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妹不再理會書香,走到櫃台前,挑起了布料來。


    掌櫃的滿臉堆笑的走過去,向啞妹介紹各種料子的價格,質量,與剛才對待周氏等人的態度,截然相反。


    “葉姑娘,這是新進來的料子,最是柔軟舒適。”掌櫃的指著一匹湖藍色的細棉布,殷勤的說道。


    啞妹置若罔聞,目光從那塊布上一掠而過。


    對於啞妹如此大牌,掌櫃的不管心裏怎麽想,麵上絲毫不露,依然在啞妹沒有絲毫迴應的情形下,進行逐一介紹。


    啞妹最後買了幾塊月白色,細薄柔軟的棉布,用來做一家人的裏衣,又買了幾塊灰色的粗布,用來做圍裙。


    她原本想買細密的棉布做圍裙,可是想到葉大嬸和石頭肯定舍不得穿,所以衡量了一下,就買了粗布。


    然後,啞妹還買了鋪在炕上的炕單,以及褥單。


    炕單是淺紫色印團花圖案的棉布,褥單是純藍色細棉布,摸上去柔軟舒服。


    啞妹沒有買外衣,因為她決定去成衣鋪子買。


    葉大嬸眼神不好,那針線活兒她不敢恭維,她自己更是隻會拿銀針,不會拿繡花針,所以還是直接買成衣吧。


    不過,啞妹倒是給秋禾買了一塊淺粉色的細棉布料子。


    秋禾才給了她一套粗布舊衣服,她就還給秋禾一套細棉布的新衣服,反倒顯得太過於刻意,有炫耀的嫌疑,不如給秋禾一塊料子來的好看。


    既還了秋禾的人情,也全了秋禾的麵子。


    其實,人情往來於她,不是不懂,隻是懶得去做。


    若說夏掌櫃開始心裏也有點兒懷疑,書香是偷偷借用了白若塵的勢,啞妹其實和白若塵沒有任何關係。


    畢竟,書香始終沒有明確說什麽,一切都是夏掌櫃自己的猜測。


    可是當書香取出文房四寶,伺候啞妹寫字的時候,夏掌櫃就再無懷疑了。


    那上等的宣紙,那高端的湖筆,特別是那方黃石雲紋端硯,那絕對不是書香一個丫頭能拿出來的。


    別的不說,那方端硯,他可是在少莊主的書案上見到過。


    縱然書香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私自拿少莊主的端硯出來。


    至此,夏掌櫃再無懷疑。


    對待啞妹的態度,也愈發的恭敬了。


    同時,他也明白了,為什麽他介紹了半天,啞妹一句話都沒有說。


    不過,心裏的懷疑,卻愈發的大了。


    一個如此相貌,又不會說話的啞巴,怎麽能得到少莊主如此的抬愛?


    於是,等到啞妹付錢的時候,夏掌櫃再次向書香看了過去。


    隻要書香一點頭,他立刻就不要錢了。


    書香微微低著頭,沒有給夏掌櫃任何提示,於是夏掌櫃眼珠一轉,就按熟人的價格收的銀錢。


    出了布莊,啞妹直奔對麵的成衣鋪子,然後又去了雜貨鋪子、豬肉鋪子、羊肉鋪子……,最後,啞妹連鐵匠鋪子都去轉了一圈。


    無它,她要買燒烤架子。


    當然,鐵匠鋪子裏不可能有這些東西的。


    於是,啞妹畫了圖,在書香和鐵匠大叔不解的目光下,定做了兩套,說好了後天一早取貨。


    啞妹決定後天就出攤,因為後天正好是翠峰鎮的大集。


    迴程的路上,啞妹看著車上裝的東西,忽然很有成就感。


    難道,這就是從簡單樸實的生活中,所獲得的樂趣?


    啞妹的心裏,產生了一絲疑惑。


    不過,真正最讓啞妹欣喜的,不是那些衣服布料,也不是那些細瓷的碗碟杯盞,更不是那些油鹽醬醋等物,而是那個半人高的大浴桶。


    她自從到了葉家,每天隻是擦擦身子,還從來沒有洗過澡。


    這是讓她最無法忍受的了。


    看著那個碩大的原木浴桶,啞妹一向清冷的眸子中,散發出了一絲少見的熱切。


    書香坐在車裏,一直偷偷的打量啞妹,此時看到啞妹灼然的目光,不由的有些發怔。


    她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目光的改變,可以使那個人,散發出一種異樣的光彩。


    書香不由的有些呆了。


    感覺到書香的注視,啞妹眸光中的光彩斂去,又恢複了清秋冷月的光芒。


    馬車進了百草村,立刻就引起了人們的圍觀和竊竊私語。


    “這是秀才大人又迴來了吧?”不知道是誰,在車外大聲的問了一句。


    也對,除了葉四柱,他們想不出百草村還有誰,或者是誰家的親戚,能做得起這樣的馬車。


    錦繡山莊的馬車雖然不是很奢華,但是深紫色的帷幔,綴著墨綠色的流蘇,低調中透著高貴。


    百草村中,還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馬車呢。


    於是,人們很自然的認為,這是要和縣裏大戶人家結親的葉四柱,才能坐得起的。


    啞妹聽到車外人們的議論聲,臉上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依舊冷冷的。


    說起來,這輛馬車,並不是早晨劉總管乘坐的,來接啞妹的那輛。


    至於為什麽換的馬車,就不是啞妹的考慮範圍了。


    而劉總管之所以給啞妹換了馬車,是因為白若塵讓書香拿的那套筆墨紙硯。


    白若塵的東西都能任憑啞妹用,劉總管當然不能讓啞妹再乘坐下人的馬車了。


    要不說怎麽說,主子的態度決定了下人的行為,而下人的行為,也反應出了主子的態度呢。


    馬車果然如同人們預料般,在葉家門口停了下來。


    但是,當他們滿以為葉四柱會從裏麵出來的時候,卻看到啞妹輕輕一躍,從馬車裏跳了下來。


    四周的聲音,戛然而止。


    而當啞妹身後的書香再下來的時候,寂靜的空間裏,就變成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說起來,書香的容貌雖然俏麗,但是也並非傾豔無雙。


    不過,俏麗的容貌,再加上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和得體的衣著,那就不同了。


    特別是,四周都是破舊的土房和一群身穿粗布衣衫的百姓。


    百草村最漂亮的姑娘就是葉花,但是葉花雖然漂亮,氣質卻和書香相差甚遠。


    書香因為有輕功在身,舉手投足間輕靈飄逸,給人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


    百草村的村民,可從來沒有見到過書香這樣出色的姑娘。


    更何況,這個姑娘還是和啞妹乘坐一輛馬車來的。


    也難怪百草村的村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了。


    葉二嬸原本聽到小孩子們的報信,以為真的是自己那個秀才小叔子迴來了,急急忙忙的就迎了出來。


    當然,葉花也跟著迎了出來。


    “他四叔迴來……”葉二嬸滿臉堆笑的話,在看到啞妹的時候,堵在了嗓子眼。


    葉花更是臉色一變。


    倒是葉草高興的跑上前,興奮的道:“姐,你迴來了。”


    啞妹對著葉草點了點頭,然後迴頭從車上往下拿東西。


    趕車的小廝和書香,也開始幫著往下搬東西。


    “姐,這些是……”葉草疑惑的道。


    啞妹把一個包著料子的包袱遞給葉草,指了指院子。


    葉草立刻明白了。


    “姐,我幫你拿進去。”


    葉草抱著包袱,一溜小跑的就進了院子。


    “大伯娘,我姐迴來了!”葉草在院子裏就叫了起來。


    啞妹聽到葉草大唿小叫,不由的嘴角勾了勾。


    她滿以為,聽到葉草的叫聲,她娘會第一時間出來的。


    但是,她沒有想到,她從車上端下一摞碟子迴過頭的時候,卻撞入了一雙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眸中。


    趙騁一身粗布衣衫,腳穿布鞋,完全一副窮人的打扮,嘴角微微挑起,就那樣似笑非笑的看著啞妹。


    四周的氣氛,因為趙騁的出現,再次一變。


    趙騁身形高大,脊背如山峰般英挺,容貌更是有一種冷硬的俊逸,所以即便穿的破舊,依然讓人不敢忽視。


    更何況,他那骨子裏隱隱透出的高貴和威嚴,也無端的讓人感到壓迫。


    趙騁看著啞妹,神態自若,一向銳利的眸子,掩去了鋒芒,隻剩下黝黑。


    啞妹一怔之後,眸光驀然一寒。


    他怎麽會在這兒?


    趙騁沒有忽略啞妹瞬間的怔愣,立刻斷定了他的猜測沒有錯。


    啞妹就是在山林裏,救了他的那個姑娘!


    至於啞妹的臉上,為什麽出現了那麽多的紋路,趙騁心中一動。


    “囡囡。”葉大嬸腳步匆匆的走了過來。


    啞妹移開目光,向葉大嬸看了過去。


    神色微微一變。


    她娘哭過?


    葉大嬸的眼睛,有些紅腫。


    “大嬸,這位姑娘是……”趙騁看著啞妹,故意問道。


    麵對葉大嬸,趙騁忽然露出了一臉憨厚的樣子。


    “哦,這是我閨女,叫啞妹。”葉大嬸介紹道:“囡囡,這位是趙公子。”


    趙騁對著啞妹點了點頭。


    啞妹隻冷冷的掃了他一眼。


    趙騁也不介意,嘴角一勾,眼中跳躍著興味的光。


    “啞妹,我因為忘記了前塵往事,所以取了名字叫趙忘,你可以叫我趙大哥,也可以叫我單字‘忘’。”趙騁說完,一副熟稔的模樣,伸手就去接啞妹手裏的碟子。


    仿佛根本不知道啞妹是個啞巴一樣。


    啞妹側身閃過趙騁的手,臉上露出一絲不屑。


    忘記了前塵往事?


    而且,還讓她喊“忘”?


    啞妹冷眸一眯,她或許該喊他“汪汪”!


    話說,趙騁一個成年男子,讓啞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喊他的單字,有行為輕佻的嫌疑。


    所以,趙騁的話說完,就連葉大嬸,臉上都露出了一絲不悅。


    四周的村民,更對趙騁這個突然冒出的人,大感興趣。


    趙騁仿佛根本沒有發覺他的話不妥,一臉的坦然,光明正大。


    啞妹看著趙騁,忽然很想把手裏的碟子砸到那張俊臉上。


    “妹妹,你迴來了。”石頭突然出現,打破了啞妹和趙騁之間,奇妙詭異的氣氛。


    啞妹一見石頭,立刻皺起眉頭,快步向石頭走了過去。


    石頭竟然拄著一根木棍,左腳高高翹著,腳踝處裹著紗布,褲腿挽到了膝蓋以上,膝蓋的部位,也裹著紗布。


    啞妹走到石頭麵前,目光落到了石頭的腿上。


    怪不得她娘哭過,原來是她哥哥受傷了。


    “石頭今天在山上不小心滑了一腳,扭到了腳踝,膝蓋蹭破了。”趙騁空著手跟在啞妹身後,一副閑散的模樣,說道。


    他根本就沒有那個自覺,要主動的幫著往屋子裏搬東西。


    別看剛才,他伸手想要接啞妹手上的碟子,是那般的自然。


    也難怪了,對於趙騁來說,動手幹活,即便是搬東西,他也沒有那個覺悟。


    不,應該說,他根本就沒有那個意識。


    “是呀,多虧了趙大哥救了我,並且把我送了迴來。”石頭一臉感激的道。


    原來,石頭在山裏遇到了一頭野豬,不知道怎麽迴事,那頭野豬如同發了瘋,不要命般的攻擊他。


    石頭原本就手忙腳亂,竟然還滑了一下,扭了腳,讓他行動一下子受阻,眼看就要被野豬撞上,正好趙騁出現,一拳就把野豬打跑了。


    想想那時候的情景,石頭現在還有些後怕,對趙騁也就愈發的感激和佩服。


    一拳能把野豬打跑的,完全可以當石頭的偶像了。


    啞妹聽了石頭的話,迴頭看向趙騁。


    和石頭相反,清冷的目光中,沒有絲毫的感激,隻有冰冷和懷疑。


    趙騁什麽身份,啞妹三年前就已經見識過。


    三年前趙騁被人圍攻追殺,前些日子又被人傷得隻剩下了一口氣,這些,啞妹可是都知道的。


    由不得她不懷疑,這樣一個人,真的是碰巧救了她哥哥嗎?


    更何況,現在這個人還穿著這樣一套粗布衣衫。


    啞妹可是記得,前些天這人奄奄一息的時候,身上的衣服雖然血汙破爛,但料子絕對是上乘的絲綢。


    而現在,打扮成這副模樣,是為哪般?


    他有什麽目的?


    趙忘?


    哼!他真的忘記了前塵往事嗎?


    一個忘記了前塵往事的人,會有這樣一雙隱藏著銳利光芒的目光嗎?


    不錯,趙騁眼中那與生俱來的傲氣和銳利,藏得再深,也沒能逃過啞妹的眼睛。


    想到這兒,啞妹的目光,愈發的冰冷,並且散發出淩厲的殺氣。


    她當初既然可以莫名其妙的救他,現在也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的殺他!


    她不許任何人來傷害她想要保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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