都站過,但看穆庭這模樣,隻怕何學士踩得最深的是他的船。


    難怪一向不管閑事的何學士會大手筆的拿出這麽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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