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望著地上的那一方元帕,心中一動。


    看來,有些事情被人捅了出去。


    “孫媳不明白祖母的意思。”雪花淡定的道。


    “跪下!”


    老夫人瞪著這個從來就沒得過她心的孫媳婦,厲聲怒喝。


    雪花微微昂起了頭,冷聲說道:“祖母若是治孫媳的罪,還請祖母明示,好讓孫媳明白自己哪裏做錯了。”


    “怎麽,我不說就不能命令你跪下嗎?”老夫人盯著雪花,目光銳利無比。


    “祖母是長輩,當然可以命令孫媳跪下,但是,孫媳心內不服。”雪花迎視著老夫人的目光,不卑不亢的說道。


    “既然知道我是長輩,那麽我就再說一次,跪下!”


    老夫人的目光和雪花在半空中相撞,那氣勢讓雪花深深的懷疑,這老太太還能再活一百年。


    雪花咬了咬唇,丫的,她跪嗎?


    她本來是計劃做一個囂張跋扈的郡主,在京城橫行霸道一番的,可是現在——


    能用到麵前這個老太太身上嗎?


    為什麽這就是韓嘯的親祖母呀?而且還是救過他性命的祖母?


    雪花看了看青石地麵,算了,男兒膝下有黃金,她又不是男人,跪就跪吧。


    看著雪花終於跪下了,老夫人覺得出了一口氣。


    話說,她即便命令自己身為國公爺的兒子跪下也是一句話的事兒,為什麽命令這麽一個鄉下丫頭,就好像是打了一仗一樣?


    老夫人想到這兒,看著雪花厲聲道:“說!這元帕是怎麽迴事兒?”


    “元帕?”雪花露出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孫媳不明白祖母的意思。”


    “你還不承認?”老夫人聲色俱厲,看著雪花的目光恨不得將雪花吞了,“你竟然用豬血來騙人?”


    雪花心裏“咯噔”一下,看來老夫人找人驗過了。


    “祖母,元帕的事情您可以問世子爺,孫媳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這事是她家男人做的,還是讓她家男人自己說吧。


    唉,她就說當時在胳膊上割一下,擠幾滴血出來,若是那樣的話,能驗出個毛來呀。


    “問嘯兒?”老夫人冷哼一聲,“你用狐媚的手段把嘯兒迷得都……”


    老夫人說到這兒,立刻就想起了韓嘯寵雪花的樣子,恨恨的搖了搖頭,繼續道:“我本以為你是個好的,雖然出身鄉野,但也學過規矩,知道恪守本分,不成想你竟然如此的不知檢點,竟然做出婚前失貞之事……”


    “祖母,不知檢點的帽子孫媳萬不會接!還請祖母謹言!”不等老夫人說完,雪花就冷聲打斷了老夫人的話。


    “你還不承認?”老夫人怒氣衝衝的道:“現在京城都傳遍了,你與慶國公糾纏不清,前幾日在慶國公府私通之時被肖侍郎家的二姑娘撞破,於是肖家二姑娘一夜暴斃,這其中的緣由,還用我明說嗎?”


    雪花聽了老夫人的話,簡直是目瞪口呆。


    也是,外麵的傳言被韓嘯禁言,不得告訴雪花,所以,雪花是絲毫不知道。


    “這是誰在放屁?”雪花蹭的站了起來,“這簡直是無中生有,惡意誹謗!”


    他丫的肖玉容,竟然死了都特麽引出這麽多事來!


    老夫人聽了雪花這粗魯的言辭,臉色愈發的難看,“誰讓你起來的?跪下!”


    還跪?姐的清白都沒了,還跪個毛呀?


    再跪你下一步就要把姐沉塘了?


    雪花還真猜對了,老夫人還真起了這個心思。


    雪花迎視著老夫人的目光,聲音冷冽的說道:“祖母,恕孫媳不能接受這個罪名,我跟著爺之時是不是完璧之身,世子爺最是清楚明白,而慶國公府裏發生的事兒,世子爺也參與了其中,孫媳純屬是被人陷害。孫媳這就遣人把世子爺找迴來,讓他跟您說。”雪花說完,轉身就走。


    外麵都把她傳得如此不堪了,她竟然什麽都不知道!


    “你站住!”老夫人對著雪花的背影怒喝道。


    雪花會站住?才怪!


    她覺得老夫人已經先入為主了,她說什麽老夫人都不會相信,這事兒必須韓嘯自己說才行。


    雪花剛一掀開門簾,就被王媽媽為首的幾個婆子攔住了。


    “郡主,老夫人讓您站住。”王媽媽看著雪花,恭恭敬敬的道。


    但擋住雪花的身子,卻是絲毫不動。


    雪花冷笑一聲,“怎麽,本郡主不站住,你們還和本郡主動手不成?”。


    “老奴不敢。”王媽媽嘴上說著不敢,站在雪花麵前卻不讓開。


    老夫人在炕上直著腰端坐著,看著雪花的背影厲喝一聲,“把她給我綁起來!”


    如此不尊敬她的鄉下丫頭,她斷不能再容她放肆了。


    幾個婆子聽了老夫人的話,拿著手裏早就準備好的繩子就要上來抓雪花。


    “我看誰敢!”雪花大喝一聲,頭一揚,渾身瞬間迸發出淩厲的氣勢。


    幾個婆子還真被雪花震懾住了,一時呐呐的不敢向前。


    老夫人那個氣呀!


    “綁!”


    蒼老的聲音裏帶上了聲嘶力竭的味道。


    雪花猛然轉身,直視著老夫人冷聲道:“祖母,我身為皇上禦賜親封的青河郡主,是您想綁就能綁得嗎?”


    “我身為你的祖母,難道還綁不得你?!”老夫人看著雪花,目光噴火。


    “不錯,您的確綁不得!”雪花冷冷的道:“於家規上,您是祖母,我是孫媳,可是於國法上,您隻是臣婦,我卻貴為郡主!國法與家規,孰輕孰重,相信您應該分得清!”


    “你!……”老夫人被雪花噎得啞口無言。


    雪花看著老夫人,睥睨之態盡顯,聲音高傲,語調霸氣。


    “老夫人,青河建有郡主祠,供青河百姓跪拜,不知青河的百姓若是知道他們的郡主被人冤枉,甚至沉塘,會不會答應?”


    雪花的語氣裏滿是威脅之氣。


    老夫人:“……”


    雪花看著老夫人的樣子,猶不住口,步步緊逼:“老夫人,皇上親封的郡主,若是被莫名沉塘,不知皇上會不會答應?”


    老夫人被雪花咄咄逼人的氣勢,壓迫的身形一下子矮了下去。


    老夫人發現,在她麵前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可以任她搓圓搓扁的鄉下丫頭,也不是可以任她拿捏的孫媳婦,而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真正的郡主。


    也是,雪花這些日子的乖巧給了老夫人錯覺,認為雪花再怎麽樣也不過是一個孫子媳婦,在她麵前絕對要恭順的。


    況且,府裏這些年一直就住著一個郡主,桂姨娘的做法也給了老夫人錯覺,使老夫人一直認為,即便是郡主,在她麵前也要低三下四、唯命是從的。


    也因此,對於郡主的身份,老夫人並不是多麽的介意。


    今天,她發現,她錯了,當雪花真正擺出郡主身份的時候,她竟然不能彈壓。


    雪花看了老夫人一眼,傲然轉身,對著擋在她身前的王媽媽等人怒喝道:“滾開!”


    王媽媽等人一時間被雪花的氣勢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不由的就躬身退開了一步。


    雪花渾身帶著淩厲的氣勢,昂首走了出去。


    老夫人看著雪花的背影,張了張嘴,終究沒發出聲音。


    煙霞和籠月正在門口急的團團轉,正想著是不是去找人來進屋探探,就見雪花如一隻戰鬥的公雞似的,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出來。


    “夫人!”兩人大喜,連忙迎了上去。


    雪花滿臉冷凝之色,帶著兩個丫頭旋風般的刮迴了“玉香苑”。


    “說!現在府裏和外麵都傳了些什麽?”雪花進屋後直接坐在了雕花木椅上,麵色酷寒的看著煙霞和籠月道。


    兩個丫頭知道雪花肯定是在老夫人那裏聽到了什麽,也不再瞞著雪花了,一五一十把外麵傳言她和席莫寒有染的事說了出來,並且雪花成親當晚元帕上一片潔白的事也說傳得沸沸揚揚了。


    雪花雖然差不多都猜到了,但聽到煙霞和籠月的訴說,也差點氣得變成噴火龍。


    “查到是誰散發的謠言了嗎?”雪花相信韓嘯肯定去查了。


    煙霞和籠月都搖了搖頭,這些事關機密的事兒,怎麽會告訴她們丫頭。


    雪花也就隨口一問,也知道煙霞和籠月雖然知道傳言,但韓嘯查的結果她們不可能知道。


    “煙霞,去把顧叔叫來!”雪花冷聲吩咐。


    煙霞連忙應聲去了,不大的功夫,顧賢就隨著煙霞走了進來。


    “顧叔,查到幕後之人了嗎?”雪花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她相信顧賢知道她問的是什麽。


    顧賢看著雪花,沉吟了一下道:“迴夫人,隻查到這些事兒應該和明王府有關。”


    明王府?


    雪花略一思忖,就想起了慶國公府的老夫人是出自明王府,而自己府裏也住著一個明王府的郡主。


    “這麽說,元帕的事兒,是和桂姨娘有關了?”


    雪花用的雖然是問句,但心裏已經篤定了。


    元帕的事兒,外麵不可能知道,而府裏,就隻能是桂姨娘透給明王府的了。


    顧賢再次佩服雪花的聰慧,立刻就想到了桂姨娘身上。


    “夫人所言極是。”顧賢點了點頭。


    雪花端坐在木椅上,纖細白希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蹙眉思索了一下,猛地站起了身來。


    “煙霞、籠月,叫上輕雲和雨霧,再叫上幾個粗壯的婆子,我們一起去把丹園砸了!”


    雪花清脆的聲音裏,滿是迫人的氣勢。


    顧賢聽了雪花的話一愣,“夫人,您是想……”


    如此一來,豈不是打草驚蛇?


    雪花眉梢一挑,揚聲道:“顧叔,我隻是婦孺,我隻知道,若是有人辱我名節,我必將打上門去!”


    “這……”顧賢有些為難。


    “顧叔。”雪花嘴角向上淺淺的勾起,“內宅之中因為某些事情勾心鬥角,大打出手實屬平常,桂姨娘當年以郡主之尊,最後卻以妾的身份嫁入府中,內心必定視娘和世子爺為眼中釘,嫉恨無比。如今她往我頭上潑汙水,為的不過是羞辱世子爺。我今天打上門去,就是要讓京城的人都知道,這一切流言蜚語,都是內宅爭鬥引起的,不論明王府有何目的,都掩蓋在了內宅爭鬥之下了。”


    顧賢聽了雪花的話後一愣,隨即眼露驚喜,“好!夫人英明!如此一來,既不會打草驚蛇,還可以轉移明王府的視線,讓他們誤以為我們隻不過把這件事歸為了內宅之事,放鬆他們的警惕,同時——”


    顧賢說到這兒,嗬嗬一笑,“同時,夫人還可以名正言順的出一口惡氣。”


    “不錯!本郡主吃什麽都不能吃虧,忍氣吞聲的事是絕對不會做的!”雪花一拍桌子,很是豪氣的說道。


    雪花說完,對煙霞道:“準備郡主朝服,我今天要好好的抖一抖郡主的威風!”


    她天天頂著個郡主的頭銜,結果卻沒享受過郡主的待遇,她今天一定要讓京城的百姓,讓這滿府的人,當然,這其中包括老夫人,全都看看,她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郡主!


    敢惹她,她必加倍償還!


    煙霞和籠月聽了雪花的話,興高采烈地一個去拿衣服,一個去召集人手。


    顧賢連忙躬身告退。


    雪花又叫住了顧賢,“顧叔,你讓小豬子把皇上禦賜的那輛郡主規製的馬車備好。”


    “夫人是想……”顧賢眼中一亮。


    雪花微笑著點了點頭,“砸完了丹園,我就去砸明王府!”


    說完,眼裏露出了犀利的光。


    姐就讓你們今天一並嚐嚐姐的厲害!


    雪花相信,經過今天,她的潑辣囂張之名定會壓過之前的流言蜚語,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的。


    **


    “丹園”在府裏的東北角,四周栽滿了桂花樹,不過,這個季節除了光禿禿一片,也沒什麽。


    “丹園”守門的婆子一見雪花帶著一群人氣勢洶洶的而來,立刻嚇得迎上來施禮。


    “見過郡主。”


    煙霞一把推開那婆子,雪花昂首挺胸的向裏走,頭上戴的鸞鳥朝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差點晃瞎了那婆子的眼。


    桂姨娘已經接到了消息,心中有些忐忑的走了出來。


    “不知郡主如此興師動眾的來‘丹園’,所為何事?”


    桂姨娘站在門口,既不施禮,也不請雪花裏麵坐,很是傲然的看著雪花。


    雪花眉梢一挑,“你區區一個妾,見到府裏正正經經的世子夫人,就是這個樣子嗎?”


    桂姨娘看著雪花,咬了咬牙,麵有不甘的躬身道:“見過夫人。”


    雪花不提郡主身份,擺出了夫人的頭銜,她作為府裏的一個妾,隻能對雪花施禮。


    雪花冷冷的哼了一聲,“秋菊,你說。”


    “是,夫人。”穿著淡綠冬裝的一個丫頭上前一步,指著站在桂姨娘身後的一個丫頭說道:“迴稟夫人,奴婢昨個就是從桂姨娘的丫頭秋兒嘴裏聽說,桂姨娘故意在府裏散步謠言,說夫人成親的當晚,元帕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好借此汙蔑夫人,毀了夫人的名節。”


    “你胡說!我從沒有跟你說過這種話!”那丫頭聽了秋菊的話,臉色大變,上前一步急急分辨。


    雪花才不理會那丫頭的話,那丫頭是桂姨娘的心腹,她就要把這盆水潑到那丫頭身上,明目張膽的潑。


    雪花冷哼一聲,“桂姨娘,你故意汙蔑本夫人,本夫人豈能容你!”


    雪花說到這兒,大喝一聲,“來人,把丹園給我砸了!”


    “李雪花,你欺人太甚!”桂姨娘上前一步站到了雪花麵前,指著雪花厲聲叫道。


    “哼!我欺你又如何?你能奈我何?”雪花囂張的迴視桂姨娘,氣死人不償命的道。


    “你!……”桂姨娘雙目圓瞪,“李雪花,你別得意!我丹桂郡主不是好欺負的!”


    “郡主?”雪花嗤笑一聲,“你不過是府裏的一個妾,早已不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了!從你拚命破壞人家夫妻感情,也要死皮賴臉的嫁進國公府的時候,你就隻是一個低賤的妾了,而且,一輩子都是個妾!”


    雪花的話正戳中桂姨娘的心口,她當年仗著娘家的勢力,仗著郡主的身份,硬是進了國公府,並且仗著老夫人的寵愛根本就不把先劉氏夫人放在眼裏,她雖然是一個妾,可是在府裏完全一副主母的架勢,直到定國公遠赴邊關。


    她本以為定國公迴來了,她可以扶正了,可是定國公卻不同意,她仍然是一個妾。


    “李雪花……”


    “住口!你區區一個妾,不過是個奴才,竟然敢直唿本夫人的名諱?”雪花怒聲打斷了桂姨娘的話,“煙霞,掌嘴!”


    桂姨娘聽了雪花的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敢!”


    雪花冷哼一聲,她為什麽不敢?


    不但她敢,煙霞也敢。


    煙霞上前一步,對著桂姨娘“啪啪!”就是兩巴掌。


    一時間院子裏鴉雀無聲,所有的丫頭婆子都震驚了。


    “你……你……”桂姨娘捂著臉,震驚羞憤一起湧上,眼前一黑,差點氣暈過去。


    她從小就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何曾被人動過一根手指頭?


    雖然她因為執意給人做妾暫時和娘家斷了關係,但也隻是暫時,她相信很快她就能把劉氏夫人取而代之的,到時候她的爹娘依然會接受她這個女兒,她依然是萬人之上的貴夫人。


    也確實,因為她的身份,她即便是個妾,這些年在府裏也從未受過絲毫委屈,可是,今天——


    她竟然被一個丫頭給打了?


    桂姨娘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


    煙霞收迴手,迴身對雪花道:“夫人,夠了嗎?”


    雪花露出不滿的表情,“她剛才直唿了幾次本夫人的名諱?”


    煙霞想了想,“三次。”


    “那還等什麽?繼續。”


    “是,夫人。”


    這主仆的一唱一和,桂姨娘差點噴出一口血。


    “李雪花,我和你拚了!”桂姨娘再也沒有了端莊的樣子,發出了歇斯底裏的聲音,對著雪就撲了過去。


    煙霞豈會讓桂姨娘近雪花的身,錯前一步就擋在了雪花麵前,伸手對著衝到麵前的貴姨娘,“啪啪!”又是兩巴掌,邊打還邊說,“夫人,桂姨娘又叫了一次。”


    桂姨娘這次是徹底的瘋狂了,伸手就要扯煙霞的衣服,和煙霞拚命。


    丹園裏的丫頭婆子們這時也反應了過來,有的悄悄去迴稟老夫人,有的偷偷躲了起來,桂姨娘的心腹們則幫著桂姨娘去打煙霞。


    雪花搖了搖頭,和煙霞動手,簡直是不自量力。


    “還愣著幹什麽?給我砸!”雪花對身後的丫頭婆子大喝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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