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岸被她這話說的一愣:“沒吃多少苦,我跟我娘過得可好了。”


    雲渠也沒說什麽,隻是忽地問他:“若非當年外祖父棒打鴛鴦,舅母早該與舅舅成親,你也可是舅舅名正言順的嫡長子,能在鎮北侯府的庇護下安然長大,而非躲躲藏藏十五年,連人都不敢多見,你不恨麽?”


    “有什麽可恨?”陸岸很直接,“我娘說是因她的身份特殊祖父才反對,她理解也尊重,連她都不怪祖父,我有什麽恨的。”


    身份特殊?


    雲渠有些疑惑,但沒有多問。


    “再說了。”陸岸小聲開口,“若我長於鎮北侯府,說不定都活不到十四歲。”


    雲渠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看得很通透。”


    陸川之所以能長成,是因為他並非鎮北侯血脈後人,換做陸岸這個正牌後人還真不一定。


    “我又不傻。”陸岸翻了個白眼。


    見他眼神毫無陰霾,性格亦坦蕩磊落,雲渠不得不對銀鈴改觀——瞧著天真活潑的人,卻將陸岸養得很好。


    縱然生父早逝,他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過了十五年清貧日子,更堪稱與世隔絕,他卻依舊心胸疏朗,豁達而善良,對曾拆散他父母的鎮北侯夫妻亦毫無怨懟之色,無論前世今生,都能為了老人冒險跋涉千裏而來。


    “說來,該怨的不該是表姐你麽?”他道。


    “我怨什麽?”


    “陸川已經被你鬥趴下,我若不出現,鎮北侯府就是你兄妹囊中之物。”陸岸抬眸盯著她,“你不想除掉我麽?”


    聞言,雲渠噗嗤笑了一聲。


    陸岸被她笑得一頭霧水。


    “你直言開口,不怕惹怒我,現在就遭殃麽?”雲渠眉梢微挑。


    陸岸冷哼一聲,沒說話,雲渠卻眼神一凜,瞬間閃身躲去一旁,而她方才的座位上,一隻體型如蠶寶寶般的小蟲爬在上麵,通體散發著珍珠一樣的白光,肥胖的身軀正一扭一扭蠕動著。


    “蠱蟲?”雲渠不確定道。


    陸岸挑眉:“我雖不懂武功,但身上小可愛多得很,表姐未必能贏。”


    原來這就是他們母子敢單槍匹馬來京城的底牌。


    “南疆……你母親是?”


    “南疆苗蠱傳人。”


    雲渠恍然。


    南疆苗蠱傳承千年,臨到如今卻漸漸失傳,世人皆以為是沒落了,未想隻是隱世了。


    時下對苗蠱忌諱極深,隻因對其束手無策,難怪鎮北侯當年要棒打鴛鴦,無外乎是擔心兒子被下蠱。


    想通後,雲渠倒放鬆下來,看著凳子上那胖胖的小蟲子,好奇地戳了戳,蠱蟲立刻似喝醉了般,翻了個滾兒不動了。


    “你做了什麽?!”陸岸立即起身,瞪著眼看她。


    雲渠小心將沉睡的蠱蟲收起來,抬頭對他笑眯眯道:“多謝表弟的見麵禮,我很喜歡。”


    陸岸臉色微紅,不知是不是氣的,但瞪了一會兒後,還是沒說什麽,氣唿唿的坐下。


    雲渠則是想起了原書中陸川那漸漸虛弱下去的身體……想來原因就在此。


    想罷,她看著對麵撐著下巴的陸岸,解釋道:“我對鎮北侯府的一切從無覬覦,對付陸川,隻因他先對我下手,舅舅尚有血脈在世,我隻有高興的……我也希望外祖父外祖母晚年得安,若有你,他們會很開心。”


    見她眼神真摯,陸岸眼中警惕漸消,竟輕易就相信了她的話。


    果然是個心思簡單的。


    “我方才也是無意的。”他別別扭扭地解釋道,“小白就當送你的見麵禮了……看誰不爽,放小白去能叫他閉嘴。”


    雲渠含笑道謝,禮尚往來,她從荷包中拿出一包藥遞給他:“這是軟筋散,無色無味……與黑市流傳的不同,這是我親手調製的,比普通軟筋散效果更好,即便一流高手都逃不過,聞之立刻不得動彈。”


    陸岸眼睛一亮,當即就抬手接過:“多謝表姐!”聲音都輕快了幾分。


    他沒有武功,可太需要這玩意兒了。


    雲渠看著他喜滋滋的臉,忽然覺得以後可以多與他聊聊人生,資源置換,他們都會有更美好的未來。


    陸岸向她要了解藥,然後迫不及待就去實驗了。


    大抵是效果喜人,他對雲渠的熱情都高了一個度,也沒了初見時那股隱形的隔閡,兩人真如尋常姐弟般相處起來。


    雲渠隻來了一天,身後就多了個小尾巴。


    隻是待了兩日後,陸岸就閑不住了,想出去玩。


    “我娘還在歇息,沒人陪我玩,悶得要死,在說我一路奔波而來,還未好好看過沿途風景呢,不如我陪表姐一道去後山玩玩,也好給小可愛們找些零嘴吃。”他賣慘有一套,雲渠卻有些遲疑。


    “後山臨近護國寺,偶爾有香客去那裏賞景散步,你的身份不能暴露……”


    陸岸的容貌與鎮北侯世子足有九分像,若遇到熟人,隻怕分分鍾就要被認出來。


    “我換女裝,保管連我娘都認不出來!”陸岸立刻道。


    雲渠遲疑過後,還是沒有拒絕,叫司棋去給他上妝了。


    現在這個時間,也沒多少人閑得沒事去賞景,叫他出去放放風也無妨,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被認出來,但她與鎮北侯夫妻都早有了準備,後者派來的暗衛都多了三成,護個人不成問題。


    “從前我下山玩就換女裝,不過一般都往醜了上妝,到底太過天生麗質。”陸岸摸了摸自己的臉,“姐姐往醜了化就成!”


    司棋照他的意思上過妝,隨後想給他拿一套雲渠新做的衣裳,他倒是自覺得很,隻要了一身丫鬟衣裳。


    “我這般絕色,若再穿得跟個高門貴女似的,怕要被打聽個沒完,丫鬟就成了。”


    陸岸本就漂亮得雌雄莫辨,上過妝後更不顯突兀,司棋盡量將他五官柔化了些,有妝容掩蓋,最後瞧來也不過是個頗有靈氣的美人,不至於引人注意。


    收拾妥當後,雲渠便帶著他們與侍衛往後山走去。


    陸岸頭一迴來,看什麽都新鮮,一個高興就想將蠱蟲放出來吃飯,但被雲渠阻止:“這裏不算人跡罕至,尋常也有人來,小心些。”


    “好吧。”


    雲渠也是頭一迴來,倒也與他一起四下瞧了起來,到底是文人墨客鍾情之地,哪怕寒冬剛過,萬物還未生長,也別有一番韻味。


    正這般想著,她腳步忽地一頓。


    “怎麽了?”陸岸迴頭問道。


    “有人來了。”雲渠平靜道,“我們上山吧。”


    “哦好。”


    兩人腳步一轉就準備沿小路上山,這時遠處路邊卻傳來一道驚叫——


    “快!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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