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雲渠用過早膳後,同祝母說了一聲,便如約準備進宮。


    隻是剛出正院的門,就見小廝匆匆跑來稟報:“姑娘,晉王世子方才過府來,言與您有約。”


    雲渠頓了一下,腳步一轉,往前院走去。


    前院廳堂,穆庭坐在椅上,慢悠悠喝著茶。


    他對麵坐著一臉僵硬的祝子豐,強笑著與他搭話,隻是眼中時不時露出幾絲痛苦,瞟向外頭的次數也漸漸多了起來。


    雲渠剛剛進門,就被祝子豐眼中猝然迸發出的驚喜吸引去了目光。


    “大妹妹,世子來尋你。”他立即起身,快速說道,“你既來了,我便先不打擾你們談話了。”


    說罷,他向穆庭拱手道了告退後,便匆匆離開,慌張的背影仿佛被狗攆了似的。


    雲渠無語地看了眼他的背影。


    若非大胤民風還算開放,祝子豐就這麽跑路,隻留她與穆庭在此,若傳出去還不知要被怎麽造謠。


    倒是穆庭輕笑一聲:“祝公子甚是有趣。”


    這是頭一個敢前言不搭後語地跟他聊天的人。


    “大哥近日神思不屬,失禮之處,望世子莫怪。”雲渠上前見禮。


    腿還沒彎下去,就被穩穩扶住。


    不等她反應,穆庭已經有禮地退後一步,溫聲開口:“我與祝姑娘交情甚篤,無需此等虛禮,祝公子性情率真,我亦覺有趣。”


    雲渠客氣道謝。


    穆庭這話客氣得很了。


    要不是祝太傅忙著政務,家裏沒個男人,管家也不會放祝子豐出來待客。


    “祝姑娘可用過早膳了?”


    雲渠點了點頭,又道:“如今時辰正好,自可進宮了。”


    穆庭頷首應下,兩人一道往外走去。


    “世子昨日遞來帖子,我倒當真嚇了一跳。”雲渠狀似玩笑,“晉王世子的帖子,等閑人不可受之。”


    上一個接到的太常寺卿府已經抄家滅族了。


    穆庭笑了一聲:“姑娘護皇祖母無恙,我自真心待姑娘,昨日下帖不過從心而為。”


    雲渠客氣兩句,便上了馬車。


    這理由與她昨日猜測的倒大差不差。


    反派再狠辣冷漠,心中總有溫情所在,而撫養他長大,給予他無數溫暖感情的太後與正元帝就是他心中最柔軟之處。


    自她救了太後之後,穆庭的確對她更和善了幾分,想是感激之情使然。


    如今既然他們兩人有交情一事擺在了明麵上,他自不吝於為她做臉,給她庇護,好叫外頭人看個清楚。


    一路走去,很快就到了壽康宮。


    太後早就等著了,一見他們進來,立即笑了開來。


    “可叫哀家好等!”她拉過行禮的兩人,一左一右坐在了她身側。


    “本想叫皇祖母好生歇息,卻未顧忌您思念之心,竟叫您久等,是孫兒的不是。”穆庭含笑迴話。


    太後語含嗔怪:“油嘴滑舌!”


    話落,她又問起雲渠近況,待後者一一答過後,便麵露抱怨道:“前日聽鎮北侯夫妻帶著孫兒來請安,還以為你也能跟來瞧瞧哀家,未想倒是哀家自作多情了。”


    “表弟頭迴進宮拜見貴人,雲渠再是想念太後,也不能莽撞跟來冒犯貴人。”雲渠笑盈盈道,“太後包容晚輩,定會容諒雲渠此舉。”


    太後也不是真跟她生氣,自揭過了這茬:“不過說起你這個表弟……這些日子外頭風言風語多的是,也不乏質疑,但哀家看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鎮北侯夫妻為何這般斷定那是世子親生血脈了。”


    雲渠笑容微斂,垂眸迴道:“表弟與舅舅極為相似,我母親也說,單瞧那張臉與如出一轍的精神氣,就能斷定那是舅舅的孩子了。”


    “可不是?”太後眼中含著悵惘與惋惜,“鎮北侯世子功勳卓著,好在天可憐見,給了他一線血脈。”


    “您說的是,外頭那些聲音也不必理會。”雲渠道,“待表弟露於人前,他們一一見過,那些質疑便不會再有了。”


    時隔十六年,眾人知道鎮北侯世子竟有血脈存世,悄無聲息且沒有絲毫鋪墊,自不乏陰謀論與質疑聲。


    單是銀鈴母子毫無預兆出現在鎮北侯府門外,而後者似乎此前從未收到消息的一點來看就很有問題了,但這到底是陸氏私事,再懷疑他們也隻能私下裏嚼些舌根。


    “你說的極是,不提那些晦氣東西!”太後冷哼一聲,轉頭與她說笑起來,穆庭間或插幾句話,三人間氣氛融洽極了。


    青衣嬤嬤見狀,不由打趣道:“這般模樣,倒像是菩薩與金童玉女,前者慈悲,後者養眼,真真是一家人了!”


    這話哄得太後眉開眼笑,左右瞧了瞧兩人,笑得臉上的細紋都多了不少。


    三人正聊著,就見宮女進來稟報道:“娘娘,四殿下來給您請安了。”


    太後眉梢微挑,叫人放行,轉頭笑道:“今兒倒是個好日子,你們一個個都來看哀家了。”


    “可見是孫兒平日來得不勤快,皇祖母怨孫兒了。”一道清潤聲音自外響起,話音落下時,四皇子的身影正出現在門外。


    “誰要看到你們這群皮猴子?”太後佯裝不悅,“少來鬧哀家,哀家就謝天謝地了。”


    四皇子一邊拱手行禮,一邊插科打諢。


    看得出來他與太後祖孫感情也不錯,雖不及太後親手養大的穆庭,但比起旁的皇子公主來已經算是親近了。


    “堂哥似乎不樂意看到我?”四皇子挑眉看了穆庭一眼。


    “近日見你便心緒煩亂,勿怪。”穆庭不走心地迴了一句。


    “咱們一家兄弟不說兩家話,我豈會怪你。”四皇子不見外地攬著他的肩,愣是纏著人坐去了下首,完全無視穆庭看他時那泛著涼意的眼神。


    “你還怨起我了?”四皇子慢吞吞指了指上首,“皇祖母與祝姑娘聊些姑娘家的話題,你插的什麽話?也不害臊!”


    穆庭一把將他手臂甩去了一邊,卻也沒再反駁他。


    雲渠一邊與太後聊著,一邊用餘光掃了兩眼,隻覺穆庭與四皇子感情當真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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