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覺得,她終於見識到真正的皇陵了,不過,這位先帝把金銀珠寶都弄這裏來,是想讓後代子孫喝西北風嗎?抑或是別出心裁,想鍛煉後代子孫勤儉節約的能力?


    震驚過後,雪花開始思忖,現在大燕的國庫都空了,結果這裏卻擺放著這麽多東西,是不是……


    對於把這裏的東西搬出去這個問題,雪花是毫無心理負擔的,畢竟,這些東西放在這裏啥用沒有,白白的浪費。


    雪花細細的柳眉皺了起來,就是不知道當今皇上,會不會答應?


    想到這裏,雪花立刻灰了心,哪家的不孝子孫會同意挖自家祖宗的墳?何況這人還是一國之君。


    韓嘯仿佛明白雪花所想,指著石壁上的幾行字說道:“太宗皇帝留了口諭,若大燕危急,這筆財富,可以用之。”


    雪花順著韓嘯的手指望去,石壁上果然有刻了許多字,大意就是,他埋下這些東西,是備大燕不時之需,若是國家危急,可以把這裏的東西取出去,用做軍餉。


    “爺,這是不是說,現在的軍餉問題,可以完全解決了?”雪花看向韓嘯,滿臉希冀的說道。


    雖然古雅現在已經在他們手裏了,但是,在雪花的內心深處,隱隱的,並不想和南夷化幹戈為玉帛,那樣或許會……


    會怎麽樣?雪花不願意去想,本能的排斥。


    不過,雪花也知道,她想出了募捐的方法,籌措了百萬兩銀子,但若是真的和南夷開戰,那些錢還是差得遠呢。


    打仗就是燒錢,那百萬兩銀子,很快就會燒完的。


    韓嘯聽了雪花的話,沉吟了一下道:“皇上恐怕會有自己的思量。”


    雪花和韓嘯對於同晉帝知道這筆財富,毫不懷疑,不過,兩人也都明白,恐怕也隻有皇上一個人知道,否則,即便是皇陵,恐怕也早就被別有用心的人給挖著走了。


    比如,把他們引來的那一位。


    **


    雪花不知道,就在她和韓嘯議論這筆財富的時候,把他們引來的那一位正因為這筆財富,在大發雷霆。


    “什麽!墓道塌了!?”戴著鬼臉麵具的男人,猛地站起了身子,不可置信的大聲喝道。


    “是……是……王爺。”穿著一身黑衣的屬下,哆哆嗦嗦的道。


    “啪!”地一聲,精致的蘭花白瓷的茶盞被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碎裂的瓷片猶如鬼麵男人的心,碎成了一片片。


    他苦苦籌謀,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暗暗派人辛辛苦苦挖的地道,竟然在距離那筆通天財富咫尺之隔的時候,坍塌了。


    難道,這是天意嗎?


    有了那筆通天的財富,他就可以用錢買來大燕一半的官員,就可以對他成事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可是,現在,在這種最關鍵的時刻,地道竟然坍塌了。


    難道,這天下,真的是趙擎的嗎?


    不過!他不信!


    當年若非趙擎母子使用伎倆,父皇定會把皇位傳於他的,父皇甚至把這筆隻有大燕皇帝口口親傳的財富都告訴了他,就是想把皇位傳於他!


    這天下,應該是他的!


    鬼麵男子想到這兒,眼裏露出了兇狠嗜血的光芒。


    看來,他要借助南夷之人,提前行事了。


    **


    從那間把人閃得頭暈腦脹的墓室出來,韓嘯又推開了右側墓室的門。


    這間墓室裏亮如白晝,雪花一抬頭,嚇得大叫了一聲,“啊!”


    在這間墓室的正中央,竟然坐著一個紫衣女子。


    女子頭上戴著鳳冠,柳眉高挑,杏眼微嗔,手裏拿著一個紫花木匣,正在重重拍下。


    韓嘯攬著雪花的手臂一緊,低聲道:“別怕,是壁畫。”


    雪花的腦袋一陣恍惚,這時也看清了,墓室裏的女子,是刻在石壁上的壁畫。


    這也太惟妙惟肖,太傳神了吧?


    雪花不由的驚歎。


    不過,雪花隨即眼睛一亮。


    紫衣女子手邊的石壁上,竟然還刻了一行大字——


    智善,我看你還敢不敢來見我!


    雪花望著這行字,立刻腦洞大開,心裏充滿了八卦的因子。


    “爺,你說這個女人,是不是和道長有一腿?”


    雪花的語氣中,滿是發現娛樂新聞的興奮。


    “別胡說,這位是當年的太宗皇上的皇後。”韓嘯低聲喝道。


    雪花吐了吐舌頭,不過,她心中的八卦因子並沒有減少。


    雪花的眼珠轉了轉,開始想象當年老道和牆上的女子,如何的虐戀情深,結果女子入了宮,老道出了家,等等,很快,在雪花的腦袋中,一部悲情大戲就完成了。


    不過,雪花看了看牆上的皇後,也不得不暗自佩服人家的勇敢。


    這位皇後也真是太標新立異的了,竟然敢在墓室中刻上這樣一行字,這確實讓人咋舌,當然,這更引人遐想。


    她就不怕旁邊,她的老公皇上吃醋嗎?


    雪花可以想象,這行字應該是這位皇後自己的手筆,應該是她還活著的時候,自己刻上去的,肯定不是死了後讓人弄的,否則的話,誰敢?這簡直是給旁邊的皇上戴綠帽子嘛。


    雪花的眼睛向著墓室裏看去,隻見這間墓室裏擺放著一具棺槨,而棺槨的四周擺滿了密密麻麻的——酒壇子。


    雪花很確定,這絕對是酒壇子,肯定不會是裏麵封印著那種怪嬰的壇子,而且,這裏麵的酒,絕對是老道要的酒。


    嗬嗬,雪花覺得,她知道老道為什麽來了,卻不自己拿酒,非要和她要了。


    老道肯定是來了,結果不敢來見這位已故的皇後,所以,沒敢進來拿,而這位已故的皇後在自己的墓室裏不放別的,隻放著大量的酒壇子,也正是為了引老道前來。


    雪花再次確定,老道肯定和這位皇後有一腿。


    “爺,這些酒,肯定是道長要的酒。”雪花的眼裏,閃過一道狡黠的光,說道。


    韓嘯聽了雪花的話,點了點頭。


    他也知道,這肯定是老道說的那種酒。


    韓嘯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看到石壁上的那一行字,也明白老道為什麽自己來了,卻要和雪花要酒的原因了。


    不過,他沒有雪花那麽八卦,那麽腦洞大開罷了。


    “喵——”


    低低的、弱弱的聲音傳來,雪花大喜。


    “爺,小毛球醒了!”雪花大聲叫道。


    果然,被韓嘯包裹在大氅裏的小毛和小球,同時睜開了眼,而小白,也露出了傲嬌的小眼神。


    雪花欣喜的看著醒過來的三隻雪狐,眼睛又紅了。


    愛憐的逐一摸了摸幾隻雪狐的頭,雪花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瓷瓶,從裏麵倒出了幾粒紅色的丸藥,分別放到了幾隻狐狸嘴裏。


    “乖,吃了它們,對你們的傷有好處。”雪花低聲說道。


    小白母子對於雪花給的東西,是毫不猶豫的就吃了下去。


    “爺,你的傷口我也再包紮一下。”


    雪花說著,不待韓嘯答話,兀自拿出了傷藥。


    等雪花重新給韓嘯包紮好傷口,小白和小毛球已經可以行走了。


    雪花給它們吃的是上好的補血氣的藥,對人都有效,何況對幾隻狐狸了。


    **


    有了小白和小毛球搜尋老道打的盜洞,很輕易的幾個人就開始從墓穴一側的一個圓形盜洞往外爬。


    當陽光終於進入雪花的眼簾的時候,那種重新活了過來的感覺,瞬間席卷了她。


    當然,也隻是一瞬間。


    因為雪花抬頭看著不遠處那個明黃的身影,看著那雙一向銳利的眸子中,竟然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瞠目結舌的樣子,隻覺得頭頂上一群草泥馬奔過。


    丫的,她進了人家祖宗的墳,竟然在出來的時候,被人家抓了個正著。


    雪花心虛的看了看懷裏抱著的酒壇子,她這是屬於盜墓的行為不?


    畢竟,她從人家祖宗的墳裏,帶了東西出來。


    韓嘯對於見到被大批的禦林軍保護著的同晉帝,並沒有吃驚的樣子。


    他在出來之前就已經感覺到了外麵有許多人,然後屏氣凝神,淩厲的目光暗暗看了過去,見是同晉帝,所以就毫不猶豫的跳了出去,然後又把雪花拉了出去。


    韓嘯掃了古雅一眼,然後攬著雪花,雪花抱著酒壇子,兩人直接向同晉帝走了過去。


    “臣韓嘯,叩見皇上。”韓嘯躬身對同晉帝施禮。


    雪花硬著頭皮,也低聲說道:“臣婦叩見皇上。”


    “……”同晉帝。


    氣氛一時凝結,偌大的場地上,沒有一絲聲音。


    陽光照在禦林軍寒光閃閃的佩劍上,散發出冰冷的光。


    站在同晉帝下首的一個身穿白衣素袍的年輕男人看到這一切,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冷聲怒道:“豈有此理!皇兄,這幾個人竟然……”


    “啟稟皇上,皇上真是真知灼見、英明立斷、料事如神!”雪花張嘴就打斷了男人的話,給同晉帝的頭上扣上了幾頂高帽子。


    同晉帝的眸光一閃,年輕男人臉上卻是愈發陰沉。


    雪花理直氣壯地抬著頭,接著道:“皇上,臣婦夫妻幸不辱命,完成了皇上派遣的事情,取迴了深埋在地下,可以克製南夷巫術的神酒。”


    雪花的話一說完,同晉帝的目光立刻移到了雪花懷裏的酒壇子上,同時想起了當日答應雪花的事兒。


    這個女人,難道是早就算計好了,所以提前就給他下了套?


    同晉帝的龍眉,高高的挑了起來。


    雪花一看同晉帝的樣子,心裏“咯噔!”一下。


    對於這位帝王,雪花覺得有一種被看穿了的感覺,不過,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若沒有個強大的理由,她和韓嘯連同定國公府,都是在劫難逃。


    偷入皇陵,那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


    雪花一橫心,強壓著心下的忐忑,聲如黃鶯,繼續忽悠,“此事真乃是大燕之幸,而先帝當年更是高瞻遠矚,料到隻有深埋地下多年的禦酒才能克製南夷,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把禦酒埋於了皇陵之中,命後人日後取出對付南夷,臣婦對於先帝和皇上的英明睿智,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雪花說完,把懷裏抱著的酒壇子,恭恭敬敬的舉到了身前,如同舉著整個定國公府的命脈般,心裏更是充滿了虔誠的禱告——


    皇上,您快收下酒壇子吧!


    同晉帝隻要收了這酒壇子,就等於是承認了她所說,偷入皇陵的欺君之罪,就算是揭過去了。


    同晉帝望著雪花舉著的酒壇子,心中萬分複雜,有一種又氣又恨的感覺。


    若說到真知灼見,可是誰都比不上眼前這個女人!


    他竟然再一次的被她算計了!


    同晉帝暗自思忖,他入過這個女人的套,幾次了?


    這天下,還沒有一個女人敢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計他呢。


    可是,他為什麽就是狠不下心治她的罪,還每次都被她得逞?


    “皇兄,此女分明是狡辯,還望皇兄莫要被她蒙蔽,要從嚴治罪!”站在同晉帝下首是年輕男人,也就是玉王爺,厲聲說道。


    “玉王爺,請慎言。”韓嘯一聽有人詆毀雪花,立刻冷聲說道:“內子說話向來不會妄言,而皇上更是慧眼如炬,不會被人蒙蔽。”


    韓嘯神情冷冷的,說話更是擲地有聲。


    玉王爺冷哼一聲,“韓將軍,你一個當朝二品大員,竟然私入皇陵,該當何罪?”


    雪花雖然料到這個人應該就是玉王爺了,不過她畢竟沒見過,不能妄加論斷,現在聽韓嘯叫了出來,立刻新仇舊恨一起湧了上來。


    雪花相信,把他們誘來的那個自稱“王爺”的人,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眼前這一位了。


    於是,嗤笑一聲,雪花大有深意的說道:“玉王爺,你是想替皇上行使皇權,判臣婦夫妻的罪嗎?”


    雪花話一說完,玉王爺臉色一變。


    雪花這話等於是在說,玉王爺越權,蔑視皇上,更甚者可以說是,玉王爺心有不軌之意。


    “大膽刁婦,休得胡言,本王不過是……”


    “不過是什麽?”雪花眉梢一挑打斷了玉王爺的話,冷冷的道:“不過是心有所想,心有所念罷了。當然,至於想什麽,念什麽,玉王爺自己心裏最是清楚不過了。”


    “你……”玉王爺怒視雪花,然後一轉身,猛地跪到了同晉帝的麵前,“皇上,臣弟對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鑒!還請皇上明察,莫要受小人挑撥。”


    玉王爺一臉受了天大的冤屈,被人冤枉了的樣子,聲音懇切,言辭灼灼。


    韓嘯一見,一拉雪花的手,也跪了下去,“臣也懇請皇上明察,臣和內子在皇陵地宮之中,被一個自稱‘本王’的人故意困住,要挾臣歸順於他,做謀逆之事,臣夫妻寧死不從,差點死於非命,還請皇上查出心有不軌之人,一舉滅之,免得為禍大燕江山!”


    聽了韓嘯長長的一段話,同晉帝臉色大怒,玉王爺更是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滿朝能自稱本王的有幾個?而在這兒皇陵之中,能自稱本王的又能有誰?


    “皇上,此事萬萬不是臣弟所為!”玉王爺一臉驚懼的大聲道:“臣弟這些年來一直謹遵皇上教誨,滿心孝義的為父皇守陵。”


    玉王爺說到這兒,開始現出悠遠懷念的樣子,繼續道:“臣弟常常想起當年你我兄弟承歡父皇膝下的情形,更是沒有忘記父皇經常教導我們兄弟要兄友弟恭之事,所以臣弟絕對不會對皇上有不臣之心,違逆了父皇的遺願。”


    玉王爺的話說完了,現場一片寂靜。


    雪花的柳眉一皺,這個玉王爺果然不是等閑之輩,竟然擺出了先帝來壓皇上。


    玉王爺這話分明是說,同晉帝若是就此治了玉王爺的罪,就有悖先帝之遺願。


    雪花搖了搖頭,看來,沒有確切的證據,皇上是不會治玉王爺的罪了,即便皇上心中很想。


    果然,同晉帝的眼中閃過一道暗光,沉思了片刻,說道:“皇弟起來吧,當年父皇常常教導我們兄弟要手足情深,朕從來沒有忘記過,朕相信皇弟也不會忘記的。”


    玉王爺聽了同晉帝的話,一臉的感激涕零,悲喜交加的樣子,“臣弟萬萬不會忘記父皇的教導。”


    雪花歎了一口氣,丫的,到鍋的鴨子飛了。


    不過,她雖然遺憾,但也知道以同晉帝的為人,斷不會僅憑他們夫妻的幾句話,就判玉王爺一個謀逆之罪的。


    涉及到皇家的事兒,不僅有皇上說了算,還有宗人府,還有一個養在宮中,不見外人的皇太妃。


    同晉帝一向注重自己的名聲,斷不會留人口舌的。


    雪花無奈的、眼睜睜的,看著同晉帝和玉王爺上演了一出兄弟情深的戲碼,然後看向自己手裏的酒壇子。


    皇上,您可別忘了這壇子酒呀。


    雪花相信,同晉帝若是這時候不收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找後賬。


    對於自己如此的忽悠一個皇上,雪花心裏頭也是很沒底的。


    同晉帝仿佛感受到了雪花的焦急,目光深邃的看向跪在地上的韓嘯和雪花,沉聲說道:“韓愛卿,你和青河郡主勞苦功高,從皇陵地宮之中帶出了深埋地下的禦酒,等朕迴宮後,會另行封賞。”


    同晉帝聲音威嚴,煞有介事的一說完,再也沒有人懷疑雪花夫妻入地宮的行為了。


    不過,雪花卻對同晉帝的‘另行封賞’幾個字,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同晉帝在大庭廣眾之下默認了她的一番說辭,心中肯定會有疙瘩,現在如此這樣說,不會是說這事沒完吧?


    “皇上,臣婦夫妻為國盡忠,乃是本份,就不用另行封賞了吧?”雪花有些小心翼翼的道。


    同晉帝的嘴角勾了起來,他終於在這個女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絲害怕。


    韓嘯濃眉一皺,拉了拉雪花的手,低聲道:“雪雪,皇上一向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說了封賞就一定會封賞的,而且,肯定是真正的封賞,正所謂‘君恩大如天’,不受是為不敬,何況我們不但取得了禦酒,還找到了南夷靈女,對於皇上的封賞,受之無愧。”


    韓嘯這話雖然是對雪花說的,但那聲音同晉帝也絕對聽得到。


    同晉帝濃眉一挑,心中一動,大有深意的目光看向了韓嘯。


    這是所謂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


    他的這名心腹愛臣一向是惜字如金,沉默寡言的冰冷性子,怎麽現在也開始學會了拿話堵人了?


    這是在拿話將了他一軍,讓他以後不能以此治他們的罪嗎?


    不提同晉帝怎麽想,雪花聽了韓嘯的話,卻有一瞬間的怔愣。


    她家男人,什麽時候這麽愛說話了?還一次說這麽多?


    雪花沒有感到欣喜,隻是深深的感到了一種違和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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