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書記載,宣明十五年夏末,京城之中,一夜之間,風雲色變。


    輔政大臣瑞王,謀逆逼宮,發動政變,以國不可無主為由,要求另立新君,拒不承認曆險歸來的當今聖上仍然健在。


    宣明帝趙騁,在護國公等人的輔佐下,以雷霆之勢平息了叛亂。


    瑞王的勢力,一夕之間,被連根拔起。


    皇宮中,皇太後席莫研看到死而複生的兒子,驚喜交加,涕淚橫流,不能自已。


    趙騁的心裏升起了一股愧疚。


    “母後,是兒子不孝,讓您掛心了。”趙騁低聲說著,親自扶太後坐到鋪著錦墊的椅子上。


    皇太後擦了擦眼淚,問道:“皇兒,你既然無事,為什麽要瞞著母後?”


    這麽大的事兒,被親生兒子瞞著,她心裏有些不能釋懷。


    “是呀,皇兄,你怎麽也不提前告訴我們?”親王趙澤也說道:“你可知道,我和母後聽到你的死訊,差點沒跟著你一起去了。”


    趙澤的語氣中,有一絲埋怨。


    雖然他有些誇大其詞,但是趙澤對趙騁這個兄長的感情,不是假的。


    趙騁看了趙澤一眼,對皇太後說道:“母後,此時關係重大,若是被人懷疑朕還活著,肯定不會放棄繼續追殺朕的,那樣朕就真的危險了。”


    “不錯,皇上之所以能安全的迴京,就是因為瑞王一幹人等認為皇上已死,放鬆了警惕。”慶國公席莫寒也道:“這其中太後功不可沒,若非是你的神情不似做假,瑞王也不會相信皇上果真身亡,從而大意,露出了馬腳。”


    趙澤拍了拍腦袋,“這麽說來,是皇兄詐死,這才引出了瑞王這條居心叵測的老狐狸?”


    “瑞王心思縝密,城府極深,這麽多年來心懷不軌,當年連父皇都騙過了,此次若非朕詐死,讓他得意忘形,露出了狐狸尾巴,不知道將來他會攪起多大的腥風血雨。”趙騁頷首道。


    “那……那也不能……”瞞著她。


    這幾字,皇太後沒有說出來。


    她雖然對於趙騁瞞著她心裏有個梗,可是事關社稷安危,她也沒有立場埋怨兒子了。


    其實,皇太後席莫研心裏的梗,不僅是如此。


    她早就感覺到了,自從當年的那件事情後,自己這個兒子對自己,就仿佛有了一層隔閡。


    她一直懷疑是她多心了,畢竟那件事不可能有人知道,但是兒子的態度,讓她心情無端的忐忑。


    趙澤此時倒是理解了趙騁的做法,若非是他和太後悲痛欲絕,一看就是真情流露,沒準真的不能騙過瑞王。


    “母後,這件事皇兄也是從大局著想,無可厚非,現在皇兄迴來了,您就別埋怨皇兄了。”趙澤開始替趙騁說話。


    皇太後席莫研一想也對,壓下心裏的那絲不安,隨即就喜笑顏開。


    兒子還活著,比什麽都好。


    “皇上,輕靈丫頭因為你的死訊,可是吃夠了苦頭,現在知道你沒事兒,肯定會異常高興的。”席莫研想起自己的侄女,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感慨。


    當初侄女可是死活都要給兒子殉葬的。


    就憑侄女這份情意,想必兒子對於這樁婚事,不會抵觸了吧?


    席莫研的心情,因為想起了席輕靈,愈發的愉快了。


    “輕靈為了你去了城外的水月庵帶發修行,你這幾日就派人把她接迴來,讓她進宮住些時日。”席莫研又道。


    趙騁聽了席莫研的話,看向了慶國公席莫寒。


    他並不知道席莫寒對外麵宣稱的是席輕靈去了水月庵。


    現在席輕靈遠在百草村,要怎麽接迴來?


    席莫寒意味深長的看了趙騁一眼,對自己的妹妹說道:“輕靈在菩薩麵前許了願,要抄三個月的經文,布施大燕的百姓,斷不可少了一日,還是等過些時日,再去接她吧。”


    席莫研一聽也對,點了點頭道:“祈福許願不是小事兒,萬不可在菩薩麵前食言,更何況皇上此番不僅逢兇化吉,還摧毀了瑞王的野心,沒準就是輕靈的心意感動了菩薩,讓菩薩在暗中庇佑的。”


    席莫研不忘給自己的侄女表白一下功績。


    趙騁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說,剛要岔開話題,席莫研又道:“皇上既然安全的迴來了,又平定了叛亂,迎娶輕靈進宮的事兒……”


    “母後,現在瑞王的勢力剛剛湮滅,還有許多善後要處理,以防瑞王的餘黨會死灰複燃。”趙騁淡淡的打斷了席莫研的話,“朕和輕靈的婚事,還是以後再議吧。”


    “這怎麽行?”席莫研立刻道:“皇上立後是何等的大事兒,日子都是欽天監選好的,怎麽能更改呢?更何況,詔書早已下達,皇上不僅要立後,同時還要封吏部尚書家的姑娘和劉丞相家的姑娘進宮為妃的。”


    原來,趙騁在立後的同時,也會納兩個妃子。


    這麽多年,趙騁的後宮一直空虛,各個門閥貴族家的姑娘們,可是卯足了勁兒的想要進宮的。


    當今皇上英明睿智,器宇軒昂,簡直是一幹京城姑娘們夢中佳婿。


    雖然每個人都懷疑皇上遲遲不立後,不納妃,是因為當年那個失蹤的小皇後,但是這絲毫不會影響眾多閨秀們想要進宮的熱情,反而更為趙騁增添了許多人格魅力。


    除去趙騁頭頂上龍冠的光環,這些閨秀們看到了一個情深義重的男子。


    這個男子對一個小姑娘都能念念不忘多年,若是她們進了宮,入了皇上的眼,那麽一輩子獨寵又有何難?


    於是,每一個閨秀都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能撫慰皇上受傷的一顆心的唯一的人。


    每個人都躍躍欲試,想要替代當年那個小皇後,成為皇上心底的那個人。


    也所以,這種情形致使京城中的閨秀們,出嫁的年紀越來越大,每個人都做著進宮的夢,直到年紀太大,夢想破滅。


    以前十四五歲就會嫁人的,現在則推遲到了十七八歲了。


    除非真的年紀大了,家中父母也覺得進宮無望了,這才會許配人家,嫁出去。


    別說,這一現象,逐漸形成了一種風氣,讓大燕的女子,都能在娘家多自在幾年了。


    也算是無形中,推動了一下婦女運動。


    趙騁聽了太後的話,臉色一沉。


    他現在是無比懊惱當初同意了立後納妃一事兒,一想到啞妹那冰冷的目光,趙騁就感到頭疼。


    他不確定將來啞妹知道了這件事,會有何反應?


    總之,不會太好。


    也可以說是,不會讓他好過。


    趙澤看了看席莫研,又看了看趙騁,覺得氣氛有些緊張,打哈哈的道:“母後,剛才舅舅不是說了嘛,表妹現在人在水月庵中,不能迴來,這原定的日子是在下月,表妹根本就趕不及嘛,不如就依著皇兄,把日子延後吧?”


    趙澤的話,提醒了席莫研。


    在菩薩麵前許了願,當然重要了。


    可是,菩薩重要,兒子的婚事,乃是舉國的大事兒,也很重要。


    何況,這件事已經昭告天下了,若是改動,怎麽堵悠悠眾口,豈不是引人非議?


    而且,有一點她沒有說,她心裏一直隱隱的不安,她怕夜長夢多,恨不得兒子立刻立後納妃。


    席莫研一時間陷入了兩難之中。


    趙騁仿佛看出了席莫研的意思,冷聲道:“朕乃一國之君,朕立後之事,何等重要,豈可草率?現在朝局不穩,並非是立後的好時機。況且,朕的婚事,豈容天下人妄議!”


    趙騁說著,身上散發出一種無形的威壓。


    “……”席莫研。


    席莫寒看到自己妹妹心中仍有些不死心,於是說道:“太後,這件事還是聽皇上的吧。”


    席莫寒雖然神色淡然,仿佛是站在客觀的角度說的這句話,可是眸底卻閃動著晦暗的光芒。


    同時,語氣中,暗藏著一絲悵然。


    席莫研聽到哥哥都這樣說了,隻得暫且歇了讓兒子盡快把侄女迎進宮來的心思。


    “也好,就等朝廷的局勢徹底穩定,再讓欽天監另擇吉日吧。”席莫研無奈的道:“不過,皇上要下一道詔書,說明原委,免得被天下人恥笑了輕靈去。”


    席莫研還在惦記著自己侄女的顏麵。


    對此,席莫寒也是讚成的,畢竟,席輕靈的顏麵,也是他慶國公府的顏麵,更何況,還有吏部尚書和丞相兩家人的顏麵。


    趙騁對此也不反對,其實他更想直接下詔書,廢除這樁婚事的。


    “母後這些日子一直傷心焦慮,昨晚又受了驚嚇,還是好好歇息一下,我和舅舅去禦書房議事。”趙騁說完,看了席莫寒一眼,大步走出了太後的慈禧宮。


    席莫寒看著趙騁的背影,眸光閃爍,對著席莫研躬身道:“臣告退。”


    雖然他是太後的妹妹,但是規矩禮節不可廢。


    趙澤一見,眼珠轉了轉,說道:“母後,韓烈去大燕各處尋訪名醫了,我去護國公府看看皇姑姑。”


    席莫研瞪了趙澤一眼,她覺得自己這個兒子,是給大長公主生的。


    不過想到了大長公主的身子,席莫研心情也有些複雜和擔心,也就沒有嗬斥自己的兒子。


    **


    禦書房中,並沒有出現熱火朝天的討論朝局的情形,反而寂靜無聲,甥舅二人,相對無言。


    趙騁坐在禦案後,明黃的龍袍,彰顯著威嚴,銳利深邃的眸子,則顯示著不符合年紀的冷厲。


    席莫寒坐在一旁的雕花木椅上,紫袍玉帶,麵容仍是一貫溫潤如玉,歲月仿佛沒有在他的身上刻下年輪的皺紋,雲淡風輕的樣子,依舊攝人心神。


    但是眼中的光芒,卻不在是平淡如水,仿佛瀲灩著一圈圈的輕愁,隨波滌蕩而去。


    良久,席莫寒開口道:“你打算拿輕靈怎麽辦?”


    國事兒早就和護國公、靖王爺等人商議的差不多了,他知道皇上要和他說的,是侄女席輕靈的事兒。


    趙騁一挑眉,“舅舅希望我怎麽辦?”


    “皇上是君,不是臣想怎麽樣,皇上就會怎麽樣的。”席莫寒淡淡的道。


    “既然如此,那麽舅舅為什麽還把輕靈送了過去?”趙騁臉上有了一絲冷漠。


    席莫寒抬頭看向趙騁,眸光清明,“臣是把輕靈送了過去,皇上既然不喜,為什麽還要把她留下,不帶她迴京?”


    趙騁一滯,“朕此番迴來,相當危險,當然不能帶著她。”


    趙騁的說辭,很是理直氣壯。


    不過,席莫寒可不吃自己皇上外甥的這一套。


    “你可以派人送她迴來,不用把她拘在百草村那個小地方吧?”席莫寒閑閑的道。


    “舅舅!”趙騁忽然斂去了身為帝王的威嚴,變成了一個低聲下氣的晚輩姿態。


    席莫寒看到趙騁這樣,心裏有些熨帖溫暖,再如何,這也是他一手教大,一手帶大的孩子。


    在他的心裏,趙騁不僅是君王,還是外甥、弟子、甚至於兒子。


    就如同,在他的心裏,席輕靈就是他的女兒一樣。


    “葉家那個姑娘的性子,我聽人描述過,你讓輕靈留下,想必是為了讓她和輕靈多多接觸,以後能相處融洽吧。”席莫寒雖然語氣淡然,但是聲音裏的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他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這個外甥,竟然能快速反應,借機行事。


    席莫寒相信,起初趙騁看到席輕靈的時候,肯定的非常的不喜,可是現在,趙騁沒有明著埋怨他把席輕靈送了過去,那麽就是席輕靈的出現,是讓他有所利用的地方了。


    席莫寒承認,作為君王,趙騁冷靜睿智,是個能利用一切資源的人。


    但是,這樣一個人,若是深陷“情”字之中,是可以不顧一切,毀天滅地的。


    有時候席莫寒會想,當年自己的義女韓醉兒的失蹤,對於趙騁、對於大燕來說,或許是件幸事兒。


    不過,一想到當時雪花差點沒瘋了,想到雪花那副悲痛欲絕的樣子,席莫寒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


    他相信,即便趙騁情根深種,雪花教出來的女兒,也隻會造福大燕,不會為禍天下的。


    其實,這麽多年了,他自己又何嚐能跨得過“情”之一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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