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掛念你們,情願跑這一路,快都起來吧。”


    看到一家人都在,祝老夫人眼神溫和許多,扶了祝太傅起身,仔細打量了他一眼:“三年不見,你竟老了不少。”


    祝太傅笑迴道:“朝事繁忙,兒子身負皇恩,自不可懈怠。”


    談及前朝,祝老夫人適時住了口,隻關心了幾句他的身體,隨後才握著祝母的手含笑開口:“這些年辛苦你操持家事了。”


    “母親說得哪裏話,此乃兒媳分內之事。”祝母溫聲迴道。


    祝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隨後看向雲渠四人,眼神掠過祝子豐的一瞬間,她臉上笑容更深:“孩子們都這樣大了,豐哥兒豐神俊朗,渠姐兒幾個也出落得標誌極了,來,叫祖母瞧瞧。”


    祝子豐立刻上前攙扶著她,彬彬有禮道:“祖母一路奔波而來,孫兒扶您先進去歇著,咱們一道敘話。”


    “豐哥兒安排得極妥帖。”


    祝老夫人不吝誇讚,而祝子豐許是被打擊了許久,沒再接受到來自旁人的肯定和稱讚,竟被一句話激得熱淚盈眶。


    麵對祝老夫人疑惑而征詢的目光,他哽咽道:“孫兒許久未曾見祖母,實在想您得緊,如今一見,便忍不住了……”


    隔輩親放在祝老夫人身上也依舊有效,更別說這還是自己唯一的孫子。


    她被哄得眉開眼笑,本要來拉雲渠的手也成功落了下來,被祝子豐攙扶著一路往後院走去。


    雲渠也不在意,扶著祝母就跟著去了。


    即便不曾住過幾迴,祝府還是為祝老夫人留著最舒適的集福堂,顧忌她腿腳不好,集福堂離二門處也不遠,一行人很快就到了。


    誠如雲渠所料,祝老夫人很會審時度勢,原書中的祝念安得祝太傅疼愛,又攀上了太子,故而得她百般重視。


    可現在的祝念安,誠然人盡皆知太子偏愛於她,祝老夫人卻看得明白宮裏的態度,對她不冷待,但也算不上熱切疼愛。


    祝太傅有意孝順老母親,知曉暢音閣請來了江南最出名的戲班於年節唱戲,便想帶她前去,但應酬不斷的他放不下手頭事,隻能孝心外包。


    雲渠不欲叫身體不好的祝母出門吹風,在祝老夫人歇息了兩日後,便自請陪她去暢音閣聽戲。


    祝老夫人最喜歡子孫繞膝,聞言便道:“單咱們祖孫兩人到底無趣了些,便叫豐哥兒安姐兒他們隨行,熱熱鬧鬧的去,如何?”


    雲渠沒意見:“聽祖母的。”


    “渠姐兒果然寬厚。”祝老夫人笑了,“外頭的風言風語祖母也聽了些,生氣歸生氣,可咱們自家人,委實不必鬧得那般難看,得饒人處且饒人,日後待你出嫁,你便知兄弟姐妹才是你立足底氣,閨中這些計較,無傷大雅。”她拍了拍雲渠的手。


    雲渠一笑,點了點頭。


    見她表情無一絲不情願,祝老夫人便更高興了,立即叫人開了自己庫房,給了雲渠三套珍貴頭麵,十對玉鐲,還有五本孤本名畫。


    無論首飾還是書畫皆不是凡品,是老太太壓箱底的好東西。


    這就是打個巴掌給顆棗了。


    無論雲渠還是祝念安,都是祝老夫人的孫女,她不重嫡庶,隻重血脈,隻要是祝太傅的孩子,除去祝子豐外她皆一視同仁。


    沒有一個老人願意看到家宅不寧,祝老夫人也隻盼著她們姐妹三人嫁得高門,好助益父兄仕途。


    雲渠應下後就叫人去通知祝子豐幾人了。


    自從祝老夫人來後,祝子豐終於沒再被關禁閉,還免了抄書,這令他狠狠鬆了口氣,恨不得將祝老夫人供起來,一被叫就顛顛趕來伺候老祖母了。


    待祝老夫人更衣過後,一行人便往暢音閣而去。


    許是快過年了,京城這幾日難得熱鬧不少,即便天寒也未能影響好心情,他們一路走過,街上叫賣聲也不絕於耳。


    到暢音閣外,祝老夫人下車後瞧了四周一眼,難得有些感慨道:“涼州到底不比京城繁華,這般景象,叫人瞧著都更高興了些。”


    “人年紀大了就是喜歡熱鬧的。”祝子豐笑著開口,“涼州偏僻貧瘠,祖母不若日後就留在京城,孫兒也能時常看到您了。”


    雲渠偏頭看了他一眼。


    這小嘴跟抹了蜜一樣,甜得齁人。


    祝老夫人倒是穩多了,臉色都不帶變的:“涼州再偏僻,也是祖母的根兒,人哪有不歸根兒的。”


    祝子豐有些失望,扶著她往樓上雅間而去。


    經過大堂時,他疑惑道:“裏頭那桌人似乎不像大胤人,瞧那舉止……倒像是燕國人。”


    他話落,祝歸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燕國今年派了使臣來訪,都入宮拜會過皇上了,大哥不知麽?”


    祝子豐:“……”


    為什麽連尚在閨閣的妹妹都知道的事,他卻絲毫沒收到消息?


    祝老夫人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豐哥兒誌在四方,平日也不可閉門造車,需多交友,多聽多看,了解時局動向才是。”


    “祖母此言差矣。”祝子豐扶著她進了雅間落座,昂首挺胸道,“交友貴精不貴多,我與太子、陸川表兄皆為知己,誌趣相投,他二人才高誌遠,非池中之物,我有他們便足夠了。”


    聽到這兩個名字,雲渠沒忍住眼角一抽。


    三個都不是好東西,她一時之間竟有些分不清是誰禍害誰更多了。


    祝老夫人聽到他的話更是鬧心。


    雲渠覺得若非祝太傅隻生了這麽一個兒子,以祝老夫人的智商,怕是都看不上祝子豐。


    雅間貴客可自行點戲,見祝老夫人半晌無語,雲渠笑對她道:“不如點一曲《冼夫人》?”


    祝老夫人欣然點頭。


    雅間窗外正是戲台。


    燈籠搖曳,光影交錯,悠揚而婉轉的唱腔很快響起,場內也漸漸沒了聲音,專心致誌地看起了戲。


    一曲終了,博得滿堂彩。


    堂下也議論起來冼夫人的生平事跡——


    “率軍平亂,保境安民,冼夫人巾幗之風,無人出其右!”


    “僅以女子之身收服周邊各族,還能提槍策馬上戰場,古今英雄之列,可有其名!”


    “冼夫人被後人稱為聖母,可若說聖母,我們大胤不也有麽?還半點不差於人呢?”一人聲調高昂,成功吸引了在場多數人的注意。


    “閣下可是在說那祝府二姑娘?”


    得益於太子不間斷的造勢,如今的祝念安,名聲比之雲渠更響亮。


    “正是祝二姑娘。”那人得意開口,“她雖手無縛雞之力,不能像冼夫人一般上戰場,卻是菩薩心腸,濟世救人,不知有多少人得其恩惠,依我看來,聖母之名她亦當之無愧!”


    聽到這番話,祝念安背脊挺得更直了些,眼中閃過一抹滿意,全然沒看到下頭桌旁,那群燕國人若有所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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