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一看門外的陣仗,就對地上的女人起了強烈的反感。


    這個女人,這一招好毒呀!


    這純粹是要敗壞梨花的名聲!


    梨花一個還沒定親的姑娘,就逼得人家女人孩子跪到門口來討飯吃,這是赤luo裸的說明梨花不容人,度量小,狠毒,冷血。


    雪花拉了拉梨花的手,對她搖了搖頭。


    這件事如此鬧騰,梨花反而不方便出麵了,不管梨花說什麽,都容易落人口舌。


    雪花相信,梨花一向是個聰明的,肯定也會明白這一點的。


    雪花沒有猜錯,梨花的確明白這一點,不過,明白不代表可以控製自己的感情。


    梨花對秦修,不管怎麽說,那也是有過那麽長一段時間的接觸,也是很有感情的。


    現在忽然在這時候發現秦修很可能騙了她,更加上這一個女人一看就心機深沉,梨花當然不想示弱。


    “這位夫人,不知道你找本姑娘有什麽事?”梨花對著地上的女人,冷冷的說道。


    女人穿著一套淺粉的衣裙,頭上插著玉簪,看起來倒是很素淡,如今聽到梨花的話,立刻抬起了頭來。


    雪花仔細看去,這個女人咋一看,年紀好像不大,瓜子臉,柳眉,大眼,也算有幾分姿色,但是雪花站在高處,一低頭,那個女人一抬頭,雪花正好可以透過她的衣領,看到了她露出的一截脖頸。


    一看她的脖子,雪花明白了,這個女人的年紀,應該不是很年輕了。


    判斷一個女人的年紀,除了看她眼角的魚尾紋,還可以通過她脖子上那一圈圈的紋路來看。


    這一女人雖然臉上看著很年輕,但是她脖子上卻有了一圈圈的褶皺。


    這樣年紀的一個女人,會是秦修的女人嗎?


    雪花想著,又看向梨花。


    梨花一上麵穿著一件粉藍的對襟小襖,小襖是今年最流行的湖綢,上麵繡了簡單素潔的幾株翠竹,四周則滾鑲了一圈雪白的狼毫,藍白相間中,把梨花精致的小臉,襯托的膚色雪白晶瑩,紅唇鮮嫩欲滴,眉眼更是靚麗不俗。


    如此一看,雪花發現,那名女子和自己的妹妹比,真是雲與泥的區別。


    難道秦修是看中了自己妹子的相貌,所以才隱瞞了有女人、兒子的事情?


    雪花正在疑惑,那個女人卻已經一臉哀求的看著梨花,未語淚先流了。


    梨花帶雨的模樣,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嗚嗚,奴家張氏,見過主母。”


    此婦人話一出口,不但梨花大怒,李家一家子都怒了,就連趙子沐都大聲道:“你這個婦人怎麽如此胡言亂語!我這個妹妹尚未曾定親,怎麽能被稱為主母?!”


    趙子沐說的不錯,梨花和秦修又沒有定親,如此被稱唿,純粹是汙蔑梨花和秦修不清白。


    這個年代女子的清白名節,可是比命都重要的。


    若是梨花的名節因此被沾染上一點瑕疵,那都會害了梨花一輩子。


    雪花冷笑一聲,吩咐道:“來人,此婦人口出惡言,故意辱人名聲,給我掌嘴!”


    雪花吩咐完,立刻有李家的仆婦上前拉著婦人,就開始掌嘴。


    婦人顯然嚇了一跳,沒想到雪花敢在大庭廣眾之下,上來就下狠手。


    其實,雪花有什麽不敢的?對於敢汙蔑她妹妹名節的人,她才不會手軟。


    而且,這個婦人即便露出了哀哀戚戚的樣子,可是那哀婉之色,並沒有從眼底顯露出來。


    雪花今天穿的是一見淺紫色出風毛的長褙子,頭上梳著雲月髻,插著紫玉發簪,鬢邊還插了一朵鑲鑽的珠花。


    在陽光下,紫玉的高貴,鑽石的晶瑩,交相輝映,和雪花那雙光華流轉的明眸互相映襯,顯得雪花是那樣的雍容靚麗,讓人不敢直視。


    以至於,那個女人雖然大叫,卻不敢還手,甚至不敢直視雪花。


    跪在婦人旁邊的男孩,立刻站了起來,大聲道:“你們憑什麽打人?放開我娘!”


    男孩說著,就去推那幾個仆婦。


    雪花向著男孩看去,一看之下,心中一沉。


    這個男孩的容貌,果然與秦修有幾分相似。


    男孩大約七八歲的樣子,從眉宇之間,可以看出秦修的影子。


    雪花看著男孩,冷冷地道:“你娘出言無狀,肆意侮辱別人的名聲,當然該打!”


    婦人這時臉上也有了驚慌之色,拚命掙紮著對著梨花大叫,“主母開恩!主母開恩!還請主母看在孩子的麵上,饒了奴家。”


    雪花差點氣樂了,這個婦人真是賊心不死,現在還想汙蔑梨花的名聲,是自己下令打她的,她卻去求梨花,這分明是告訴別人,是梨花想打她。


    自己無所謂,可是梨花卻是還沒定親的姑娘,若是落了個不好的名聲,和秦修的親事泡湯後,將來說親,也會被這件事情影響。


    “給我狠狠的打!”雪花厲聲道。


    隨著雪花的話落,“啪啪!”之聲和女人的尖叫聲,立刻響了起來。


    男孩大罵著開始上前撕打幾個仆婦,場麵——


    雪花承認,不明所以的人,看到這番景象,一定會認為是自己家仗勢欺人了。


    就是不知道包不包括匆忙趕來的那個男人——秦修。


    雪花這樣想著,向著騎馬趕過來的秦修看了過去。


    秦修一臉急色,騎馬匆匆的趕了過來。


    梨花聽到馬蹄聲,自然而然的就看到了秦修,然後目光在秦修的臉上,一觸即開。


    除了梨花,李家人現在都不說話,就這麽看著秦修,任家裏的仆婦,對著婦人掌嘴。


    秦修看到這種情形,是一個頭兩個大,撫著額頭跳下馬。


    他該怎麽處理這件事情呀?


    梨花的脾氣秦修知道,李家的疼女兒他也知道,若是這件事解釋不清,他恐怕很難抱得美人歸了。


    即便他是當朝一品大將軍,而李家隻是一個普通的農戶。


    秦修一身黑色的箭袖長袍,腰束玉帶,長袍上繡著蒼狼圖案,身後披著一件猞猁皮子的大氅,濃眉英挺,鳳眸明亮,端的是一副英武不凡,氣質卓然的樣子,不過,此事秦修卻是額頭微微冒冷汗。


    “那個……”秦修先是看向梨花,張了張嘴。


    雪花使了個眼色,幾個仆婦立刻停了手,退了下去。


    那個婦人如今頭發已經散亂了,臉頰也腫了起來,悲悲戚戚的摟過男孩,一臉哀求的看向了秦修。


    “你們怎麽到這裏來了?”秦修冷聲道。


    秦修這話一說完,李家所有人心裏都是“咯噔!”一下。


    很顯然,這母子還真的和秦修有關係,最起碼,是認識的。


    “將軍,奴家……嗚嗚……”婦人開口先哭,抽抽噎噎的樣子,一副受氣的小媳婦的模樣。


    “爹,你說的要娶這個女人為妻,所以不認我和娘,我們當然要來找她了。”男孩理直氣壯的指了指梨花,然後繼續說道:“可是,她們竟然欺負人,隨便打娘!”


    秦修連忙向梨花看了過去,可是,梨花繃著一張精致的小臉,臉上一副陌生疏離的樣子。


    “嗚嗚,將軍,都是奴家的錯,赫兒畢竟是您的親骨肉,奴家自己怎麽樣都無所謂,可是赫兒若是不能認祖歸宗,奴家怎麽……嗚嗚……”婦人一邊哀啼,一邊訴說,那模樣,要多淒慘,有多淒慘。


    “誰說我不認你們了?”秦修額頭直冒汗,“我不是把你們安頓在客棧裏了嗎?”


    “可是,奴家想著,若是主母同意,奴家和赫兒就可以不必住在外麵偷偷摸摸了,畢竟,赫兒他是您的親骨肉,沒有不住到將軍府裏去的道理。”婦人這話說的倒是很利落了。


    雪花聽到這裏,已經懶得再聽了。


    秦修突然冒出了這麽大的一個兒子,自己妹妹是斷沒有再嫁給他的道理了。


    何況,這個兒子還有一個如此心機深沉的娘。


    這個女人做這番表演,為的不就是攪和了這門親事嗎?


    雪花想到這裏,不由的向著梨花看了過去。


    梨花一臉寒霜,冷冷的道:“秦將軍,我們家和你無冤無仇、非親非故,還請您看好了自己的女人兒子,莫要再來我們家門前潑髒水!”


    “梨花,我……”


    秦修剛一張嘴,就被李達打斷了。


    “秦將軍,我女兒的閨名不是您可以亂叫的,還請您謹言!”李達客氣而又冷淡的說道。


    “李伯父,我……”


    “秦將軍,您位高權重,在下隻是一介農戶,當不得將軍的伯父稱唿。”李達立刻阻止了秦修說下去。


    “是呀,秦將軍,我們家隻是農戶,當不得將軍的厚愛。”夏氏也淡淡的說道。


    雪花眉梢一挑,也看向秦修,冷聲道:“秦將軍,本郡主最恨有人算計我們家,你若是不把自己的女人兒子看好了,再來我們家門前撒野,本郡主不介意替你看管!”


    秦修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急得臉色通紅,很顯然,不僅是梨花,現在整個李家都惱了他了,他想娶梨花,可真是難於登天了。


    “秦修,你真是好厲害呀!有了這麽大的兒子,竟然瞞得死緊,連本世子,都差點被你騙了。”


    趙子沐一身銀色莽服,頭帶金冠,神色譏諷的說著,走下台階,向著秦修走了過去,在距離秦修一步之遙的地方,猛地揮拳,對著秦修招唿了過去。


    秦修沒有防備,捂著肚子彎下了腰。


    “你……”


    “我怎麽了?”趙子沐昂著頭,對著秦修惡狠狠的低聲道:“這一拳我是替誰打的,你該知道!”


    秦修的目光,向著梨花看了過去,他知道,趙子沐這一拳,是替梨花打的。


    梨花接觸到秦修的目光,立刻別開了眼。


    “別看了,你死了心吧。”趙子沐對著秦修說道:“出了這事兒,你就別再妄想了。”


    秦修急了,忍著疼直起腰,大聲道:“我、我以前根本就不認識她們,不知道她們的存在?”


    “笑話,你不知道她們的存在,人家怎麽硬說是你的女人、兒子?而且,她們若是和你沒有關係,你幹嘛要安頓她們去住客棧?”趙子沐冷嗤道。


    “我怎麽知道她們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秦修急得臉紅脖子粗。


    聽了秦修的話,雪花心中一動,不僅看了梨花一眼,梨花的神色仍然是冷冷的,看不出有什麽變化。


    雪花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妹妹雖然小,但是論心思和聰明,絕對是一頂一的。


    雪花轉過頭,看著秦修,冷冷的道:“秦將軍,我原本以為你是一個磊落的漢子,想不到竟然是如此的一個沒有擔當的人,連自己的女人和兒子都不敢承認。”


    雪花雖然這樣說,也是故意的試探秦修,因為這畢竟關係到梨花一輩子的幸福。


    “三姑娘,我秦修雖然不是什麽大英雄,大豪傑,可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這件事情,我自會去查清楚,給你們一個交代!”


    秦修這話雖然是對雪花說的,可是眼光卻看著梨花。


    見到這番情形,那個婦人連忙拉著兒子跪了下去。


    “嗚嗚,都是奴家的錯,是奴家見識淺薄,壞了將軍的事兒,還請將軍責罰。”


    婦人說著,對著秦修連連磕頭,然後又對著梨花磕頭。


    梨花的小臉氣得通紅,這婦人分明還是意有所指。


    “秦將軍,請帶著你的女人和孩子離開我們家門口,沒得汙了我們家門前的這塊地。”梨花終於對著秦修說話了。


    不過,梨花這話,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梨花那副氣怒的樣子,更顯得膚色白希,眼神清亮,當然,那清亮裏都是一簇簇的火焰,那火焰在這冬日,是那樣的吸引人。


    秦修看著梨花這副模樣,竟然有些發癡。


    雪花在旁邊暗暗搖頭,可以看出,秦修對梨花的心應該不是假的,可是,這個女人……


    梨花說完,扭頭向著院子裏走去。


    秦修眼巴巴的看著梨花挺直的背影,仿佛看到了梨花和他一刀兩斷的決心。


    雪花看著秦修那副望著梨花的背影,一臉失魂落魄的模樣,終於還就決定給秦修提個醒。


    “秦將軍,你的女兒和兒子,既然把事情弄得沸沸揚揚的了,希望你解決的時候,也弄得人盡皆知才好,若是你悄無聲息的把事情壓下去,不明所以的人,不知道會傳出什麽呢。”


    秦修聽了雪花的話,立刻一愣,隨即眼裏露出了一抹光亮,朗聲道:“三姑娘放心,秦某知道怎麽做。”


    雪花點了點頭,轉身攙扶著夏氏,向院子裏走去。


    雪花的意思很明白,看剛才的情行,秦修的確不像是和那個女人有情的樣子,這其中肯定有緣故,若秦修真的是一時之下鑄成的錯,或是被人算計了,那麽和梨花的親事,也不是不可挽迴,那都看梨花的意思了。


    不過,這件事既然挑開了,若秦修果然是被人算計了,那麽他解決的時候,就要說清楚,他是清白的,這樣對他自己,對梨花,都好。


    **


    出了秦修這檔子事兒,惹得一家人心情都不好,畢竟,被人家一個女人帶著兒子找到了門口上,這傳出去,都是有辱門風的事兒。


    對於有女兒的人家,門風尤為重要呀。


    不過,沒等雪花想出什麽話題來活躍氣氛,銀花就急匆匆的趕過來了。


    “怎麽迴事?我聽說有人帶著兒子,跑到我們家門口大鬧來了?”銀花還沒進門,就在大聲說道。


    “二姐,你都聽說了什麽了?”雪花一挑眉頭,問道。


    這京城的八卦,傳的好快呀,都快趕上互聯網時代了。


    銀花撩簾子進來,說道:“有的是說咱爹娶的外室,帶著兒子來咱家認祖歸宗來了,有的說是……”


    “什麽?”銀花話沒說完,就被李達大吼一聲打斷了。


    銀花嚇了一跳,擺了擺手,“哎喲,爹,我們肯定是不相信的。”


    “是呀,他爹,你小點聲,小心嚇到孩子。”夏氏也嗔怪道。


    李達被媳婦一說,也想起了這屋子裏的幾個女人都是不能受驚嚇的,但還是氣憤的低聲道:“這外麵怎麽亂傳呀?”


    雪花抿著嘴道:“爹,您在京城呆了這麽長時間,難道還不知道京城的小道消息,一向是最能顛倒黑白的嗎?”


    李達聽了雪花的話,想起在包子鋪聽到的那些無中生有的新鮮事情,搖了搖頭,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道:“這簡直是……從哪說起呀?”


    雪花勸道:“爹,您要這麽想,這總比是傳那女人和孩子是來找梨花的要好吧?”


    雪花說著,看了梨花一眼。


    梨花冷哼了一聲道:“傳就傳,我才不怕!大不了我將來不嫁人了,出嫁當姑子去!”


    一聽到梨花這種賭氣的話,銀花叫道:“原來最後一種傳說,才是正確的呀。”


    “二姐,外麵還傳了什麽?”荷花也好奇的問道。


    很明顯,肯定版本不是一個、兩個的了。


    “是呀,二姐,快說說,還有什麽?”雪花也催促。


    她倒要看看,還能傳出什麽緋聞來?


    銀花有些哭笑不得的道:“還有傳說那是來找雪花的,是三妹夫在外麵的女人和孩子,還有的說,那是靖王世子的女人和孩子,還有的說,靖王世子和秦將軍,為了那個女人大打出手……”


    隨著銀花的訴說,就連李達都不生氣了,這簡直是一家子都中槍了,也沒有什麽好氣的了。


    “這件事嘛,你們就想開吧,我爹和我,早就已經被傳的在外麵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了。”


    趙子沐聽了這些傳言,倒是沒有絲毫意外,很是隨意的揮了揮手,不過,他說完,卻又看向了韓嘯,繼續道:“但是,若說表哥在外麵有了外室的傳聞,還真是第一次聽到。”


    趙子沐話一說完,屋子裏的所有人,都隨著趙子沐的目光,向著韓嘯看了過去。


    韓嘯仍是那副冰冷的樣子,接受到眾人的目光,神色沒有絲毫改變,就仿佛這些人看的不是他一樣。


    李家人立刻很默契的轉開了目光,這樣一個人,被人傳有外室,也的確不可能。


    就那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怎麽可能會在外麵養外室?還不把外室凍死呀。


    除非那個人是——


    一家人的心裏,不由的都浮現出了兩個字: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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