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渠接過那兩個小盒子的時候,陸岸還在一旁絮絮叨叨:“輕點,輕點,我的小可愛很脆弱……”


    雲渠動作放輕了許多,小心地收在了懷裏。


    陸岸見狀,雖然心疼,眼裏卻含著滿足:“我沒什麽積蓄,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蠱蟲了,先給表姐做添妝,待我再去努力幾個月,給你掙一份新婚禮迴來!”


    “你庫裏都被塞滿了,還叫沒積蓄?”鎮北侯瞪眼。


    “我庫裏東西是不少,卻都是祖父祖母和姑父姑母還有表姐添置的,外頭人也送了不少,但我覺得借花獻佛很不真誠,我給表姐的新婚禮蘊含著我最真誠的祝福,怎可用旁人送的東西來濫竽充數?”


    聞言,鎮北侯倒是讚賞地看了他一眼。


    赤子之心最難能可貴。


    “不過前些日子鬱小公子還向我打聽你呢。”陸岸轉而道。


    “鬱小公子?”


    “往常我們沒一塊玩兒過,但從圍場迴來後他就帶著他那夥人來尋我們了,態度還挺客氣,連何四都會說人話了!”陸岸看了雲渠一眼,興致勃勃道,“我覺得他們是被表姐打服了,表姐威武不可言!”


    雲渠道:“他們若心存善意,你多交個朋友不是壞事,但若叫你心裏不舒服,你便無需顧忌,斷了往來也無妨。”


    “我知道了!”


    陸岸拉著她聊了許久,末了見雲渠要走,立即便打算跟去祝府小住兩日,順帶給姑父姑母請個安。


    兩人剛迴到祝府,馬車正欲往裏駛去的時候,雲渠便聽外頭驀然傳來一陣慘叫:“長平縣主——”語氣之淒厲令人側目。


    馬車上的司棋被激起一陣雞皮疙瘩:“這不知是哪位……”叫得這麽滲人。


    雲渠掀起簾子看去,正見一個人影跌跌撞撞撲在了她馬車前,五體投地。


    她頓了頓:“這位……”這誰?


    好在那人終於抬起頭來,灰頭土臉又憔悴俊俏的臉上滿含悲憤感傷,期期艾艾地打了招唿:“許久不見,縣主可安?”


    “杜嘉年?”陸岸策馬過來,皺起眉嫌棄道,“叩拜大禮行畢,快起身吧。”


    一旁的侍衛想上前扶,卻被紅著臉的杜嘉年撇開,自己堅強地站了起身,配著那一身髒兮兮又破了些的衣裳,一朵飽受摧殘而堅強不屈的小白花形象躍然在前:“我……我方才瞧見姑娘迴府,追得急了些,這才不小心摔了……”他眼神躲閃地看著雲渠,似在解釋。


    雲渠溫聲開口:“杜公子尋我有事?”


    “我……”杜嘉年看著她,眼睛漸漸紅了,一副被負的姑娘家在看陳世美的表情,“縣主當真要嫁晉王世子麽?”


    “聖旨賜婚,金玉良緣,你搗什麽亂!”陸岸沒等雲渠開口,便接過話頭,順帶著瞪了杜嘉年一眼,警告不言而喻。


    杜嘉年不理他,抹了把眼淚,說道:“我知道說這話不合適,但我……我沒法子了,自聖旨下來後我父親便將我禁了足,我……今日我好不容易從後門溜出來,想著再見縣主一麵,我想問問你究竟是何想法,你若不願嫁,我這便帶你私奔,必不叫你淪去虎狼窩。”


    雲渠:“……”


    就算她真不願意嫁,這話能當眾說麽?


    還私奔?


    這是生怕杜學士棍子拎得不夠歡,還是禁衛軍捉奸不夠快?


    但不等她迴答,杜嘉年就繼續道:“若縣主願嫁,我……我便送你出嫁,做你後盾……”哽咽說完,他又抹了一把淚,瞧著可憐兮兮。


    他說得無比真心,但結合此情此景,旁聽眾人實在共情不起來。


    實在是……太傻了。


    就連對麵準備上來逮人的杜府侍衛都愣在原地,目光微妙而複雜地放任他家公子說完了心裏話。


    杜嘉年對誰都不會是威脅,皇家分個眼神都算給麵子了。


    雲渠麵色不變道:“杜公子莫說胡話,有皇恩眷顧,我與晉王世子必是天作之合,可同心同德,白頭偕老。”


    她話說得很明白,杜嘉年眼中再度湧上悲憤,仿佛立即要去捅誰一刀似的,語氣卻莫名哽咽溫軟:“……知道了。”原是他錯付了。


    “那你還送嫁不?”陸岸好奇問他。


    “……送。”


    陸岸目光複雜而動容,拍了拍他的肩,歎道:“你竟是個好的。”他遞給了杜嘉年一條帕子,沒叫他再用烏黑的袖子抹眼淚。


    雲渠客氣頷首,道了告辭就放下簾子,叫馬車進府了。


    “杜學士究竟是何居心?”司棋蹙著眉小聲開口,“當初聯姻時,姑娘不知杜家公子那麽傻,他當爹的還不清楚麽?”怪道是政敵,聯姻都不忘給對方挖個坑。


    “不必在意。”


    杜嘉年來祝府門前鬧一事在有效控製下流傳的並不廣,隻有部分人知曉——當然誰也沒將杜嘉年當迴事,正如杜府侍衛所料,正元帝連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杜學士打了傻兒子幾板子,又禁了足,這事就算過去了。


    隻有晚間穆庭來看雲渠時嘀咕了幾句要操練操練杜嘉年。


    如此三日後,便到了太子大婚。


    這日的宗人府門前,候著的除去東宮之人與少數太子黨,還來了不少看熱鬧的三皇子黨,美其名曰迎接太子殿下,還特地帶了美酒美食,為其接風洗塵。


    不知他們怎麽刺激的,迎親的路上太子始終黑著臉,到了沈府才勉強露出個笑臉來。


    雲渠早早與家人到了東宮,等了將近一個時辰才見太子迎親迴來。


    他再不濟也是太子,故而今日迎親時皇子們都去了,連穆庭也沒落下,幾人麵上一派兄友弟恭,高高興興將太子妃迎了迴來。


    雲渠站在院外,一抬頭就看到了太子身邊的穆庭。


    他今日罕見地沒穿玄衣,而是著一襲銀紅錦衣,本欲襯太子,卻更襯得他的臉更昳麗三分,瞧來竟比一旁正紅婚服的太子更耀眼了三分,引得眾人頻頻側目。


    看到雲渠,他唇角的淺淡笑容立時綻了開來,熠熠生輝。


    聽著身邊若有若無的吸氣聲,雲渠迴以一笑。


    本對穆庭容貌有了新認知的一些人看著雲渠,竟沒再說出什麽話來。


    若論外在,這兩人實在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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