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渠穩穩接住她的身體,將她帶去角落裏一處花壇後放下,隨後她屏息打開側殿窗戶,站在外頭掃了一眼。


    裏頭軟榻上果然躺了一個男人。


    不過因為角度原因,她看不清究竟是誰。


    “是禮部何侍郎府幼子,何飛宇。”


    背後忽然傳來的聲音叫雲渠下意識側身攻擊而去,直到一瞬之後,她反應過來的大腦才辨別出這是穆庭的聲音,止了動作。


    而此時,穆庭已經牢牢鉗住她手臂,腳下也抵住了她踢來的腿。


    穆庭隻鉗製了她一瞬,在她站穩後便立刻鬆開,後退一步。


    雲渠點頭打了個招唿:“原是世子。”


    “見你被帶走,我料想有異,便出來瞧瞧。”


    雲渠道了句謝,這才又看了裏頭那男人一眼。


    何飛宇,京城出了名的紈絝浪蕩子,未及弱冠就收了一後院姬妾,平生最愛美人。


    她語氣不無鄙夷:“太子手段過髒了些。”


    叫一個受三從四德規訓長大的女子失去清白,名聲掃地,的確叫求死不能。


    而何飛宇親爹還被祝太傅收拾過一頓,兩人同在禮部,麵和心不和,可想而知,若當真算計成功,雲渠就算嫁過去也沒什麽好日子過。


    “姑娘不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穆庭欣然提議。


    “我若與他一般手段下作,又與他何異?”


    聞言,穆庭正想說什麽,兩人卻皆頓了一瞬。


    ——外頭有腳步聲傳來。


    他立即轉身,想帶雲渠飛身上屋,後者卻已先他一步,身姿輕盈地上去了。


    他微微挑眉,緊隨其後落在屋簷上後,輕聲稱讚道:“姑娘輕功不錯。”


    雲渠難得說了句玩笑話:“人在漩渦中,輕功不練得好些,連逃命都是問題。”


    說話間,外頭已躡手躡腳來了兩個小太監,在確定這裏沒人後,兩人盡鬆了口氣,匆匆往側殿趕去。


    但在推開門後,他們卻隻看到一個昏睡不醒的何飛宇。


    “祝家姑娘呢?”


    兩人找遍房間都沒找到,一人當機立斷:“先帶他走,再有一刻鍾四公主就該到了,必須先離開!”


    說罷,他率先將何飛宇扛在了身上。


    另一人跟在後頭,嘀咕道:“也不知上頭怎麽想的,分明安排好了一切,就等捉奸了,臨了又叫咱們取消計劃,還不得汙了祝家姑娘閨譽……”


    “主子的事兒也是你能置喙的?”


    被罵了一句,那人便不說話了,兩人瞧著外頭無人後,便立即將何飛宇抗走了。


    屋簷上,雲渠與穆庭並肩坐在一起,麵色各異。


    “太子想是要拿姑娘替你妹妹,前往燕國和親了。”


    “不奇怪。”


    原書裏太子就想這麽幹,隻是被正元帝壓下了而已。


    穆庭忽地偏頭看向她,語氣含笑:“若當真到那般地步,姑娘可願和親?”


    “若能以我一身換家國安寧,我甘願和親。”


    她目光坦蕩,一時竟叫穆庭啞言。


    片刻後,他目光複雜,低不可聞:“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


    “若能以一人止生靈塗炭,勞民傷財,便值得,女子與男子也並無不同,一樣可為家國犧牲。”說罷,雲渠似無意開口,“世子敬重的皇伯父應也是這般想法。”


    穆庭麵色不變,沒有說話。


    見雲渠起身下去,他也跟了下去,對她道:“姑娘可去更衣,我在外頭守著。”


    雲渠的衣裳的確需要另換,便沒有拒絕,去了對麵側殿,以最快速度換了身衣裳。


    她出門時,正見穆庭雙手抱胸靠在樹下,仰頭不知在看什麽,小紗燈螢螢灑在他棱角分明的側顏上,竟多了幾分朦朧昳麗,深邃的眼眸熠熠生輝。


    雲渠頓了一瞬,這才關上門向他走去。


    “多謝世子。”


    穆庭微微點頭,道了句無礙後便迅速離開了。


    雲渠則大大方方從正門走了出去,沒走多久就聽到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隨後便見玉雪可愛的四公主向這邊跑來。


    走至近前,雲渠溫聲行禮:“臣女見過四公主。”


    四公主歪頭瞧了瞧她,頓時眼睛一亮:“我記得你,你是祝家姐姐,我母妃還曾誇你容姿玉立!”


    “臣女蒲柳之姿,不敢當貴妃讚譽。”


    四公主似乎很喜歡她這張臉,說話間一直盯著她臉瞧,片刻後才昂首挺胸,聲音輕快道:“本宮要去前頭看螢火蟲,改日再與你聊!”


    她揮了揮小手,示意雲渠退下,小小年紀已經很有公主風範了。


    雲渠含笑告退,目送她帶著一群宮人往方才的宮殿跑去。


    被年紀尚幼的四公主撞破“奸情”,屈辱不說,也必會與常貴妃三皇子交惡,誠然那時的雲渠也是受害者,可將四公主當眼珠子疼的貴妃和三皇子卻難免遷怒。


    哪怕旁人明知有異,可事情已經發生,即便找出罪魁禍首,雲渠的名聲也完了。


    太子這一手的確玩得髒。


    雲渠迴憶起四公主天真稚嫩的臉,不由對太子也多了幾分不滿。


    迴到殿中,祝老夫人見她安全迴來,鬆了口氣。


    雲渠向她微微點頭,落座後,身邊的祝念安似才察覺到她的存在,眼中閃過一抹明顯的錯愕,但她很快就移開目光,又恢複了方才的神思不屬。


    現在的她已經無暇去管雲渠究竟為何沒有中計了。


    雲渠偏頭看了她片刻,忽地聲音極輕道:“方才我去更衣,正走到一處殿外,便見有兩個內監抬了一個男人出來,險些嚇到我,還好那宮女引我去了隔壁宮殿更衣。”


    祝念魂遊天外,卻還是精準捕捉到了雲渠話外之音。


    ——太子反悔了,不願再算計雲渠。


    為什麽?


    心裏愈發不安的祝念安下意識想到了自己要被逼和親,而太子放棄了她,便無需再為她得罪雲渠了。


    見她攥著湯勺的手緊到泛白,雲渠不再刺激她。


    太子怕是要遭老罪嘍。


    而在一場年宴終於散場後,眾人三三兩兩往宮門處走去,燕國使團也在其中。


    經過一處水榭時,正見一襲杏黃吉服的太子將盈盈欲泣的祝念安擁入懷中。


    縱然夜色黑沉,皇宮卻處處張燈結彩,一路通明,所以這邊的眾人毫無阻礙地就看到了那邊相依相偎的兩人。


    “呀,那不是祝二姑娘麽?”不知是誰喊道。


    聽到這個稱唿,燕丞頓住腳步看去,眉間隱隱浮起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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