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嬤嬤尖聲笑著,蒼老的臉上,滿是瘋狂。


    為了報仇,她在這世上最後的一點溫情都失去了!


    “不錯!我是南夷人!”古嬤嬤尖聲道:“我是南夷寨主古蒼的女人!”


    古嬤嬤說出古蒼這個名字,啞妹一皺眉,她哪裏知道古蒼是誰。


    不但啞妹不知道,趙騁也不知道。


    黑豹腦中靈光一閃,失聲道:“你是古蒼的女人?”


    趙騁看向黑豹。


    黑豹立刻道:“啟稟皇上,古蒼是當年南夷的一個寨主,曾經暗中勾結玉王謀反,並且和北齊也有牽連,此人野心勃勃,後來暗中加害護國公和大長公主,陰謀敗露,被南王下令滅了族。”


    黑豹說到這兒,頓了一下,“至於古蒼如何死的,屬下就不知道了。”


    黑豹當然不知道,因為古蒼是在大祭司的城堡裏,被韓嘯用藤枝絞死的。


    這件事隻有韓嘯和大祭司知道,就連雪花當時都沒有看到。


    而黑豹之所以知道這麽多,是因為當年他是跟隨韓嘯和雪花去南夷的禦林軍之中的一員。


    趙騁那時候年紀還小,所以並不清楚這些事兒。


    趙騁聽了黑豹的話,冷聲道:“這樣說來,你的男人死有餘辜,你就算報仇,也該找南王,於我大燕何幹?”


    “怎麽與你們無幹?”古嬤嬤尖聲道:“若不是你們大燕派使臣前往南夷,我的男人又怎麽會死?南王又怎麽會知道這一切?說不定現在整個南夷已經是我們的天下了!”


    趙騁一皺眉,“所以,你就妄圖顛覆我大燕的江山?”


    “不錯!我被你們害得家破人亡了,當然要把你們大燕攪得天翻地覆,才能解我心頭之恨!”古嬤嬤狠聲道。


    席輕靈此時已經蘇醒了過來,聽了古嬤嬤的話,立刻道:“你這個老太婆,簡直是不可理喻!你男人自己作死,與旁人何幹?!”


    “我不管!我家破人亡,我就要有人陪葬!”古嬤嬤瘋狂的道。


    “你這個瘋婆子,就算如此,你也應該找南王或是護國公,你找我表哥幹什麽?!”席輕靈掐著腰怒聲道。


    趙騁挑眉看了席輕靈一眼。


    席輕靈這副模樣,他還是第一次看見。


    接觸到趙騁的目光,席輕靈一激靈,立刻把手放了下去。


    白若塵站在席輕靈身邊,看到席輕靈的動作,心裏忽然有些酸溜溜的。


    聽了席輕靈的話,古嬤嬤的眼中滿是不甘,聲音中更是有一種歇斯底裏的瘋狂。


    “找南王?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是我根本就靠近不了他!我費勁千辛萬苦才逃了出來,迴去是送死!……找護國公?你以為我沒有找過嗎?可是……”


    古嬤嬤說到這兒,眼中忽然露出了一絲驚恐。


    “他……他根本就不是人!”


    古嬤嬤話音一落,趙騁心中一動。


    “不是人?你這話什麽意思?”席輕靈奇怪的道。


    古嬤嬤沒有迴答,猛地看向趙騁,“趙騁,想救這個女人,你就立刻從這裏跳下去!”


    說完,手腕飛快的一轉,手裏的匕首,由啞妹的脖子上,移到了心口上。


    然後一用力,啞妹月白色的衣衫上,迅速的暈染出了一朵紅色的血花。


    趙騁瞳孔一縮,心中大痛。


    “住手!”冷厲的聲音,雖然表麵沉穩有力,但是裏麵卻夾雜著一絲緊張。


    古嬤嬤瘋狂大笑,“哈哈哈……你不是看重這個女人嗎?那好,你現在跳下去,我立刻就放了她!”


    說著,手腕再次用力。


    既然她一手帶大的孩子葬身崖底了,那麽她就讓趙騁也跳下去陪葬!


    啞妹雖然麵不改色,卻是眉頭微皺。


    心口的疼痛提醒她,這個老太婆再繼續用力,她的心髒就會被刺到。


    微微歎了一口氣。


    看來,是她大意了。


    她錯開了穴位,卻抵擋不住擱在心口的匕首。


    生與死的一瞬間,啞妹忽然有了一種頓悟。


    清冷的目光,看向趙騁。


    趙騁也看向啞妹。


    墨染的眸子中,幽黑深邃,暗不見底。


    兩種目光在空中碰撞,濺起一種說不出的情緒。


    啞妹的嘴角,緩緩的勾了起來。


    “你不用管我,我原本就時日無多了。”平淡的聲音,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兒。


    趙騁定定的看著啞妹,嘴角的線條緊繃。


    少頃——


    “好!朕跳!”趙騁沉聲說道。


    “皇上,萬萬不可!”黑豹和白鷹直接就跪倒在地。


    趙騁對啞妹的看重,他們明白,所以他們毫不懷疑趙騁會為了救啞妹跳下去。


    “表哥,你別聽這個瘋婆子的,她是故意要害你!”席輕靈急急的道。


    說完,看向古嬤嬤,繼續道:“瘋婆子,你快放開我葉姐姐!否則我表哥不會放過你的!”


    古嬤嬤冷哼一聲,臉上滿是得意,“你們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快跳!”


    “皇上!”黑豹和白鷹一起站了起來,向趙騁躍去。


    必要時刻,他們即便是以下犯上,事後被皇上砍頭,也不能讓皇上真的跳下去。


    “站住!”趙騁沒有迴頭,冷聲喝道。


    黑豹和白鷹下意識的就遵從了趙騁的指令,停下了身子。


    “黑豹、白鷹聽旨!”趙騁的目光,沒有離開啞妹,沉聲道。


    “臣在!”黑豹和白鷹,立刻跪下。


    “朕命你二人迴京後,傳朕諭旨,傳位於澤親王趙澤,擇日登基!”


    趙騁話音一落,黑豹和白鷹大驚。


    皇上真的是抱著必死的心了。


    “皇上!”


    “表哥!”


    黑豹、白鷹和席輕靈齊聲大叫。


    趙騁大步向崖邊走去,身形冷厲,步伐沉穩,目光一直緊緊的鎖著啞妹。


    靛黑的眸子,如同旋轉的黑洞,要把人的心神吞噬。


    啞妹終於動容,臉上有了一絲波動。


    “好!好!果然是一個癡情的種!”古嬤嬤哈哈大笑。


    趙騁在崖邊停住腳步,獵獵的山風吹氣他暗紫色的錦袍,有一種高貴的冷硬和威嚴的氣勢。


    刀削斧刻的麵容上,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堅毅。


    “醉兒。”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由緊繃的薄唇中吐出。


    低沉的聲音,仿佛包含了數不清的情感。


    “我找了你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我不要再天上地下的繼續找你了,這次,換你來找我,好不好?”


    深眸緊緊縮著啞妹,等待著啞妹的迴答。


    啞妹看著趙騁,看著這個仿佛頂天立地站立著的男人,看著這個男人目光中幽深的感情,清冷的眸子中,漸漸的散發出了炫目的光彩。


    如同五彩的霞光,散發出一層層的光芒。


    緩緩的勾出一抹淺笑,紅唇輕啟,“好!”


    低低的一個字,如同珠玉落入玉盤,清脆的砸入了趙騁的心裏。


    趙騁的嘴角翹起,剛硬威嚴的麵容上,仿佛一瞬間吸入了萬丈陽光,露出了一個顛倒眾生的笑容。


    幽深的眸子,旋轉著數不清的情義,直直的看著啞妹,伸開雙臂,向著山崖飛躍而下。


    黑豹等人嚇得魂飛魄散,直接就向山崖撲去。


    然而,山崖中白霧彌漫,光禿禿的崖壁上,隱隱約約的忽然出現了幾簇綠色的藤枝,藤枝上掛著濃重的露珠,隨風搖曳,仿佛在哀歎一代帝王的隕落。


    席輕靈雙腿一軟,直接就坐到了地上。


    白若塵也傻了眼了。


    他沒有想到。趙騁對啞妹的感情,竟然已經超越了大燕的江山,超越了他背負的責任。


    自古,有幾個男人能為了一個女人,舍棄江山?


    “哈哈……”古嬤嬤仰頭瘋狂大笑。


    手裏的匕首,不由的離開了啞妹的心髒。


    啞妹眸光一閃,冷聲道:“不如我們一起下去陪他們吧。”


    說完,左臂揮出,迅速隔開了古嬤嬤握著匕首的胳膊,然後旋身對著古嬤嬤的身前就是一掌。


    古嬤嬤驚叫一聲,直接就向崖下跌去。


    啞妹隨即,也縱身向著崖下跳去。


    古嬤嬤的尖叫聲,在見到啞妹也跳下來後,再次變成了瘋狂的笑聲。


    可惜,她的笑聲在看到崖壁上被幾根兒藤條纏著的趙騁時,戛然而止。


    更讓她吃驚的是,啞妹的身形在靠近趙騁時,竟然也被突然活了般舞動的幾根兒藤條纏住了。


    “不——”古嬤嬤的老眼,仿佛收縮成了一個點,帶著不可置信的驚恐,淒厲的尖叫著,向崖底墜去。


    那崖壁上的幾抹翠綠,仿佛承載了她這一輩子的惡夢。


    **


    趙騁看著飛躍而來的啞妹,猿臂一伸,直接把人攬進了懷裏。


    然後另一隻手扣住啞妹的後腦勺,二話不說,薄唇直接噙住了水潤的紅唇。


    輾轉吮吸間,桓古不便的情感,在這一刻,傾撒而出,沉澱了歲月,洗滌了時光。


    多年的尋覓,多年的飄零,都在這一刻,有了宿命的歸依。


    時間仿佛靜止了,直到——


    兩人身上的藤枝忽然鬆開,一齊向下墜去。


    趙騁終於清醒了過來,一把抓住了幾根藤枝,堪堪穩住了身形,另一隻手仍然緊緊的攬著啞妹。


    啞妹額頭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身前被鮮血染紅了一片。


    趙騁大驚,眼中閃過了一絲懊惱。


    他竟然忘記了醉兒受了傷。


    “醉兒?”趙騁緊張的道。


    啞妹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咬住嘴唇,纖白的手指,做了一個繁複的花式。


    藤條再次纏繞上兩人,向著崖頂拋去。


    趙騁順著藤條的力道,抽出腰間的軟劍,在崖壁上一借力,攬著啞妹躍上了崖頂。


    黑豹等人見到仿佛從天而降,不,是仿佛從崖底冒出來的趙騁和啞妹,簡直是喜極而泣。


    趙騁顧不得其他,因為懷裏的啞妹已經雙眼緊閉,暈了過去。


    “醉兒。”趙騁的聲音,有一絲壓抑不住的顫抖。


    黑豹等人再次大驚。


    “唉!”一聲長歎,突然從一旁的樹上傳來。


    “我老人家想睡個覺,怎麽就這麽難?”隨著話聲,從樹上跳下來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道。


    老道手裏拿一個破拂塵,穿著一身破道袍,但是那純白的胡須和滿頭的白發,為他增添了許多的仙氣。


    黑豹一看到老道,眼睛立刻亮了。


    “智善道長!”黑豹驚喜的叫道。


    當年去南夷的路上,黑豹可是對老道非常的熟悉了。


    黑豹一叫出老道的名字,趙騁立刻抬頭向老道看去。


    對於老道,趙騁也是認識的。


    “道長,請您救救醉兒!”趙騁一臉急切的道。


    老道倒也沒有拿喬,掏出一個瓶子扔給趙騁,吩咐道:“先給丫頭上藥。”


    說完,伸手搭在了啞妹的腕脈之上。


    趙騁不敢耽擱,小心的撕開啞妹身前的衣服。


    黑豹等人連忙轉過了身去。


    書香看了看白若塵,白若塵微微點了點頭。


    書香連忙上前,撕下自己的襯裙,幫著趙騁給啞妹包紮。


    老道給啞妹把著脈,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嚴肅。


    “丫頭竟然到現在還沒有服藥?”老道看向趙騁,聲音中有一絲怒氣。


    趙騁一怔,“服什麽藥?”


    “散瘀丹!”老道怒聲道。


    趙騁濃眉緊皺,滿臉的複雜懊惱,“我還沒有湊齊所有的藥材。”


    “你沒有的藥材,難道丫頭也沒有嗎?”老道吹胡子瞪眼的道:“你們兩個人手裏的東西,還湊不齊一副藥嗎?”


    聽了老道的話,趙騁眼睛驀然一亮。


    黑豹卻是猛然就想起了,當日啞妹從山洞裏取出的那一包袱藥材。


    “啟稟皇上,那日葉姑娘從那個山洞裏取了一大包藥材迴來。”黑豹連忙稟告。


    黑豹說完,真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


    他怎麽就不早點說呢。


    這要是耽誤了葉姑娘,他豈不是……


    黑豹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了。


    自家皇上為了葉姑娘,連命都可以不要,葉姑娘要是因此有個三長兩短,自己也隻有以死謝罪了。


    老道站起身,吩咐道:“趕緊迴去!”


    說完,率先向山下躍去。


    趙騁顧不得埋怨黑豹,抱起啞妹也跟著向山下掠去。


    黑豹和白鷹連忙跟上。


    席輕靈看了看白若塵,“病秧子,我累了。”


    聲音有氣無力的。


    她心累,身體也累。


    她皇帝表哥早就忘記了她的存在了。


    白若塵慢慢的在席輕靈麵前蹲下了身去,“我背你。”


    席輕靈一撇嘴,“就你那小身板,別走不兩步路,就趴下了。”


    說完,慢慢悠悠的向山下走去。


    白若塵看著席輕靈的背影,狹長的鳳眸中,閃過了一道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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