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渠有了主意後,翌日便準備行動。


    白日裏她將手頭產業的賬本看完,並一一見過幾家盈利不錯的鋪子掌櫃後,便等到了下朝的祝太傅。


    她直接去了前院,彼時祝太傅剛更衣出來,還沒來得及喝口茶,見她進門還揮退下人,心中下意識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渠姐兒可有事尋為父?”


    雲渠點點頭,開門見山道:“聽聞近日父親與杜學士間關係緩和了不少?”起碼杜學士沒上趕著找麻煩挑刺了。


    聽到政敵名字,祝太傅臉色不太好,但還是如實迴道:“你舍身救人一事叫他另眼相看,他恐是顧及你,近日並未與我起衝突。”


    “杜學士是非分明。”雲渠點點頭,心下對聯姻更多了幾分信心。


    “你問這個做什麽?”


    “若能與杜學士聯姻,父親意下如何?”


    祝太傅臉色瞬間沉下,想說不行,可看著雲渠溫順柔和的臉,卻不知怎的,潛意識裏叫他不敢反對了:“為父……我,姓杜的為人心胸狹隘,睚眥必報,我覺得並不合適。”


    “父親說笑了,杜學士為人正直,眼中容不得宵小畏縮之輩,對後者也便嚴苛許多,但他素來寬和,怎會是心胸狹隘之人?”


    隱隱被內涵到的祝太傅青著臉閉了嘴。


    雲渠說得的確沒錯,能居高位者手上多少有點黑曆史,但相比之下,杜學士為人堪稱正直,對百姓也算盡心,也格外見不得頑皮賊骨的人,很不巧,在從前滿朝皆讚祝太傅學識淵博、有君子之風時,杜學士卻看透了他金玉在外敗絮其中的本質,就此不屑一顧,成了祝太傅此生最大政敵。


    但要說過節,除去從前一些不同的政見,這兩人還真沒什麽過不去的大過節。


    聽完祝太傅不情不願的迴答後,雲渠想了想,道:“再過半月便是祖母壽辰,從前她老人家在涼州,我們鞭長莫及,今年就為她大辦一迴吧。”


    “那是自然。”


    “再邀請杜學士過府前來吧,父親親自書貼,這樣有誠意一些。”


    “……”祝太傅勉強點了頭。


    他與杜學士關係惡劣,兩人見麵給個白眼都算和平共處了,更別說各家喜事白事,從來都是互不搭理的狀態,乍一下要他低頭請人,祝太傅臉麵上難免覺得有些過不去。


    但他不敢說不。


    現在的祝府,是祝雲渠的祝,不是他祝青璋的祝。


    有了杜學士打底,在雲渠叫他安排兩個舉子去地方做縣令時,祝太傅甚至沒有過多抵抗,點點頭就應下了。


    雲渠滿意地離開了。


    那兩個舉子被司墨發現時正被豪強壓迫,司墨順手就幫了兩人一把,這兩人知恩,司墨便將消息遞來了她這邊,她見這兩人對會試已經沒了多少參加意向,便正好安排他們去地方上做官,一南一北,不算要道,卻也夠關鍵,尤其是南邊,隱隱與燕國接壤。


    也幸而現在的祝太傅站得夠高,否則還真拿不下這個地方。


    很快就到了祝老夫人壽辰前一日,祝府各處都已經張燈結彩,妥善布置完畢,帖子更是早就發出去了。


    杜學士接到帖子時是很懵逼的,再一看,還是祝太傅親手所寫,一時險些沒忍住,從窗邊探出頭去要看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去唄。”


    身後一道聲音嚇得他一個激靈,他轉頭怒瞪著杜嘉年,斥道:“進門不知道通報麽,禮也不行,你的規矩呢!”


    杜嘉年敷衍地行了個禮,隨後就抽出他手中帖子,仔細看了看:“祝太傅誠心相邀,父親你就不要拿喬了,同僚都被你這破脾氣得罪了透,難得有人不計前嫌,你就知足吧。”


    杜學士被氣得手抖,想打孩子,卻被聞訊趕來的杜夫人護得死死的,半點打不著兒子,罵了幾句還被自己夫人噴到閉麥,堵著氣又坐下了。


    隻是對於祝太傅的帖子,他還是看到就拉下臉,冷哼了一聲。


    見杜嘉年一個勁兒攛掇他去,他眯著眼睛抬頭看他:“在圍場那幾日,你對祝家那個丫頭似乎很是殷勤?”


    “父親還不知我的心思麽。”杜嘉年難得在親爹麵前紅了臉,“長平縣主貌美如花,心地善良,我……我早就喜歡她了,隻是不好冒昧唐突了她。”


    這倒是實話。


    從前雲渠與太子有婚約,誰也不敢明著挖牆腳,而好不容易退了婚,杜嘉年倒是有心思,奈何太慫,頂破了天都隻敢偶遇,也沒引起雲渠任何關注。


    杜學士冷哼一聲:“那祝家姑娘有情有義,的確是個好的,隻是她那個爹……哼!”


    “兒子是娶姑娘,又不是娶姑娘他爹。”杜夫人腦迴路很優秀,“你也收著些性子,屆時見了祝太傅,好歹露個笑臉出來,政敵還能比你兒子重要不成?”


    杜學士咬牙壓下即將噴火的怒氣,眉頭微皺地轉移話題:“若與祝家聯姻,太子是勢必要得罪了。”


    杜嘉年接話:“那就得罪唄,再是太子他也沒登基,難不成我們還都要看他臉色過日子不成?美的他!”


    “慎言。”杜學士不輕不重地說了他一句,卻沒反駁他的話,腦中下意識琢磨起了這些日子正元帝對太子的態度。


    依他看,太子榮寵依舊,卻到底消磨了不少與正元帝的父子情分,能作了大死還穩坐東宮,元後的原因占了大半。


    若自己下定決心要上祝府這條船……太子就不能是太子了。


    他能看透金玉其外的祝太傅,自然能看透與後者本質並無差別的太子,若得罪了太子,便必要得罪到底,將他壓下去,否則一旦叫他得勢,必要清算舊賬。


    平心而論,他是不願蹚渾水的,但看著一臉無知還美滋滋收起帖子的小兒子,他又沉沉歎了口氣。


    太子心胸狹隘,現在不得罪不代表以後也不會得罪,若將來要在這樣一個喜怒無常的皇帝手下混飯吃,未免太過提心吊膽,就算僥幸能得善終,這一大家子沒心眼的又要叫他連閉眼都要擔著心。


    一勞永逸似乎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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