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為什麽這麽獨斷專行?」


    公孫映文以為自己迴到莊園會接受雷榮森的讚美,但不然,他不但生氣,而且狂怒。


    還有,他不給她麵子,一陣風似的在融洽的晚餐時間迴到莊園,在眾人麵前指責她,讓她難堪。


    「你在說什麽?」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惹他這麽生氣。


    「妳知道妳自己做了什麽!」昨夜的恩愛甜蜜不見了,雷榮森的炮口火藥對準她,猛開火。「為什麽自做主張去找滕劍倫?妳以為用更高的價格去收購土地就是解決之道嗎?收購了土地之後呢?妳要做什麽?賣給我嗎?」


    她傻眼了,全部人也都傻眼了,隻有方老太太的眼中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意。


    「早叫妳不要袒護這小子妳偏不聽,吃了大悶虧了吧。」方老太太逮著了機會說著風涼話。


    「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聽到母親跳進來攪局,方年崧不得不介入。


    公孫映文冷冷的搶答,「伯父,您別緊張,沒什麽,什麽都沒有,隻是有人的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罷了。」


    枉費她以高於s集團兩倍的價格說服了其中三位地主轉而將土地賣給蕾夢度假城,他可知道她費了多少口舌,不領情也就算了,怎麽可以讓她在大家麵前這麽難堪?


    他真的是太過份了,更氣人的是,宋雅扉也在場,她知道宋雅扉對雷榮森有傾慕之心,這下子宋雅扉一定在心裏看她的笑話了。


    越想越氣,拋下餐巾紙,她臉罩寒冰的離開了餐廳,連句客套話都省了。


    「榮森,快去追啊,」吳芝嫻責備的催促著兒子。「就算映文有什麽不對,她畢竟是個女孩子,說什麽你都不該這樣責備她啊。」


    宋雅扉也連忙接口,「是啊,阿姨說的對,來者是客,你快去安撫公孫小姐吧,不要讓她跑遠了。」


    雷榮森在離莊園不遠的杏樹下找到公孫映文,一看到他來,她賭氣的又要走,他一把拉住她,她轉身狠狠的瞪著他。


    「怎麽?是不是又想來教訓我了?」


    一想到他剛才的態度,她就氣到快爆炸了,不知道宋雅扉心裏是怎麽想的?一定跟奶奶一樣在幸災樂禍吧,她真的好想尖叫!


    「難道妳認為自己沒有不對的地方?」他蹙眉審視著她爆怒的容顏,發現她一點自省的能力都沒有。


    「我倒想知道,我哪裏不對了?」她美麗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倔強的模樣。


    「妳告訴滕劍倫,妳代表蕾夢度假城,妳代表我,妳也告訴那些地主,妳代表蕾夢度假城要向他們收購土地!」


    他真的沒想到她會做這樣的事!


    她自以為聰明,卻是捅了個大樓子。


    她向滕氏的s集團撂話,揚言大和集團將和蕾夢度假城合作,這根本是空包彈,卻引得許多股東風聞此一消息來向他詢問,以為大和集團要挹注大筆資金,讓他無法向他們交代。


    她自作主張去向地主收購土地,價格貴得離譜,此舉更為荒謬,因為他根本沒打算要收購任何一筆土地,他要的不是蕾夢度假城附近所有的土地,而是要打消s集團設廠的計劃。


    她的做為已經打草驚蛇了,他還有什麽籌碼去跟s集團談判?


    「憑我們的關係,我不能代表你嗎?」公孫映文問得理直氣壯,還是不認為自己有半點錯。


    「憑我們的關係,所以妳可以代表我?」他的黑眸半瞇了起來,定定的看著她,悶聲問:「我想問妳,妳認為我們是什麽關係,以至於妳認為妳可以代表我?」


    她迅速揚起睫毛看著他,臉色微變。


    「你這是什麽意思?」


    如果不是有昨夜的耳鬢廝磨,他以為她會隨隨便便這麽做嗎?


    她擁有大和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她確實想挹注蕾夢度假城一筆資金,收購那些土地也不成問題,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發這麽大的火?


    「意思是--」雷榮森凝神看著她。「即便我們今天是夫妻關係,妳在做這件事之前,也該經過我的同意,我無法認同妳的作法,妳讓我很困擾。」


    該死!她讓他困擾!很困擾!


    她沉默的瞪著他,美眸燃燒著怒焰。


    好半晌,她終於找到反擊的式器了。


    「其實我去s集團並不是為了你,而是想見見聞名已久的滕劍倫。」她紅唇微彎,勾起了一抹表征勝利的微笑。「大名鼎鼎的滕劍倫,我在台灣就久仰他的大名了,這次能在這裏見到他,是我的榮幸,蕾夢度假城未來的命運根本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以為我真是為你而去的嗎?別傻了。」


    她得意的看到他咬了咬牙,眉頭微蹙了一下。


    「如果這些不是妳的真心話,妳最好馬上收迴去。」


    他不懂,當一個人做錯了,不是馬上坦承錯誤就好了嗎?為什麽要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來加深彼此的誤會?


    「這些都是我的真心話,所以沒必要收迴。」公孫映文挑唇笑了一笑。「還有,我看你是自作多情了,我收購附近的土地又不是為了幫你,我是想投資s集團設廠計劃,我認為滕劍倫的眼光比你好多了,一定會讓我賺錢。」


    說完之後,看到他沉默的表情,她心裏的快感更大了。


    「妳一直是用這種方式在生活的嗎?」沉默了半晌之後,他問。


    她愣了一愣,不懂他為什麽風馬牛不相及的問起了這個。


    雷榮森深深的看著她。「當妳在麵對理該承受的指責時,隻會用牙尖嘴利來證明妳是對的嗎?除此之外,妳找不到更好的解決之道了嗎?」


    她驀然想起公孫河岸忍無可忍掐住她脖子的那一次。


    她在公孫河岸的麵前詆毀他的母親,所以他氣得想殺了她。


    而她,得到了什麽呢?


    什麽也沒得到,這是兩敗俱傷的事,她並沒有因為激怒了他而高興太久,因為她知道,不管她再怎麽想把他趕走,他終究還是爺爺最重視的人。


    「妳自己好好想想吧,傷了什麽人都無所謂,隻想在口頭上占上風,這種心態非但要不得,也很幼稚。」


    說完,他頭也不迴的往莊園的方向而去,她死瞪著他的背影,整個人像座找不到出口的火山。


    在房裏心情惡劣的來迴走了一整晚,公孫映文終於願意承認這件事是她的錯。


    好,她知道她的作法錯了,她也知道她說的那些話有多麽刺耳,她願意向雷榮森認錯道歉,這樣總行了吧?


    如果她想留住這份感情,她就非得這麽做不可--這是她目前唯一的認知。


    她決定去找他談一談。


    然而在夜深人靜的這時,她走出房門,聽到了上樓的腳步聲,不期然的看到雷榮森正抱著宋雅扉走上樓來。


    他們親密的模樣,那畫麵幾乎奪走了她的唿吸。


    看到她,他似乎也微感驚訝,不過他什麽也沒說,抱著緊闔雙眸的宋雅扉,從她身邊走過,直接進入宋雅扉的房間。


    她緊盯著他們進入的那扇門,怒火中燒,激動不已。


    原來他還留著這麽一手,在同一間屋子裏,有兩個可以任他過夜的女人,他可真會享齊人之福!


    她站在原地等著,一臉的興師問罪,直到幾分鍾之後,雷榮森走了出來,她立即朝他開火。


    「告訴我,宋雅扉和你究竟是什麽關係?」


    她擺明是懷疑他與雅扉的清白,像她這樣總是先下定論的獨斷性格,真的很要不得,這樣的她不管在各方麵都會過得很辛苦。


    他平靜的凝視著她火爆的雙眸,她的模樣像張牙舞爪的潑婦,再美麗的女人顯現這樣的表情,都不可能再美麗。


    「妳不認為當看到一件妳不明白的事,應該先問清楚再下定論嗎?」


    他問得理性,然而這份理性卻讓她不是滋味極了,她都快氣炸了,他還可以這麽理性,那她算什麽?


    還有,不敢直接迴答她的問題,他一定是心虛了!


    想到這裏,她口氣更衝。「眼見為憑,你敢否認你沒有抱著宋雅扉到房裏去?你在她房間對她做了什麽?你心知肚明!」


    雷榮森沉默的蹙著眉心。


    剛剛在樓下的時候,雅扉忽然心絞痛,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抱她上樓吃藥休息,事實就是這麽簡單,他可以對她解釋,雅扉也可以作證。


    但是,三、兩句話就可以澄清的誤會,他卻沒有想獲得她諒解的急切。


    她必須要改變性格中的某個部份,否則他們無法再進一步,他認為光有心動的火花和愉悅的肉體關係是不足以維持長久的親密的。


    他已經認定她了,不想將兩人之間當成一場愛情遊戲,因此他有必要改變她,讓她知道情人間真正的愛與相處之道是什麽。


    「怎麽了?為什麽不敢迴答我?」公孫映文揚著明媚的長睫,挑釁地問:「宋雅扉穿蕾絲內衣挑逗你嗎?她的身材火辣嗎?還是,她有什麽高明的技巧取悅了你?說啊!迴答我啊!」


    她就是這樣,和人吵架時,句句像刀,迴話又毒又剌,這是她改不掉的壞習慣,總挑最難聽的字眼講。


    「看來妳精神挺不錯的,我累了,恕我失陪。」他知道這樣做,她絕對會更氣,這無疑是一條打壞他們關係的捷徑。


    「不準走!你這樣走掉是什麽意思?要跟我分手嗎?」她展開雙手攔住他的去路,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想撕碎對方。


    雷榮森仍舊平靜的看著她。「這個世界不是以妳為中心的。」


    她真的是被寵壞了,如果能將她濃烈的愛恨情仇改正過來,她才有可能體會什麽叫美好的愛情。


    人的一生很長,他是個和平主義者,不讚成水裏來、火裏去。


    「什麽意思?」她的臉色一下子全白了。


    他的聲音幽冷而清晰。「我們不適合對方。」


    她的俏臉更白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世上居然有一個男人不是被她公孫映文給甩掉,而是先甩掉她的。


    「你以為我很希罕跟你在一起嗎?」公孫映文爆發了,也不管夜深人靜,有多少人會在門扉後偷聽他們爭執。「我根本就沒想過要跟你認真!你以為你是誰?你隻不過是這個家的拖油瓶罷了,你信嗎?如果我要的話,方昕隨時會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他才是這個家的真命天子,這裏的一切將來都是屬於他的,你不要太神氣了,以為現在掌管方家的一切就自以為是正牌王子了,你還差得遠哩!」


    「說完了嗎?」雷榮森被動的看著她。


    「還沒!」她仍舊不許他走,她的眼光憤怒而兇惡。「你知不知道什麽叫血緣?知不知道什麽叫血濃於水?就算你再賣力討好奶奶也是沒有用的,你根本跟這個家沒有血緣關係,所以她討厭你,就因為這個理由,你覺得無力嗎?你覺得不公平嗎?」


    她揚起一抹冷笑,得意的嘲弄著他。「可惜的是,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麽不公平,我看就連宋雅扉也不見得看得起你,她是小芃的表姊,她的家世很好,你應該是妄想藉由娶她來融入方家吧,我勸你快打消這個念頭,宋家是不會把寶貝女兒嫁給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的!」


    說完之後,公孫映文感覺很痛快,非常的痛快。


    她總能捉到一個人的痛處,用力的擊落,她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麽傷人,但她不在乎,隻要能讓對方難過,她總是在所不惜。


    可是奇怪的是,說這些話的同時,她居然哭了,不爭氣的淚霧讓她感覺到生氣,這無疑已經泄漏了她的情緒,她根本不想攻擊他,隻想撲進他的懷裏大哭一場。


    她多希望這不爭氣的淚水會軟比他,他會走到她麵前,將她擁進懷裏,輕柔撫慰,然後兩個人誤會冰釋……


    不過這一切隻是出於她的渴望,事實上的他並沒有如此做。


    「妳真的是一個不懂愛的人。」


    說完,雷榮森緊抿著唇線,沒有反擊她,沒有辯白的離開了。


    他轉身的時候,彷佛有一條無形的鞭子,重重的抽在她的心髒上。


    她從來沒有遇過這種情形,以往刺傷的人,都是她厭惡至極的人,隻有這一次不然,她傷的人,是她愛上且在乎的人。


    看到他一聲不吭的走了,她感覺到茫然與無助,沒有半點勝利的快感,有的隻是強烈的心痛。


    他居然就這樣走了,這是她人生中沒有過的挫折,她要他,而他,卻不要她,他跑了,她愛的男人跑掉了……這真的是……前所未有的事。


    這就是當一個富家女的好處,任何時候,隻要高興,她都可以馬上飛到她想去的地方。


    冷戰了數天,發現雷榮森忙於處理s集團要蓋科技廠房之事,根本就不理會她,她像空氣般的被他盡情忽視,於是在第四天,她賭氣的收拾了行李,迴到台灣。


    沒錯,這個地方沒有惹她心煩的雷榮森了。


    沒錯,這個地方她擁有許多的追求者,根本不必擔心會被冷落。


    沒錯,她要讓他後悔,後悔沒有挽留她。


    離開的那天早晨,她特別拖著行李下樓用早餐,他明明看見了啊,卻視而不見,如常在餐畢上了司機駕駛的車走了。


    恨哪……


    她恨他的無情,雖然沒有海誓山盟,但那一夜的激情和恩愛卻曆曆在目啊,難道可以輕易的說忘就忘嗎?


    始亂終棄,她認為他就是對她始亂終棄,騙了她一個吻和一夜激情,拍拍屁股就走人,根本沒打算對她負責任。


    說的好聽,說什麽他是一個吻就要對女人負責終身的男人,既是如此,他怎麽不挽留她,還任由她心碎的走掉?


    妳真的是一個不懂愛的人……


    腦海裏不期然又浮現了他的話,她心煩的把筆住桌麵一丟,按鈴找秘書。


    「張秘書,替我泡杯咖啡。」


    不知道s集團的事處理得怎麽樣了?


    她查過資料,s集團的滕劍倫在新市商場的作風向來以心狠手辣聞名,他要的,沒有逃得過的。


    雷榮森會是滕劍倫的對手嗎?


    管他的,這不是不關她的事嗎?就算來年再舊地重遊,她看到蕾夢莊園已經夷為平地,也不會感到驚訝。


    她有心插手,人家卻嫌她礙事,她可是大和集團堂堂的總執行長耶,所做的事從來沒人敢質疑,他卻否決了她的能力,真的是好心沒好報,如果他遭了滕劍倫的毒手,她是萬萬不會同情他的。


    「執行長,您要的咖啡來了,」張秘書把香味四溢的咖啡恭敬的擱上桌,順道請示,「永泰企業的林小開約您明天晚餐,不知道您要赴約嗎?還有,林園集團的林少東也要邀您參加他弟弟的生日派對,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聽到張秘書的話,她忽然靈機一動。


    這個下午,她做了一件很無聊的事,無聊透頂。


    她把追求者的照片全用電子郵件寄給吳芝嫻看,寫明要眼光獨到、品味一流的伯母替適婚年齡的她挑選適當的結婚人選。


    隔天,她更加幼稚。


    她用使命必達的聯邦快遞寄了兩箱紅酒到蕾夢莊園,說是她的追求者送的,她一個人喝不完,要與大家分享,


    然而做了這些事,她並沒有感到好過一點,反倒是雷榮森的毫無反應,讓他心情鬱卒極了。


    他在做什麽呢?


    她走了之後,他有沒有想念過她呢?


    她之於他,又到底算什麽呢?


    而,什麽才算懂愛的人?這太深奧了,她真的不了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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