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雲渠的目光溫和很多:“今日多謝你了,你要什麽賞賜?”


    “太後鳳體安康,臣女便別無所求。”這話聽著像是恭維,可雲渠神色語氣都極為真誠,叫本就因她救人之舉有了濾鏡的太後和嬤嬤都感慨不已。


    “你不要賞是你品行高潔,謝不謝你卻是哀家知不知恩。”


    “臣女救太後乃從心之舉,從未想過要得您謝禮。”見太後欲開口,雲渠道,“您若當真要謝,不如養好身子,也顧念著些自己,日後莫要冒著如此寒風出門便是。”


    或許是人病中都帶著脆弱,踩著屍山血骨一路走來的太後竟難得被寥寥幾句關心話說得動容,聲音也不由更柔和了:“都說醫者仁心,如今我竟才深有體會……罷了,哀家便聽醫者的話。”


    青衣嬤嬤詫異又高興:“奴婢們與太醫怎麽說您都不聽,如今倒是肯聽小醫師的話,可見還是她討您喜歡!”


    她逗趣的話叫幾人都笑了起來。


    “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哀家瞧著就是高興。”太後也笑了。


    “對了,娘娘,傅太醫醫術不精,險些誤斷病因,不知……”青衣嬤嬤道。


    太後臉上笑容落了些許,但頓了片刻後,還是道:“既學藝不精,便叫他從頭學起吧,太醫院也不適合他了。”到底是沒要傅太醫的命。


    險些死過一迴,便格外珍視生命,太後信佛,自也不願損陰德。


    雲渠聞言,心中一動。


    太醫院的太醫硬實力是不用說的,傅太醫隻是先入為主被迷了眼,再調教調教也能是醫學界一員大將。


    太醫院容不下他了,但祝府容得下啊。


    這時,青衣嬤嬤也問起雲渠:“不知祝姑娘怎得會在此處?”


    雲渠眼中適時蒙上一層憂慮:“我外祖母患病,我去過護國寺祈福後,便想來山上找找草藥,若能得些靈感,為外祖母寫下良方,便再好不過。”


    護國寺她找替身走過一圈,也不懼太後查,且她今日出現在這裏當真是意外。


    青衣嬤嬤也聽說了鎮北侯夫人患病的消息,仔細觀察過雲渠的神色後,心裏最後一絲疑慮也消失了。


    雲渠為母尋醫的事早就被鎮北侯夫人傳了出去,叫外頭以為雲渠自幼便在大夫身邊耳濡目染,她懂醫術也不突兀,太後幾人都未曾起疑。


    聞聽鎮北侯夫人染病,太後更是賜下了許多藥材,叫人快馬加鞭送去了鎮北侯府。


    馬車又走了一刻鍾後,外頭傳來一陣行禮聲:“奴才給太後娘娘請安——”


    青衣嬤嬤笑了;“到地方了,不知世子這會兒來沒來。”


    “近日朝裏忙得很,還不知他脫不脫得開身呢。”


    “不知世子能不能脫身,您還巴巴趕著前來,連身子都顧不得了。”青衣嬤嬤語氣隱有嗔怪。


    “得了,哀家都被你念得頭疼了。”


    聽著她們的話,雲渠隱隱有了猜測。


    太後在京郊行宮待得好好的,能在這等天氣冒著嚴寒出來,加之方才青衣嬤嬤的稱唿,是為了誰已經很明顯了。


    她想,待會兒倒是不必再趕路迴去了。


    她應該已經迴了。


    因為太後風寒未愈,青衣嬤嬤直接叫馬夫將車趕去院內,直接進房。


    正在此時,一陣馬蹄聲傳來,聲音越來越近,最後一聲如在耳邊的嘶鳴聲過後,穆庭清冽的聲音在外響起:“孫兒給皇祖母請安!”


    太後臉上登時染上笑容:“你今兒倒是快。”


    “聽聞皇祖母染疾,孫兒快馬加鞭趕來莊子上。”穆庭聲音隱含一抹無奈,“天寒地凍,您何必跑這一趟。”


    “隻許你來,不許哀家來?”


    穆庭隻能妥協,人都來了,他當然也不能再給送迴去,索性趕了車夫,自己坐在外頭將車趕了進去。


    太後臉上笑容愈深。


    到了院內,穆庭跳下車,轉身掀起厚重而華麗的簾子,見頭一個下車的是雲渠,他頓時錯愕:“祝姑娘?”


    雲渠對他含笑點頭:“世子安好。”


    穆庭詫異之餘也不忘抬手扶她,雲渠客氣避過,自己下了車。


    穆庭頓了一瞬,這才扶了太後下車,進了暖融融的內室。


    雲渠斟酌開口:“太後娘娘身子需靜養,臣女不便打擾,隔壁便是臣女的莊子,近幾日臣女會住在這裏,每日來給您施針,以穩固康健,不知可否?”


    她處理的極妥帖,知曉太後不會再用傅太醫,無需前者開口便主動提出暫時照管太後身子,甚至都避免了與穆庭同在一個屋簷下的問題,可以說拉足了太後與其身邊人的好感度。


    太後笑吟吟拉著她說了好半晌的話,這才放她離開。


    雲渠的莊子離這裏不遠,她婉拒了晉王府管事的備車提議,一路散步迴去。


    陸岸已經迴來了,她一出現就跟了上來,嘰嘰喳喳說著話:“表姐不在,我玩都玩得沒勁,你走後沒多久我就迴來了,對了,表姐你去救誰了?能喊太醫救治,應當是宮裏的人吧,是誰啊?你這半日時間就是在陪那人麽?”


    問題也太多了些。


    雲渠無奈迴道:“是太後,如今正在隔壁住著。”


    “太後?”陸岸有些驚訝,“太後來這裏做什麽?”


    雲渠搖了搖頭,她也很好奇,今日……是個什麽特殊的日子麽,能叫穆庭放下京城的爛攤子特地來此,甚至太後也能冒著嚴寒出門,險些命喪於路上。


    陸岸同她八卦過後,也不好奇再追問,轉頭就興衝衝說起自己今日找到的幾味藥材很棒,小可愛們都吃得肚皮溜圓。


    雲渠對他的蠱蟲很感興趣,陸岸也難得遇到個欣賞他小可愛的人,便興致勃勃給她介紹,甚至在用過晚膳後,還帶她來看月光下能起舞的小黑。


    雲渠本以為是什麽奇珍異獸,結果卻隻看到一隻通體漆黑的毛毛蟲努力伸展著細小的多隻腳,翻來滾去的扭動著它肥胖的身軀,烏漆抹黑的夜晚,若非月光灑在它身上有了些亮光,她怕是都看不清這玩意兒長什麽樣。


    不過見陸岸一臉“我兒子跳舞真棒棒”的迷之自豪,雲渠還是給麵子地捧場稱讚:“的確不錯——”


    話未說完,她立刻拉著陸岸轉身。


    後者反應也很快,背過手一勾,小黑便藏進了他袖中。


    雲渠抬頭看向牆上半坐的人影,說道:“世子有事大可走正門,何必做那梁上君子?”


    夜色裏,穆庭坐在牆頭,一腳落下晃在牆邊,一腳支在牆頭,右臂搭於其上,修長身姿彎折之下,莫名帶出幾分風流。


    他偏著頭,深意難辨的眼神掃過陸岸,徐徐開口:“不做梁上君子,怎知姑娘金屋藏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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